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围炉诗话(5) 吴乔

 江山携手 2016-07-31
   明道非诗人,而刺新法君臣云:“未须愁日暮,天际是轻阴。”有道之言,乃尔蕴藉!求之明人,如“小犬隔花空吠影,夜深宫禁有谁来”,“六宫处处秋如水,不独长门玉漏长”,稀于晨星矣。“六宫”联咏武宗巡游。“小犬”联,太祖破陈友谅,贮其姬妾于别舍,李善长兄弟有窥觇者,故诗云然也。善长得罪以此事,季迪亦以此致重典,况于直出者乎?
   诗苦于无意,有意矣又苦于无辞。如聂夷中之“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诗之所以难得也。
   汉、魏也,晋、宋也,梁、陈也,三唐也,宋、元也,明也,不须看读,遥望气色,迥然有别。此何以哉。辞为之也,犹夫衣冠举止,可以观人也。有意无词,锦袄子上披蓑衣矣。
   诗贵活句,贱死句。石曼卿《咏红梅》云:“认桃无绿叶,辨杏有青枝。”于题甚切,而无丰致、无寄托,死句也。明人充栋之集,莫非是物,二李为尤甚耳。子瞻能识此病,故曰:“赋诗必此诗,定非知诗人。”其题画云:“野雁见人时,未起意先改。君于何处看,得此无人态?”措词虽未似唐人,而能于画外见作画者鱼鸟不惊之致,乃活句也。咏物非自寄则规讽,郑谷《鹧鸪》,崔珏《鸳鸯》,已失此意,何况曼卿宋人耶!梅询退位而热中,其侄女咏蜡烛以刺之云:“樽前独垂泪,应为未灰心。”询见之有愧色。视《红梅》何如!
   唐诗固有惊人好句,而其至善处在乎澹远含蓄,宋失含蓄,明失澹远。唐如李拯诗云:“紫宸朝罢缀鸳鸾,丹凤楼前驻马看。惟有终南山色在,晴明依旧满长安。”兵火後之荒凉,不言自见。但此法唐人用之已多,今不可用也。
   诗不可以言求,当观其意。讥刺是人,不言其所为之恶,而言其爵位之尊,车服之美,而民疾之,以见其不堪,“君子偕老,副笄六珈”,“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是也。颂美是人,不言其所为之善,而言其容貌之盛,冠服之华,而民安之,以见其无愧,“缁衣之宜兮”,“服其命服”是也。乔谓汉、唐为黄河,《三百篇》为星宿海。
   严沧浪云:“诗不可太着题,不在多使事。押韵不必有出处,有字不必拘来历。下字贵响,造语贵圆。意贵透彻,不可隔靴搔痒,语贵洒脱,不可拖泥带水。最忌骨重,最忌趁贴。语忌直,意忌浅,脉忌露,味忌短,音韵忌散缓,亦忌迫促。”
   唐人之命意,宋、明或有暗合者,至于措词,则如北出开原、铁岭,五官虽同,迥非辽左人之语言矣。郡中即事,若宋、明人为之,必是直陈本意。羊士谔云:“红衣落尽暗香残,叶上秋光白露寒。越女含情已无限,莫教长袖倚栏干!”余友贺黄公曰:“是以思妇比孤臣,寓留滞周南之感耳。”余谓今人作此诗,人必共以无谓讥之矣,那得不共作直陈本意之诗乎!风气使然,智者莫如之何!
   禅者有云:“意能划句,句能划意,意句交驰,是为可畏。”夫意划句,宜也。而句亦能划意,与意交驰,不须禀意而行,故曰“可畏”。诗之措词,亦有然者,莫以字面求唐人也。临济再参黄公案,禅之句划意也。“薛王沉醉寿王醒”,诗之句划意也。
   问曰:“造句炼字如何?”答曰:“造句乃诗之末务,炼字更小,汉人至渊明皆不出此。康乐诗矜贵之极,遂有琢句。梁、陈别论。陈伯玉复古之後,李、杜诸公偶一涉之,不以经意。中唐犹不甚重,至晚唐而人皆注意于此。所存既小,不能照顾通篇,以致神气萧飒。诗道至此,大厄运也。”
   盛唐人之用字,实有後人难及处。如王右丞之“鸾舆迥出千门柳,阁道回看上苑花”,其用“迥出”、“回看”,景物如见。子美之“石出倒听枫叶下,橹摇背指菊花开”,亦然。而“野航恰受两三人”,“旭日散鸡豚”,“受”字、“散”字更非他字可易,甚不费力。“宿火焰炉灰”,“陷”字精确,虽衰飒犹好。至杜荀鹤之“风暖鸟声碎”,方干之“香粳倩水舂”,“碎”字、“倩”字费力甚矣!
