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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清晨，晨曦跨过宿舍肮脏的玻璃关顾在唐小宝露出了半边的屁股上。已经九点多了，这个大二的学生依然趴在床上做着春梦，口水濡湿一大片的枕头。 唐小宝用手挠了挠露出的半边屁股，顺着提了一下裤子，但随即他的一个翻身，又把另一半边的屁股也露了出来。原来这条被他用来充当睡裤的篮球裤带子松了，无论怎么提都要露出半边屁股来。 舍友经过唐小宝床边时，经常都要啧啧称赞一下这半边浑圆的屁股，嘴里呢喃，这么性感的屁股，天瞎了长在这小子的身上。 终于唐小宝一个大翻身，像挺尸一样从床上坐起，用朦胧的眼神看看手机里的时间，意识到是时候起床了，便又眯着眼睛往洗漱台走去。 唐小宝刷牙的声音总是无比有规律，像是节拍器打出的声音，刷牙完毕，一口水含在口中翻江倒海，等吐出来的时候，唐小宝看到不是白色的泡沫，而是粉红色的泡沫。他以为眼睛花看错了，揉揉眼睛，再漱一口水，再吐出来，这回粉红颜色又加深了一点。 唐小宝一下子精神了，满腹疑虑，心想怎么回事！又漱一口水，吐出来的水这下变成了红色，唐小宝吓得眼睛一瞪，这时他才感觉到口腔里有一股血腥味，他吐一口水，发现口水是红的，再吐一口水，发现还还是红的。 唐小宝没有感到任何的不舒服，但就是感觉有血源源不断地从喉头涌到嘴巴里，唐小宝这下心慌了，嘴里一边往外吐着红口水，一边呢喃骂道：他妈的，老子现在口吐鲜血，老子要死的，难不成梦里做了坏事，醒来要遭报应？ 唐小宝从口袋里摸出几十块，又从银行卡里把那几百块全部取出来，思量都吐那么多血了，可能不够，便打电话给几个最要好的哥们借了几百块，凑够了一千块，便要去学校最近的医院。 唐小宝拽着手里的一千块，一边走一边往下咽嘴巴里的鲜血，还一边骂骂咧咧，他一想到以去医院就是一笔大开销，这笔钱不知道能撸多少串羊腰子。孙中山同志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唐小宝心想也是这么回事，伤心加生气地往医院走去。心里想着可别得什么大病就好。 二 医院里人潮拥挤，如同菜市场般吵闹，唐小宝排队挂号，队伍像一条蛇一样从挂号口扭扭捏捏一直延伸到医院门口，而唐小宝就在队伍的尾尖，但很快就并不是了，因为陆续又有人排到他后面来。 唐小宝心想今天诸事不顺，一大早起床呕一大口血，看个病都要跟那么多人争。医院里的人来去匆忙，无论是病人还是家属，还是穿着白大褂来来去去的医生护士，脸上要么焦急，要么像石板一样毫无表情。 唐小宝突然担心起自己的身体来，人生头一次吐血，也不知道是落下了什么病，心里一焦急，口里又是一阵腥甜，他想把血吐出来，不好就地吐痰，想跑去吐在垃圾桶里，又怕这么一走，回来的时候又要重新排队，便只好把这口血吞到肚子里去。 他妈的，老子今天都不知道喝自己多少血，唐小宝心里想道。 终于轮到唐小宝挂号，挂号窗里面的护士头也没抬，问道：“挂什么科？”唐小宝想了想，说道：“老......我吐血，也不知道该挂什么科。”护士抬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唐小宝，啪嗒啪嗒在键盘上敲一阵，就递给他一张单，让他结账走人。 唐小宝一看是内科，便询问着往内科走去，内科诊室外已经有很多人等在那里了，想找个位置坐下，但椅子早已被占光了，一直站到他脚发麻才总算抢到一个位置坐下。 但恰巧来了一个大年纪的大妈，身体像是很虚，由一个像她女儿的人撑着。唐小宝虽然也是一个病号，但毕竟年轻力状，便给这大妈让出了座位，又是站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轮到他看病。 