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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戏曲--破幽梦孤雁汉宫秋

 高山仙人掌 2016-07-09

破幽梦孤雁汉宫秋

马致远(元)


马致远的《汉宫秋》显然不是取材于正史,而是在《王昭君变文》的基础上,汲取历代笔记小说、文人诗篇和民间讲唱文学的成就,然后确定自己的创作意图,构思剧本的情节和人物的。《汉宫秋》别出心裁地把汉元帝作为全剧的主人公,并把发生这场爱情悲剧的根源,也归结到他的身上来。这一点,对于深化作品的主题,对于启发人们深入思考金元之际国内民族斗争的历史性变化,都具有极为重要的意义。


曲词

  


第三折


(番使拥旦上,奏胡乐科,旦云)妾身王昭君,自从选入宫中,被毛延
寿将美人图点破,送入冷宫。甫能得蒙恩幸,又被他献与番王形像。今
拥兵来索,待不去,又怕江山有失;没奈何将妾身出塞和番。这一去,
胡地风霜,怎生消受也!自古道:“红颜胜人多薄命,莫怨春风当自嗟。”
(驾引文武内官上,云)今日灞桥饯送明妃,却早来到也。(唱)
【双调新水令】锦貂裘生改尽汉宫妆,我则索看昭君画图模样。旧恩金
勒短,新恨玉鞭长。本是对金殿鸳鸯;分飞翼,怎承望!


(云)您文武百官计议,怎生退了番兵,免明妃和番者。(唱)
【驻马听】宰相每商量,大国使还朝多赐赏。早是俺夫妻悒怏,小家儿
出外也摇装。尚兀自渭城衰柳助凄凉,共那灞桥流水添惆怅。偏您不断肠,想娘娘那一天愁都撮在琵琶上。


(做下马科)(与旦打悲科)(驾云)左右慢慢唱者,我与明妃饯一杯
酒。(唱)
【步步娇】您将那一曲阳关休轻放,俺咫尺如天样,慢慢的捧玉觞。朕
本意待尊前捱些时光,且休问劣了宫商,您则与我半句儿俄延着唱。
(番使云)请娘娘早行,天色晚了也。(驾唱)
【落梅风】可怜俺别离重,你好是归去的忙。寡人心先到他李陵台上,
回头儿却才魂梦里想,便休题贵人多忘。


(旦云)妾这一去,再何时得见陛下?把我汉家衣服都留下者。(诗云)
正是:今日汉宫人,明朝胡地妾;忍着主衣裳,为人作春色!(留衣服
科)(驾唱)
【殿前欢】则甚么留下舞衣裳,被西风吹散旧时香。我委实怕宫车再过
青苔巷,猛到椒房,那一会想菱花镜里妆,风流泪,兜的又横心上。看今日昭君出塞,几时似苏武还乡?
(番使云)请娘娘行罢,臣等来多时了也。(驾云)罢罢罢!明妃你这
一去,休怨朕躬也。(做别科,驾云)我那里是大汉皇帝!(唱)
【雁儿落】我做了别虞姬楚霸王,全不见守玉关征西将。那里取保亲的
李左车,送女客的萧丞相?


(尚书云)陛下不必挂念。(驾唱)
【得胜令】那里也架海紫金梁?枉养着那边庭上铁衣郎。您也要左右人
扶侍,俺可甚糟糠妻下堂?您但提起刀枪,却早小鹿儿心头撞。今日央及煞娘娘,怎做的男儿当自强!


(尚书云)陛下,咱回朝去罢。(驾唱)
【川拨棹】怕不待放丝缰,咱可甚鞭敲金镫响?你管燮理阴阳,掌握朝
纲,治国安邦,展土开疆;假若俺高皇,差你个梅香,背井离乡,卧雪眠霜,若是他不恋恁春风画堂,我便官封你一字王。


(尚书云)陛下不必苦死留他,着他去了罢。(驾唱)
【七弟兄】说甚么大王、不当、恋王嫱,兀良,怎禁他临去也回头望!
那堪这散风雪旌节影悠扬,动关山鼓角声悲壮。
【梅花酒】呀!俺向着这迥野悲凉,草已添黄,兔早迎霜。犬褪得毛苍,人搠起缨枪,马负着行装,车运着糇粮,打猎起围场。他他他,伤心辞汉主;我我我,携手上河梁。他部从入穷荒,我銮舆返咸阳。返咸阳,过宫墙;过宫墙,绕回廊;绕回廊,近椒房;近椒房,月昏黄;月昏黄,夜生凉;夜生凉,泣寒螿;泣寒螿绿纱窗;绿纱窗,不思量!
【收江南】呀!不思量除是铁心肠!铁心肠也愁泪滴千行。美人图今夜
挂昭阳,我那里供养,便是我高烧银烛照红妆。


(尚书云)陛下回銮罢,娘娘去远了也。(驾唱)
【鸳鸯煞】我只索大臣行说一个推辞谎,又则怕笔尖儿那火编修讲。不
见他花朵儿精神,怎趁那草地里风光?唱道伫立多时,徘徊半晌,猛听的塞雁南翔,呀呀的声嘹亮,却原来满目牛羊,是兀那载离恨的毡车半坡里响。
(下)


探读


我们还应该注意,《汉宫秋》对于元帝与昭君的爱情描写,是比较深刻准确的。《长生殿》的作者洪升曾说:“情之所钟,在帝王家罕有。”因为帝王之家,钟情总是意味着玩弄女性。就《汉宫秋》来说,元帝对昭君的倾心相爱,首先是为昭君的琵琶声所吸引,接着便是为昭君的姿色所倾倒。技艺和姿色,是元帝爱昭君的基本原因和主要内容;对于王昭君舍身赴国难的精神,元帝却毫无感动之情,更无特别器重之意。霸桥饯别之后,他之所以“委实怕宫车再过青苔巷”,也仅仅是因为“猛到椒房,那一幅菱花镜里妆,风流相,兜的又横心上”。


可见,作者并没有过分美化元帝对昭君的爱情,而是如实地写出了元帝爱昭君的具体内容及其局限性。这样,元帝对昭君的温柔多情与他对于治理国家社稷的昏庸无能,便构成了复杂而又和谐的整体,自然而又逼真地刻画出元帝爱昭君的鲜明的个性特征。  


显然,汉元帝这样的艺术形象,对于我们理解历史上的风流皇帝,如陈后主、宋徽宗之流,无疑是具有深刻而普遍的认识意义的。元帝一类的昏君庸帝,作为国家社稷的代表,必然会导致“朝纲尽废,坏了国家”,落得国土难保全,民族失尊严,而他们对后妃的倾心相爱,也只能落得个蒙羞受辱,毁于一旦。因为,作为风流皇帝欲保全真挚爱情的愿望与作为昏君庸帝所造成的“朝纲尽废,坏了国家”的严酷现实,这二者已构成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这就是《汉宫秋》所写的爱情悲剧的实质,也是产生汉元帝这样的艺术形象的社会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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