   宋人诗话多论字句,以致後人见闻愈狭。然炼字与琢句不同,琢句者,淘汰陈浊也。常言俗语,惟靖节、子美能用之;学此,便流于尧夫《击壤集》五七字为句之语录也。
   祖咏之“万里寒光生积雪,三边曙色动危旌”,子美之“麒麟不动炉烟上,孔雀徐开扇影还”,其用“生”、“动”、“不动”、“徐开”字,能使诗意跃出,是造句之妙,非琢炼之妙也。
   子美之“峡坼云霾龙虎卧,江清日抱鼋鼍游”,晚唐人险句之祖也;“盘涡浴鹭底心性”,王建诗之祖也。太白之“如何青草里,也有白头翁”,用虚字,流水对易见。子美之“云移雉尾开宫扇,日绕龙鳞识圣颜”,不用虚字,流水对难见。
   刘长卿之“身随敝履经残雪”,皇甫冉之“菊为重阳冒雨开”,开晚唐门径也。
   炼字乃小家筋节。四六文,陈诗之馀,炼字之妙,大不易及。子瞻文集只“山高月小,放落石出”八字耳。永叔曾无一字。唐诗炼字处不少,失此字便粗糙。画家云“烘染过度即不接”,苦吟炼句之谓也。注意于此,即失大端。唐僧无可云“听雨寒更尽,开门落叶深”,以雨声比落叶也。又云“微阳下乔木,远烧入秋山”,以远烧比微阳也。比物以意而不指其物,谓之象外句,非苦吟者不能也。
   张蠙云:“墙头细雨垂纤草,水面回风聚落花”,花聚由“回”,草垂由“细”,工矣!
   蔡宽夫云:“炼句胜则意必不足,语工而意不足,则格力必弱。”
   宋人眼光见句法,其诗话于此有可观者,不可弃之。开、宝诸公用心处,在诗之大端,而好句自得。大历以後,渐渐束心于句,句虽佳而诗之大端失矣。
   ●卷二
   问曰:“五言古诗如何?”答曰:“此体之名,失实久矣!汉固有高澹、浓诡二种诗,皆入歌喉,皆在乐府。乐府乃武帝所立官署之名。《古诗十九首》,谓是古不知何人所作之诗,亦在乐府中。故乐府之‘青青河畔草’,‘驱车上东门’,即《十九首》中之第二第十三首。而《文选》注所引《十九首》,谓之枚乘乐府也。《十九首》皆是高澹之作,後人遂以此为古诗,而以《羽林郎》、《董娇饶》等浓诡者为乐府。後人所见固谬,而此二种诗,终不可相杂也。”余友常熟冯定远班有《古今乐府论》,考据精详,而文多难尽载,举其要义曰:古诗皆乐也,文士之词曰诗,协之于律白乐。後世文士不娴乐律,言志之文,有不可入于声歌者,故诗与乐判。如陈思王、陆士衡所作乐府,其时谓之“乖调”。刘彦和以为“无诏伶人,故事谢管弦”是也。乐府之题有可赋咏者,文士为之词,如《铙歌》诸篇是矣。乐府之词,文采可爱,文士拟之,如《相逢行》、“青青河畔草”是矣。二者乃乐府之别支也。七言创于汉代,魏文帝有《燕歌行》,古诗有“东飞伯劳”,至梁末而大盛,亦有五七言杂用者,唐人歌行之祖也。声成文谓之歌。《宋书乐志》所载魏、晋乐府有歌行。行之为名不可解,仍其旧而已。亦有不用乐府而自作七言长篇,亦名歌行。故《文苑英华》又分歌行与乐府为二也。今人谓歌行为古风,不知所始。唐人不然,故宋人有七言无古诗之说。齐、梁之前,七言古诗有“东飞伯劳”、“卢家少妇”二篇,不知其人代,故曰古诗。或以为梁武帝,盖误也。