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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那锅面

 圆角望 2016-07-14

  ■费秀华

  “六月六,剁碗面来落一落;六月六,裹碗馄饨落一落”。汾湖地区的六月六是要吃面食的,除了馄饨,最好是汤汤水水、长长绵绵的面条。每当这一天,我总要想起儿时八仙桌上的那锅面。
   我的童年生活是在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农村,那时候的麦子是生产队田里种的,麦子轧成粉,连同麸皮,粗糙不堪,即使经过筛选过滤,面粉里依然有褐色的麸皮。 物尽其用,面粉剁面,做买把刀、氽油鸡,炸油枣子,煮面疙瘩;麸皮汏面筋,面浆水掏黄浆或者晾干成滑爽的“小粉”。粗糙的麸皮面粉总会被使用得淋漓尽致, 毫无浪费。
  童年时代的六月六,仿佛过重大节日,那一天的家里要做大剁面。这是一件力气活,记忆中,身强力壮的爷爷赤裸上身,脖子上围一条湿毛 巾,两只大手在木盆里使劲揉面团。面粉成团,爷爷操起面杖在八仙桌上摊面皮,直到摊开后的面皮像圆桌般大、像纸一样薄,才稍微歇歇,然后掀起脖子上的毛巾 擦擦脸上的汗珠。
  那一张圆圆的面皮一层层卷在擀面杖上,掉面皮的时候,擀面杖在面板上方摆起来回的弧线,面皮层层叠叠,非常好看。这个时候, 我总是守在桌边,像看戏似的。当爷爷用刀子在面皮上切下一道道印痕时,我的小手已经伸了出去。我拿的是折叠在一起的面条,我要让它们舒展身子,变成长长的 一条条。
  面条晾在圆匾里,上面撒一些“小粉”,防止粘连。
  土灶的烧火活大都是奶奶,这个勤劳的老妇人一直都在默默地付出,最脏最累的活儿抢着做。大热天烧火,热上加热,是件苦差使。
  铁镬子里的水烧开后,爷爷开始下面条,他用勺子撇去浮沫,然后用大铜铲子在镬子里掏,以防面条粘底。当韧劲十足的面条漂浮在上面时,爷爷下令奶奶停火。
  煮熟的面条不是盛在碗里,而是盛在一只专用的锅子里,一大锅端去室外,隔壁人家的大剁面也闪亮登场,正冒着热气。除了一锅面,大蒜鳝筒汤是最好的浇头。彼时的黄鳝不值钱,花一个晚上就能捕到几斤,还是田间野生的。
  开吃了,一家人围坐在简易八仙桌上,从锅子里挑出一碗碗面条,浇上鳝筒汤,这碗大剁面变得异常丰富,黄鳝的黄掺入菜油的黄,加上蒜头的白,加上细葱的绿,缤纷得实在诱人。
  一片场上,共有邻居四户,这个时候,全部集中在露天场地(雨天除外),相隔几米便有一只桌子,彼此间,看得到吃什么,听得清说什么,一边吃,一边说笑,偶尔有人过来探望,用手中的筷子夹一点尝尝,评说谁家的好吃。小孩子都说自家的好吃,谁也不甘示弱。
  呼啦啦吃完面,辛苦了半天的爷爷开始好享受。他要听书了,红灯牌收音机一开,旋到老地方,马上就有单田芳的声音。搁起两条腿,蒲扇啪嗒啪嗒,爷爷眯缝着眼,摇头晃脑,听得开心还要哼上几句。
  这个时候,我们裹着被单躺在竹榻上乘风凉,肚子饱饱的,塞满了大剁面,嗝出来全是大蒜的味道,你呵我,我呵你,马上闹作一团。
  后来,我们长大了,六月六的大剁面换成市售的卷面,毫无嚼劲,毫无麦香,偶尔裹一次馄饨,也因为市售皮子的关系,烂糟糟不待欢迎。每当这个时候,我就要情不自禁地怀念起小时候的那锅面,可惜因为食材的原因,再也吃不到那种味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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