唐小宝又紧张又恐惧，但深受中国教育毒害的他突然又觉得有些兴奋，心想自己终于有机会身残志坚了，越是巨大的噩耗，越要昂首挺胸对待，于是他走进诊室时，眼睛是往上看的，头也是往上抬的。 医生看到走进的人很奇怪得往上扭着头，以为他脖子扭了，说道：“这是内科，不是颈椎科。”唐小宝这才缩回脖子，刚才那股“身残志坚”的勇气也无了踪影，声音微微颤抖地说道：“医生，我就是来看内科的，我今早呕血。” 医生面无表情地看了唐小宝一眼，只看得他全身发怵。医生又是询问又是叫他张嘴，最后说道：“呕血有很多种可能，可能是肺结核，肺癌......” 医生还没说完，一听到肺癌，唐小宝马上吓得差点屎尿失禁，声音颤抖地问道：“什么？肺癌，医生我是不是没救啦？”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嘴巴哆嗦地不受控制，噩耗似乎来得如此猛烈，一下子把他拍倒在地。 他悲愤交集地激动一阵之后，看到医生正冷眼看着他，他才意识到有些失态，他悲戚地问医生：“那我还有救吗？”说着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医生依然冷眼看着他的病人，显然这样的场景他早就习以为常了，等唐小宝安静下来，才又重新说一遍刚才的话：“呕血有很多种可能，可能是肺结核，肺癌，也可能是咽喉滤泡增生。你想去做一个CT，看你肺有没有问题，再做进一步判断。” 唐小宝走出内科诊室时，脸色苍白，这时候一缕阳光透过玻璃笼罩住他，他用手托了托阳光，由衷感叹道：“真温暖！” 三 唐小宝在走向CT室的过程中满怀忧伤，已经开始想着要怎么度过残生，这个愤世嫉俗的大学生，在可以清晰看到生命尽头的时候，他才突然觉得这个世界是如此美好。 来到CT室时，照样要排老长的队，唐小宝开始斟酌着自认为所剩下不多的时光，也就没有像之前那样觉得烦躁了，他甚至觉得，只要不用死去，就算这样永远等下去也挺好的。 就在唐小宝陷入深深的自悯自怜中时，突然一声凄厉而恐惧的哭声穿遍整个等候大厅，这哭声让唐小宝心里直发颤，他抬头看到在大厅的另一边，看到一张移动病床在大厅的另一端，有几个医生正按着病床上极力挣扎的病人，一个医生用两个大拇指粗的针筒就往病人的胳膊上插，随即病人是更加凄厉更加恐惧的哭叫。 大厅里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病人的身上，没一个人说话，气氛很是怪异，大厅里只回荡着这病人凄厉的哭喊，唐小宝满心恐惧，黝黑的脸上冷汗连连，因为有人在旁边告诉他，这个病人就是一个正在住院接受治疗的癌症患者。 唐小宝突然感觉胸口疼痛，他心想完了，眼看铁定是要大病一场了，不知道还能多少次看到明天升起的太阳。想到这里，唐小宝下定决心，以后每天都要六点钟起床，最好能每天看到升起的太阳，然后还要跑一个小时的步，以后不熬夜，作息要规律....... 唐小宝想着一大堆他之前无论如何做不到的事情，又想了一大堆从来没有做过的事情，他突然觉得自己的生命是如此单薄，单薄得甚至不值得去回忆，这又进一步勾起了他求生的欲望。他第一次如此接近死亡，也是第一次如此热爱生命。 唐小宝突然怜悯以前的自己，觉得之前自己活得就像是行尸走肉一样，饿了吃，渴了喝，困了睡，见到漂亮女生就想入非非，这样的活法就像一个动物，而不像一个人。而现在，唐小宝无比渴望自己能像柏拉图所说的“高贵的人”那样活着，但他却快要死了。 唐小宝感觉一阵晕眩，喉头的血液又涌了上来，他走进卫生间，呕出一大口的鲜血，他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蜡黄，眼皮低垂，像极了那种一脚踏进棺材里的老人。 唐小宝无精打采从卫生间里出来时，刚好轮到他照CT，他满心绝望地走进CT室里，感觉那是一座坟墓。 