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萨克雷诞辰|不光是名利场,现实里任何一个角落大概都是如此

 wlhui 2016-07-18


威廉·梅克比斯·萨克雷 William Makepeace Thackeray
英国作家,1811年7月18日生于印度加尔各答


“唉,浮名浮利,一切虚空!我们这些人里面谁是真正快活的?谁是趁心如意的?就算当时遂了心愿,过后还不是照样不满意?来吧,孩子们,收拾起戏台,藏起木偶人,咱们的戏已经演完了。”

——《名利场》,萨克雷


在我看来,阅读文学的基础,在于对经典的致敬。
 
这里所说的致敬,不是唯经典是从,而是将经典视作我们终将翻越的高山,高山之外,可能是大海,是丛林,也可能是一座又一座新的高山。阅读是一场历险,也是一次远足,你将会看到不同的地理风貌,也会度过无数个夜晚,遇到许多人,他们有着不同的性格,不同的脸,不同的语言。你也许并不了解他们对你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你至少可以感受到切实的声音,感受到声音背后,真实的情感。
 
文学意味着不说假话,或者说,不说书写者看来的假话。所以一开始面对文学,我们总设定它是真实,是真实社会的返照。然而有时候我们会发现,有些真实,不是我们希望的真实,有些真实,也不是我们可以接受与正视的真实。文学面对着最刁钻最苛刻的顾客——读者,每一个读者,都渴望从阅读中获得点什么,可往往,总是发现,文学不但给不了我们什么,反倒还要从我们这里再抢走一些。




萨克雷在《潘丹尼斯的历史》里说:
To love and win is the best thing. To love and lose, the next best.
爱而得之,至幸也;爱而不得,次至幸也。
 
这句话在书里说的是人,在我看来,说的也不尽是人。现实主义的作家,放不下两件事,一是环境,二是人心。对环境的描摹,是现实主义作家的基本功,集大成者自然是巴尔扎克,嬉笑怒骂,对巴黎全景式的还原,各阶层人的生活景象,悉数融入作家的笔墨,洋洋洒洒数百万言,乃是数百万巴黎人的的镜面。环境之下,人心补充不足,巴黎太乱,伦敦又太过黑暗。革命把千年积习一扫而光,却又让社会陷入一轮又一轮的疯狂。而工业革命的蒸汽和污浊,染黑了不列颠群岛的天空,物质作用下,人心不古,阶级分化,穷人遍地。所以英法两国的作家书写人性各有侧重。法国的文学渐有定性,批判的传统到了今天像是面临断代危机。因此自现实主义传来的精华,多少被英国人拿了去。
 
之前说萨克雷,如果不是真爱那些大部头的,可能就知之甚少了。谈到英国的现实主义,狄更斯大概名气更甚。然而萨克雷和狄更斯就像是现实的一体两面,在文学史上,二人如同擎天巨柱,令人高山仰止。狄更斯的笔墨,多半与自身经历相同,穷苦出身让他更侧重于被城市所抛弃的人,饥饿的孩子,孤独的老人,可怜的妇女,他对下层人的关注让他的语调更倾向于批判,当然,那些悲苦的人也总有奋斗的痕迹。而萨克雷,则长久和《名利场》挂钩,如今不喜文学的人,可能对同名的杂志兴趣更大。他书写的侧重,则是上层人的虚伪与不堪。继承了父亲雄厚财产的他,习惯于上层的社交,知晓那些伪善的奉承和与客套的吹捧。所以,他更喜欢戏谑的风格,讥讽嘲笑,有时令我不禁去想,也许他嘲弄的,就是自己那些荒唐的年月吧。
 

萨克雷的《名利场》,由 British Four Corne
萨克雷的《名利场》,由 British Four Corne


萨克雷的传世名作《名利场》以两个年轻女子蓓基·夏泼和爱米丽亚·赛特笠的一生为主线,展示了19世纪初期英国上层社会的生活画面。《名利场》的故事以两条线索展开,从同一个起点出发,相互交织,最后到达同一个终点。其中一条线索讲述善良、笨拙、生活在富有家庭中的女子爱米丽亚·赛特笠;另一条线索讲述机灵、自私、放荡不羁的孤女蓓基·夏泼。两人于1813年乘坐同一辆马车离开平克顿女子学校,都在遭到家庭反对的情况下于1815年结婚,分别嫁给即将参加滑铁卢战役的两名英国军官。新婚不久,那场具有历史意义的战役打响了。爱米丽亚·赛特笠的丈夫战死沙场,蓓基·夏泼的丈夫战后生还。接下来的十年中,蓓基·夏泼生活一帆风顺,在社会的阶梯上不断攀升,直至有幸觐见国王,而爱米丽亚·赛特笠却因父亲破产承受着极大的不幸。到了1827年,命运发生了逆转,蓓基·夏泼的生活落入毁灭的深渊,这其实是罪有应得;爱米丽亚·赛特笠却转而变得富裕幸福。
 
对比,大概是批判现实主义作家最为喜欢的书写技巧。一穷一富二重身份,一悲一喜不同结局,说明的都是简单的道理,人心的善恶,决定着命运的好坏。环境所制造出的不公现实,终于是要被人心来填补的。作家无力改变世界,于是靠虚构的人物完成自我的反抗。人们阅读他们的文字,就像我说的,总预设它是真实,于是多少就有了尝试改变的勇气。换言之,本来是无力的挣扎,最后竟真的达成了最理想的结果。
 
萨克雷在名利的生活场里浸淫半生,因此也就有了“唉,浮名浮利,一切虚空!我们这些人里面谁是真正快活的?谁是趁心如意的?就算当时遂了心愿,过后还不是照样不满意?”的这样的感慨。人心不足,名利是决然无法填补这巨大的陷阱的,越是贪婪,喜悦的程度便越低,不再为一点点小小的满足而感到喜悦,幸福感直线下降,周遭的人际全都成为努力向上攀爬的工具。生活的物质化,或是生活的目的化,是工业革命之后社会对人所造成的异化效应。本来想掌控技术的我们,到最后被技术所掌控。原本试图拥有物质财富的我们,欲念越多,越被欲念所操控。在现实主义里,人们的异化并没有合适的手法加以呈现,仅仅是给予其一个悲惨的命运,或恶有恶报的结果。直到现代主义文学诞生,人们的异化多少就转变成了变形,如同卡夫卡《变形记》里的格里高利成为甲虫,舒尔茨笔下变成螃蟹的父亲,最后被家人烧了吃掉。
 
萨克雷的戏谑带有的是英伦的幽默,这种幽默来自于对生活的无奈,对命运的无力,无力感下的嘲弄,多少像是对社会伸出了一个中指,表示态度,却毫无用处。而面对黑暗现实的现实主义作家们,以这样的方式,完成了他们这一代人的使命,在资本家们编造谎言混淆视听的时候,总需要有人站出来,揭露社会的本来面貌,或本不用揭露,直观地将其书写出来就好,这样的一种书写,便是对充满重压的世界的最好回应。
 
《名利场》中写道:“名利场是个死要面子、华而不实、人心叵测、世风愚顽的地方,那里充满了形形色色的招摇撞骗、虚情假意和矫揉造作。”
 
我想不光是名利场,现实里任何一个角落大概都是如此吧。对这样准确的书写,我要对萨克雷先生脱帽致敬。


萨克雷的自画像
萨克雷的自画像




史靖澜/撰写

心悦/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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