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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玄黄 2019-10-18 12:05:57  【编者按】宋代在中国文化史上是一个特别值得称道的阶段，也是山水画发展的黄金时代。范宽作为北宋时期贡献最大的山水画家，其作品《溪山行旅图》在中国古代美术史上是一件划时代的杰作。《溪山行旅图》构图独特，富有空间感，山石树木生动逼真，其“独特面貌”足以挑战人们的审美习惯。此画被后人董其昌评为“宋画第一”。  范宽  范宽《溪山行旅图》 对当代中国人而言，欣赏中国古代山水画可能是比欣赏西方传统绘画更具挑战性的美学经历。为了更好地了解本民族的传统绘画，我们渴望接触中国传统绘画的经典，因为经典具有的魔力可以唤醒所有沉睡的心灵。而无论从绘画角度还是更广大的人文范畴，生活在五代至北宋间的山水画家范宽创作的《溪山行旅图》都称得上是人间经典、旷世杰作，它以自己的存在历史上树起了永恒的标杆，巍然如山。  范宽《秋山清穆图》 宋代在中国文化史上是特别值得研究的阶段，这个时期被视为中国山水画发展的黄金时代是很有道理的。 首先，宋代的文化和政治背景与唐代是不同的，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1）作为统治阶级的思想意识形态整个地转向了儒家理学的范畴，知识分子对于万事万物的认识，有了相当明确的原则，这与唐人在不同宗教和哲学之间徘徊的情形有很大的不同。由宋儒提出的“格物知致”的口号，并用于指导文化的方方面面，在美术形象的制作上也不例外。（2）宋代的政治统治基础已经由前代的门阀世族地主变为庶族地主，这就保障了大多数经济发达地区的民众可以通过科举进人统治阶层，使文化的普及成为可能。（3）市民文化随着市镇经济的繁荣，表现出了巨大的创造力。科学技术在理学思想和经济活动的推进下取得了突出的成就，进一步提高了全社会的文化教育水平。（4）宋代在国势上无法和汉唐相提并论，由于边疆少数民族政权的存在，迫使宋人在不断缩小的疆域中更加强调文治的重要性，以稳固国家的政治局面。  范宽《携琴访友图》 其次，就中国画而言，宋代的山水绘画是在继承唐代绘画的基础上进行创新发展的。山水画兴盛于唐五代，从艺术表现形式来看，水墨山水的一个源头就是绘画笔法的变化，在这个转折点上，王维出现的意义非同小可。王维山水的诗境以清新自然为主调，因此水晕墨章特别能发挥其所长。如北宋沈括《图画歌》开篇所说：“画中最妙言山水，摩诘峰峦两面起。”在唐末至五代十国到宋朝初期，山水画作为中国绘画艺术的一种有独特意义的样式，有了稳固的地位，也出现了大批优秀的山水画家，如荆浩、关仝、董源、巨然，李成、范宽，他们都在山水艺术上取得了巨大的成就。这一时期山水艺术在中国画史上逐渐占有主导地位，并在两宋时期进入了一个黄金时代。这源自于宋人对自然、社会的崭新认识，这个认识始于荆浩追求事物之“真”的理念，逐渐发展成宋人强调的存在于天地万物之间的“常理”，从而使不同社会身份的画家都在这个原则指导下，一方面认识自然，另一方面反思艺术风格和表现程式，创造出无限丰富的山水语言。在中国艺术史上，山水风格变化是最具代表性的，它和时代、地域、艺术形式等多种因素结合在一起，根据特定的功能传达其特有的意义。可以这么说，了解两宋山水画的特点，能够使视觉艺术在中国文化史上的重要性充分显示出来。因为山水的功能和意义，随着封建文化的高度成熟，已经像书法一样，渗透到中国知识分子看待世界的思维中。换言之，它是一种相当抽象的视觉语言，可以表达在人对自然之间的各种认识，进而超越人物、花鸟、鞍马等比较具体的物象，因此特别受到中国文化界的欢迎。  范宽《临流独坐图》 范宽是北宋前期贡献最大的山水画家，他是华原人，字中立。范宽的生平见诸历史记载只有寥寥数言，这寥寥数言中最重要的几句话是：“性温厚，有大度，故时人日为范宽。居山林间，常危坐终日，纵目四顾，以求其趣。”这段话道出了了画家的秉性品质，同时也道出了画家观照山水的方式和态度。而这两点是与《溪山行旅图》的成因息息相关的。唯其人宽厚，才能品位出自然山水的宽厚风神；唯其常对山林，才能领悟山水精神的博大与精微之处。当时人们把他和李成、关仝并提，称为“百代标程”。范宽的山水画初师李成，也曾师法荆浩、关仝。范宽作画常在真山真水中汲取妙悟与灵境，以便于真情实感的表达。他长于表现四季景色、行旅和“风月阴霁难状之景”，“写秦险峻拔之势，图大幅宽，山势逼人”。即强调写生，又能妙造其意，得山之骨法，用墨比较重，是中国山水画史上卓显开拓精神的大师。他在“思”与“景”的关系中找到了自己的方案。他画中的景都是“全景”，画家和雄伟的景观保持了一段距离，使自然成为外在于我们的客观对象。