四 唐小宝走出CT室时，太阳已经西斜，火红的太阳透过医院的玻璃墙照在他的身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变得惨红的夕阳，心里油然而生一股遗世独立之感，似乎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在渐渐离他远去。 这一刻，唐小宝体验到了向死而生的真意，一个人在能够预知自己的死亡时，才会对这个世界感到无比真切，就像一个人在监禁的情况下，才会更能体会到自由的意义。人类最经常这样，只有要看这要失去某些东西时，才懂得去珍惜。 唐小宝一边走向内科诊室接受最后的审判，一边端详着手里的CT底片，看见有黑白相间的条纹，他只知道这是他的肋骨，在肋骨下面就是他的肺，颜色并不均匀，有些地方颜色淡一点，有些地方颜色浓一点，他不确定哪个是癌细胞。 走进内科诊室时，唐小宝看到医生正低头写着什么，医生要过他的CT底片，看了一会底片，再看了一会唐小宝，然后陷入思索。唐小宝感觉到命运的宣判就要来临，他憋住了呼吸等着医生最后的答案。 医生终于把底片放下，让唐小宝张开嘴巴，用夹子夹着一小团棉花，伸入唐小宝的嘴巴里，唐小宝感觉到喉咙受到一点挤压，随即看到从他嘴里取出的棉花是已经红得像一颗熟透的山楂。医生把棉花端详了一下鲜红的棉花，最后丢进垃圾桶里。 医生摘下口罩，这时唐小宝看到一张英俊的脸，更令他惊讶的是，这种脸上竟然带着笑容，这笑容让唐小宝一阵莫名其妙，但这是他在这一整天里看到唯一的微笑，这微笑使得他绷劲的心渐渐揉开了。 医生问道：“最近是不是吃了什么上火的东西？” 唐小宝想起了昨晚一个狗友脱单请大家吃烧烤，反正吃多少不用自己掏钱，单羊腰子就撸了三只，其他的更是难以计数。唐小宝见医生问起，就说道：“昨晚吃了挺多烧烤，单羊腰子就撸了三只。” 医生听了点点头，说道：“你这是咽喉滤泡增生，加上昨晚吃烧烤太多，上火严重，这才出血。我开一些补血和下火的药，你在宿舍休养几天就没有什么大问题了。” 唐小宝惊讶地张嘴巴，像是一个傻子在接受一个高高在上人的恩赐一样。医生又说道：“以后少吃点烧烤，一串烧烤百根烟，这次是上火，之后就难保不出其他的问题了。”唐小宝嘴巴还是没有合上，张着嘴巴不住点头的样子显得有些滑稽。 这一天的经历真如一场噩梦，吓得唐小宝脸色苍白，在走出医院门口时，脸上才总算多了几分血色。马路上奔腾的车辆，身边来去的行人，不远处的公交站牌，甚至连路边的垃圾桶，这世界所有的一切都以前所未有的亲切展现在他的面前，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尽管确定自己没事，但这一天的经历已经深深印在了唐小宝的脑海中，所有人愁眉不展的表情，尤其是在那回荡在等候大厅里凄厉的哭叫声，只要微微想起，依然能让他灵魂发颤。 尽管在这一整天的过程中，现在想来都是唐小宝在自己吓自己，但他真切地感受到接近死亡的痛苦，真实燃起了无限的求生欲望，更重要的是，他真实地感受到了生命的美好，幸运的是，他这次并没有被命运之神抛弃，跟他开了一场有惊无险的玩笑。 唐小宝伸手想捉住夕阳的最后一缕阳光，阳光给他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却又有一种十分独特的温暖。这不正和生命一样吗？唐小宝想。 PS： 这个故事改编自我一个朋友的真实故事，但我这朋友并没有故事里的主人公那么幸运。掐指一算，他死去已经有一年多了。 他在现实中很绝望地死去，我实在做不到让他在我的笔下再死去一回，所以这个故事才改编成这样的结局。 这篇文章其实想提醒大家，在这个匆忙的时代里，生活、工作的压力都大，但还是有必要照顾自己的圣体，健康是幸福的保证。 最后送给亲们一句话，千万别给自己向死而生的机会。 — END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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