育肥与育人

我小的时候，刚实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农民种地的积极性很高，因为打出来的粮食大部分都是归自己的了，不再归国家和村集体共有了，于是家家户户起早天黑想尽办法种好地。不过那时候大家都很穷，没钱买化肥，不过话说回来了，即使有钱也没地方买化肥啊，因为那时工业跟农业一样落后，生产出来的化肥是很少的，少到你根本买不到。

但农民有自己朴素的智慧，村里的大爷说，庄稼一枝花，全靠粪当家，只要多往地里上粪，庄稼不愁长不好。但问题来了，哪里有粪呢？如你所知，粪来源于两部分，人的粪便以及家禽牲畜的粪便，村里人口是有限的，况且自家的粪便断断不肯奉送给别人的，大家肯定都是往自家地里上啊，肥水不流外人田嘛！那剩下的就是家禽牲畜的粪便，对于家禽牲畜，家家户户都是散养的，随它们在村里溜达，它们溜达到哪里就屙到哪里，随地大下便一向是它们的生活风格，自由散漫也一向是它们的传统，就像现在很多官员一样一样滴！要不怎莫跟人类有所区别呢？

那么问题又来了，对于这些屙在公共场所的家禽牲畜的粪便究竟算谁的呢？当然，如果你恰巧出门看见这泡屎是你家的狗屙的，毫无争议，所有权就归你，但是，不是人人出门都会碰见狗屎运的，很多屎在毫无征兆、人人都没关注的情况下就屙了出来，以至于谁也无法判断这泡屎出自谁家。于是，对于产权不是很明晰的屎，所有权就存在很大的争议，但好在乡村社会有自己解决争议的朴素办法，那就是谁先看见归谁的！

如果你先看见，请不要走开，广告一会，马上回来，哦，对不起，说错了，我的意思是，你千万不要走开，你一旦走开，别人再看见了，就会立马把它检走，到时候说不清楚，谁能证明是你先看见的？屎能证明吗？当然不能！明智的做法是，站在屎的旁边，大声喊狗剩他娘，说这里有泡狗屎，赶紧拿来铲子和粪筐，于是狗剩他娘一路小跑就过来了，然后一家欢天喜地捡了狗屎就回家了。

不过这样显得很麻烦，需要大声喊，而且有时候狗剩的娘未必听得到。我们隔壁驴蛋他爷就很明智，每次出门都带着驴蛋，为的就是一旦发现无主的粪便，就让驴蛋守在旁边，自己回家拿工具去，避免了大声喊的麻烦，要是有人再过来欲捡走粪便，驴蛋就会说，不好意思，大爷，这已经归我们家了，然后大爷就走了。你知道的，那时候民风淳朴，你说是你的，别人断不会跟你抢的，大家都讲温良恭俭让，村里从未因为一泡屎发生过脸红的事，不像现在，世风日下，强盗横行！恩，那时捡粪确实充满了艰难困苦，饶是这样，庄稼依然长不好，后来不知道谁发明了人造大粪的方法，这也是在大粪稀缺情况下的一种创新、创造，就像当年人没得肉吃，然后发明了人造肉是一样的道理。

这人造大粪就是在门前挖一个深坑，具体挖多深，就看你的力气和造粪的欲望了，有的挖有几米深，像打井似得，然后坑里注上水，再把土啊烂草烂树叶啊，庄稼杆啊什么的都往坑里填，当然，奢侈一点的，再加点粪便，然后坐等这些东西在坑里发酵反应，等过了几个月就生成粪便了！

那年头，家家户户门前屋后都是人造粪便的池子，春天来的时候，池子的表层会长满草，但下面是人造粪便，一不小心，踩在上面就掉进去了，然后可能就被淹死了，我们村里就淹死过好几个小孩，要是淹死在人造粪池里，大人也不用捞，跟草啊树叶啊等一块沤成粪便，然后就被上到地里去了，地里的庄稼就开出了美丽的花！

那年头，日子过得穷，生命如草芥说的就是这样的事！一个人来到这世上，一个人离开这世上，谁也不会过多的关注，大家都艰难困苦的过着自己的日子！但如你所知，人造粪便肥力有限，地里的庄稼依然长不好，大家依然饿肚子！

看到这里，你以为我讲粪便的问题，其实不是，我是想讲大学招生的问题，大学扩招十几年了，一年比一年招的学生多，但培养出世界级优秀的人才没有？大学本身发展成世界一流的大学没有？好像都没有，那问题出在哪里呢？就像人造大粪，你的育肥机制出了问题，再多的大粪依然缺乏肥力，依然长不出好庄稼！

人才的培养就像种庄稼一样，得讲科学、讲方法，从体制机制的改变入手，也许会有些成效，否则招再多的学生也没卵用，甚至像掉进人造粪池的小孩一样，结局很悲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