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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结构主义美学家罗兰·巴特在《符号学美学》中说：“艺术是由符号组成的，其结构和组织形式与语言本身的结构和组织形式是一样的。我们用一个字、一组词可以串联成完整的一句话，就能清晰而流畅地表达语句的含义和思想。我们用一系列的符号能组构成一幅完整的美术作品。”符号是指具有某种代表意义的标志，其形式直观、简明、易懂、易记，具有普遍性和传达性的特征。符号是美术信息传播的重要媒介，是艺术情感和审美思想传达的载体，在美术实践活动中，艺术家们以视觉符号为中介来表现对象，它高于自然形态，并具有较强的本体价值。 符号是传统山水画中最主要的艺术表现语言。皴线、点苔、色彩都是艺术符号的基本单元，山水画中的皴线、点苔、皴面等元素，既是一种形象符号的表现形式，又是一个符号的指代形式。传统山水画家根据对物象的观察和主观审美，总结了一系列的符号体系。例如，在《芥子园画谱》中，树木、山石、云水等都有一系列的符号表现形式。如树叶的表现：个字式、圈式、介字式等;如山石的表现：折带皴、雨点皴、披麻皴、斧劈皴等。这些视觉符号在山水画作品中既简明、形象地突出林木生长姿态以及山石地貌的结构特征，又体现了画家的主观认识、审美趣味，正是这些符号承载了古人的山水技法和风格，并向我们揭示了传统山水画的艺术价值和文化内涵。  清，龚贤《木叶丹黄图》上海博物馆藏  龚贤《夏山过雨图》纸本墨笔，纵141.8厘米横57.5厘米，南京博物院藏  清，龚贤《云岭残曛图》(日)私人藏 传统山水画家中龚贤对符号的运用尤为突出。在笔墨造型上，他用简练、抽象的线条勾勒山石、树木等。龚贤的代表作品中，大多以山石为主体，树木、亭台为点缀，山石多以淡墨描绘并以复线勾之，线条张弛有度，方圆并举，并以淡墨干笔皴染山石结构，增其厚重感。除山石符号之外，龚贤主要用蟹爪、鹿角画法表现树枝，以线生动造型，穿插有致，作品中的树叶多用传统符号：点状、三角形状、个字形状、夹叶状等，并通过反复叠加来增加画面的体积感和空间感。总体来说，龚贤的作品符号简约清逸，有空灵、静穆、高洁之感。 现代山水画家在继承了传统山水画现有符号的基础上，不断从生活、自然中提炼物象的本质特征，把真实物象转化为具体的艺术符号。美是审美主体对事物的一种情感反映和体验。视觉符号正是画家审美情感表达的主要表现形式。现代山水画大师李可染先生在大量的写生和创作中，运用了一系列的艺术符号，笔墨生动，且概括简练。作品中的树枝符号化特征尤为明显，他非常注重用笔的干枯皴擦、轻重缓急、疏密有序、虚实相生，对于远近不同的树木，用线和笔墨表现各不相同。画家对房屋、船的符号表现非常突出，造型朴拙，既突出墨色变化又具形式美感，这些艺术符号正是画家对大自然审美的情感流露。此外，现代山水画家勾石画树、皴擦点染的过程，是其运用符号表述客观物象的过程，我们既可以从中了解画家是如何组构画面、如何经营意境，还可体会到画家对物象的审美体验，洞察画家的艺术情感和创作理念，解读他们的绘画主张和美学思想。现代山水创作中的艺术符号向观者传递了画家个人的主体情感，传达出作者的审美个性和精神内涵，画家对自然美的感受呼之欲出。 当代山水画中的艺术符号具有个性化特征，画家们以传统符号为依托，通过艺术创新，把符号融入自己的绘画精神和审美趣味中，突出了作品的个人风格。清·方士庶在《天慵庵笔记》中写道：“山川草木，造化自然，此实境也;因心造境，以手运心，此虚境也。正所谓，画为心声。”意笔心画正是画家个性符号的表现，也是山水画整体风格面貌主要特征，符号的运用，对画家个人绘画风格的形成，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与传统形象符号相比，当代山水符号“神似”高于“形似”，它们或凸显张扬，或隐退平淡，这既展现了作品自身的艺术特点，更体现出画家们独特的视觉感知和审美风格。 当代山水画中艺术符号的表现极具构成性。画家们对艺术符号的运用，是在继承传统符号的基础上，追求个性创新，作品具有平面性和装饰美感，更具视觉冲击力，既有现代艺术之鲜亮简洁的特征，又不失传统笔墨畅快淋漓的气韵。我在《罗浮山居图》中，以勾线、皴点为主，线条讲究苍劲挺拔、疏朗、清新，用墨酣畅，浑然天成。画面构图紧凑，体脉相接，弱化物象之间的空间与距离，以笔墨相互盘绕交错来表现山石、林木的结构与质感，运笔勾线讲究疏密有致，把文人画中的逸笔草草，融于主观情感表现之中，视觉符号和图式在作品中都一一得到诠释，墨点、勾线、皴擦、设色都适得其分，且相互融合。我注重用简洁、概括的符号来表现物象特征，画面图式几近单纯，变化极少，追求构成性和形式美感，所写山石、水渠、低缓冈阜，均以艺术符号为代表，多作平远推移之势，使作品非常细腻地表现出自然和生活气息。 符号是艺术家对自然事物和社会事物认识的显现，艺术家通过符号的指代，表达物象的精神内涵和象征意义。当代山水画创作中符号的表现是一种由自然到心到意的转化过程，意象性是当代山水画创作的最高境界。   卢禹舜《静观八荒》系列 当代山水画创作中的视觉符号既有一定的形式意味，又被画家赋予了象征意义和文化内涵。例如在卢禹舜先生的系列作品《静观八荒》中，他大量采用了“子宫”这一形象符号来表现辽阔大地的造型，暗喻大地像母亲一样孕育着我们，并寓意大自然万象事物的博大浑厚与蓬勃生机。他力图通过形象符号意象化、画面特有的图式、技法以及色彩的表现，来抒发自己对大自然的礼赞，对世界、宇宙的思考和对人生的感悟，同时画面中又透出一种对宇宙不可认知的神秘感。他的系列创作《唐人诗意》，是传统文化与时代气息的精彩碰撞，他把现代人的思维融入传统绘画表现之中，笔墨酣畅淋漓，画面中女人体和似是而非的人体符号是其亮点，除了山石、树木的符号表现之外，他还对农家田园中生产的蔬菜、瓜果、萝卜等符号作了一一指代。 艺术符号是画者对物象的理解、认知的表达方式，是最直观、简明的视觉典型。画家们通过对景物的概括、提炼，并运用笔墨，创造性地把自然界的物象转化为一种艺术符号。在当代山水画创作中，符号是画家对大自然的诠释，是画家的学识，艺术修养的体现，是画家的人文情怀和价值观的体现，通过解读山水画中的艺术符号，观者能明晰画家的内心情感，更能深入体会艺术作品中的主旨精神和文化内涵。 对符号的认识，我们不应该只局限于对传统符号的认识和了解。当代山水画创作中对符号的意象化，是需要画家长期对自然、生活的观察、研究，并进行分析、归纳，更需要画家的美学修养和文化沉积。个性符号的表现对绘画风格的形成有一定的影响，对画家的主体情感表达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我们应该在今后的学习和生活中不断提炼传统艺术符号精粹，挖掘属于自己的个性符号，探索适合个体的艺术语言，并将它们运用到绘画创作当中，使每一个符号在作品中彰显其独特的艺术魅力和审美价值。 关于作者： 杨盟，广州大学松田学院艺术系讲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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