把“思”与“景”作为一对新的山水画范畴强调出来，是五代山水画家荆浩在绘画“六要”中提出的，这进一步概括了山水画的基本认识范畴，明确了日后这一主流画科的发展特点，为后来的中国画坛主流指明了总的发展方向。其重要性在于：中国画家从六朝开始对自然重新认识，经过了500多年的发展。已经具备了多种画法程式，从带有装饰趣味的古拙手法，到具有立体效果的皴法表现，都是历代画家在提炼绘画语言方面的成就。这进一步说明，在认识自然的过程中，画家是离不开前人提供的范式的，都是在这些范式基础上，进行思考、观察和比较的，再由此修正并创造新的形式，达到再现自然的目的。所以这个“思”把谢赫“六法”中的“应物”概念又深化了一层，它揭示了画家认识物象的活动实际上是一个对绘画程式的修正过程。  范宽《雪山萧寺图》 范宽中年后借鉴“前人之法，未尝不近诸物。吾与其师于人者，未若师诸物也；吾与其师于物者，未若师诸于心”。这表明他在掌握前人的山水程式时，不仅知其然，而且知其所以然。他在作画前，常常对景凝想，把心中的感受和手中熟悉的画法协调起来，投射到所面对的景物中，以此“为山传神”。范宽舍其旧习，隐居在终南、太行山中，“览其云烟惨淡、风月阴霁难状之景，默与神遇。一寄于笔端之间，则千岩万壑，悦然如行山阴道中，虽盛暑中，凛凛然使人欲挟纩也”。由于范宽的山水师造化而来，所以他的作品具有峻拔深厚的艺术形象，雄阔伟美的品格，苍老沉着的笔墨。《圣朝名画评》就给范宽以极高的评价，把范宽的画作列为神品，并且认为：“宋有天下，为山水者，惟中立成称艳，至今无及之者。”董其昌在《溪山行旅图》跋中称其为“宋画第一”。范宽的画在当时的影响非常大，学他的人很多。郭熙在《林泉高致集》中说：“关陕之士惟摹范宽。”可见他在北宋的地位。范宽的独特性是他画山石时运用的细密刻实的皴法，它使“景”的表现有了新的程式语言。在水墨山水画历史中，“皴法”的创造是最重要的技术进步，因为它已经从绘画形式的两个极端之间找到了新的平衡，使对物象的描绘和性情的抒发在线条和墨色之间恰当地表达出来。“皴法”的出现使山水画的欣赏和批评有了自己的原则。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在中国古代艺术史上就是划时代杰作。《溪山行旅图》是一幅双拼绢的大山水画，描绘的是关中景色，画面重山叠峰，草木蒙茸，山石坚硬，山势雄伟、丰厚，虽是正面，却多变化，有空间感。山顶灌木丛生，结成密林，状若覃菌，前后左右有高山簇拥着。主峰山骨嶙峋。坚强挺拔。在主峰上作者运用深黑的墨色和扭曲颤动的笔墨，勾勒出山岩峻峭的边沿和皴纹，岩石皴纹有如锯齿一般，分出了岩石的块面。作者用浓淡层次不同，雨点般的短线和墨痕，顺着石块组织的方向，逆笔皴擦，产生深浅分明的立体感。而且加强了由皴纹引导的山石的动势，刻画出饱经风霜、被风化的岩石，赋予山石强韧的生命力。树木的画法亦然，树干粗壮，盘根错节，枝桠参差，生动地表现出生长在坚硬岩石表层饱经风霜的老树的自然生态。  范宽《雪景寒林图》 山谷飞瀑如炼，直落千尺。瀑布在高山深壑间，成一条线般飞泄而下，隐没在云烟飘渺的深渊中，给整个画面带来浓郁的生机、不息的活力。山下空朦一片，巨石林立，衬托怪石嶙峋的岗丘；丘上杂树丛生，树隙间楼阁隐现。各色石树、山溪古道、商旅和殿阁皆井然有序。山脚下流水潺缓，开阔的路上，毛驴行人，驮队纤行，生动而逼真，再现了关陕一带的地方景色。这些描写的手法都极其生动自然。董其昌评此画为“宋画第一”，而画家徐悲鸿也赞道：“中国所以之宝，故宫有其二，吾所最倾倒者，则为范中立《溪山行旅图》。大气磅礴，沉雄高古，诚辟易万人之作。此幅既系巨桢，而一山头，几占全幅面积三分之二。章法突兀，使人咋舌！”这样的构图方法与以往构图皆不相同，具有自己独特的风格。画中山头迎面耸立、雄壮浑厚，被置于画面的主要位置，堂堂正正，顶天立地，逼迫在眼前，极具重量感，造成了一种心理效应，一种撼人心魄的视觉效果。《溪山行旅图》即使不是唯一也是最早以高度感为艺术特色的作品，其独特创意，使人耳目一新。而在面对如此高山峻岭的伟岸与强健时人的内心不禁产生一种威严紧迫的感受，这样在观画时就不仅要有抵抗威迫气势的勇气，还要有敢于认识自我渺小的理性。也许这威迫的视觉感受或源出于山本身的自然特质。据历史记载，范宽身为华原人，那里正处柱峰高耸、千仞不颓的黄土高原，高原群山的阔大雄伟曾让驰策于关陕山水间的范宽心生敬畏吧！山水育人，浸入血脉的山水品质能够恒久影响人的眼睛和心灵。山水影响了人，而人又反过来体现山水，范宽对山的深入骨髓的敬畏，在我们欣赏《溪山行旅图》时，也随之渗入我们的心底。（本文作者张学衡，原载于《解放军美术书法》第45期）  范宽《秋林飞瀑图》  范宽《华岳睛岚图》  范宽《雪山萧寺图页》 主编：司马平邦 | 责任编辑：龍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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