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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 相

 wps0321 2016-07-28
吃 相

邵远庆

当局长期间,王三峰经常对下属说:站要有站相;坐要有坐相;吃,当然也要有吃相。

王三峰所在的局,在县城是个挺牛的单位,要钱有钱,要权有权,工资高,福利好。种种客观条件,让王三峰说起话来很有分量。王三峰说“一”,从来没人敢跟他说“二”。

经常受他批评的有两个人,一个是办公室主任徐中,一个是副局长杨昆仑。这俩人因为平时跟他走得最近,接触的最多,暴露的缺点也多,挨批的次数,自然比别人高出许多倍。

徐中挨批的原因,是他吃饭时爱吧嗒嘴。不管是凉菜还是热菜、荤食还是素食,哪怕是一粒小小的花生米,到他口中味道就不一样了,吧嗒吧嗒、吧嗒吧嗒,咀嚼起来没完没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附近有匹快马在扬蹄飞奔呢。就因为这个,王三峰没少对他进行批评教育:你能不能不吧嗒嘴呀?饭菜到你口里,好像特别香甜似的,吧嗒起来整个屋都是你的声响。好歹是个领导干部,不能严格要求自己,又如何去管理和约束别人?

杨昆仑的毛病是喜欢舔筷子。把饭菜夹到口中后,他往往会二次将筷子伸进嘴里,含在双唇之间再横着抽出来,把残留在筷子上的汤汤水水吮吸得干干净净。毛病虽然不大,却非三两天即可养成。杨昆仑是打穷苦日子过来的人,早在农村老家生活的时候,他已经养成这种俭省节约的好习惯。村里很多吝啬的、会过日子的人,吃完面条或者喝完稀粥后,都会当着众多人的面,很坦然地将头和脸伸进碗口,将粘在碗底的残羹剩渣一股脑舔个精光。跟他们相比,杨昆仑属于小巫见大巫。

习惯成自然,想把日常生活中的不良嗜好改正过来,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徐中和杨昆仑在此方面没少操心,没少下功夫,但是往往在关键时候掉链子。用王三峰的话说:你俩是屡教不改啊!好在你们是跟我一起吃饭,换作是陪客人的话,就你们这副吃相,不让人家笑掉大牙才怪。

表面上装作无条件服从和虚心接受的样子,背地里却相当不服气。徐中愤愤不平地对杨昆仑说,我们到底咋了?不就吧嗒吧嗒嘴吗!不就爱舔个筷子吗!有啥大不了的?却总爱拿我们开刀,你觉得有意思吗?

杨昆仑无奈地说,端人家的碗,受人家的管,我们暂且忍耐一下吧。俗话说得好,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谁都不可能在局长位置上干一辈子,等换个局长就好了。

原本是两个人的悄悄话,却不知怎的传到王三峰耳朵里。开班子会的时候,王三峰竟然当着全体与会人员的面,指名道姓将他俩狠狠地批评一番:我善意提醒你俩改掉毛病,你们倒好,将我的好心当成驴肝肺了!不但不去感恩,还在私下说我的不是,想起来都觉得令人心寒。这样的干部,往后能有啥培养价值呢!

问题上升到与前途和命运息息相关的高度了,怎不令人堪忧?徐中和杨昆仑都惊出一身冷汗。

一天,王三峰叫上杨昆仑和徐中,结伴到一个偏远乡村检查工作。走到半路,天降大雨,原本就不怎么好走的道路,越发变得泥泞。快到村口时,车又抛了锚,像扭秧歌似的,不停地调屁股,前不能进,后不能退。几个人眼巴巴地看着时间一点点儿滑向午后。

机动车一旦淘气和任性起来,比乡下的牲口车要好玩儿许多。不一会儿便引来很多村民围观。

王三峰此时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到自己肚子上来。早上到现在水米未进,饿得他饥肠辘辘,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这时,徐中像玩变戏法似的,突然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泡面,递给王三峰,让他先打点一下肚子。在没找到村干部之前,车子不知何时才能启动呢。

看见泡面,王三峰的双眼直放光,嘴角不自觉地流出口水来。他挑起一团面条,没等吹下热气,张口便吞了下去。

看着王三峰被烫得扭曲变形的一张脸,围观的村民纷纷掩口而笑,指着他悄声说,瞧他那副吃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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