唐初卢、骆所作,有声病者是齐、梁体;李、杜诸公不用声病者,乃是古调。如沈期“卢家少妇”,体同律诗,则唐乐府亦用律诗也。《才调集》目录云“古律杂歌诗一百首”。古者,五言古也;律者,五七言律也;杂者,杂体也;歌者,歌行也。此是五代时书,故所题如此,最为得之;今亦鲜知者矣!汉人歌谣之采入乐府者,如《上留田》、《霍家奴》、《罗敷行》之类,多言当时事。少陵所作新题乐府,题虽异于古人,而深得古人之理。元、白以後,此体纷纷矣。总而言之:制诗以协于乐,一也;采诗入乐,二也;古有此曲,倚其声为诗,三也;自制新曲,四也;拟古,五也;咏古题,六也;并少陵之新题乐府而为七,古乐府尽此矣。唐末有长短句,宋有词,金有北曲,元有南曲,今有北人之小曲,南人之误歌,皆乐府之馀也。乐府不难知,而後人都不解。请具言之,太白歌行祖述《骚》、《雅》,下迄齐、梁七言,无所不包,奇中又奇,而字字有本,讽刺沉切,自古未有也。後人宜以为法。乐府本词多平美,晋、魏、宋、齐乐府取奏,多聱牙不可通,由乐人于不合宫商者增损其文,或有声无文,声词混填,至有不可通者,非本诗如是也。李于鳞乃取晋、宋、齐、隋《乐志》所载者,章截而句摘之,生吞活剥,谓之“拟乐府”。而宗子相所作,全不可通。陈子龙辈效之,读之令人笑来。王元美论歌行云“内有奇语夺人魄者”,直以为歌行,而不知其为拟古乐府也。乐府词体不一,汉人承《离骚》之後,故歌谣多奇语。魏武悲凉慷慨,与诗人不同。而史志所载,亦有平美如班婕妤《团扇》“青青河畔草”,皆乐府也。《文选》注引古诗多云枚乘乐府,则《十九首》亦乐府也。伯敬承于鳞之说,遂谓奇诡聱牙者为乐府,平美者为诗。至谓古诗某篇某句似乐府,乐府某篇某句似古诗,谬之极矣!乐之大者惟郊祀,渠乃曰:“乐府之有郊祀,犹诗之有应制。”何耶?李西涯之乐府,其文不谐金石,则非乐也;不取古题,则不应附于乐府;又不咏时事,则不合于汉人歌谣及杜陵新题乐府,当名为咏史乃可。夫诗之为文,一出一入,有切言者,有微言者,轻重无准,惟取达志。李氏之词,引绳切墨,议论太重,文无比兴,非诗之体也。此语历六百年来,惟定远言之耳。而序讥太白用古题,过矣!其集古诗多可观,惜哉无是可也。古来言乐府者,惟《宋书》最详整,其次则《南齐书》,《隋书》及《晋书》皆不及也。郭茂倩《乐府诗集》为诗而作,删诸家《乐志》作序,甚明白而无遗误,作歌行乐府者,不可不读。左克明《乐府》只取堪作诗料者,童蒙所读也。杨铁■乐府,其源出于二李、杜陵,有古题,有新题,文字自是创体,颇伤于怪。然笃而论之,不失为近代高手,太白之後,亦是一家,在作者择之。今之太常乐府用诗,黄心甫《扶轮集叙》云“今不用诗”,非也。《史概》所载乃元曲调。
   唐乐府亦用律诗,而李义山又有转韵律诗,杜牧之、白乐天集中律诗多与今人不同,《瀛奎律髓》有仄韵律诗,严沧浪云“有古律诗”,今皆不能辨矣。
   问曰:“定远好句如何?”答曰:“好句何足以论定远?弘、嘉人岂无好句耶?唐人妙处,在于不着议论而含蓄无穷,定远有之。其诗曰:‘禾黍离离天阙高,空城寂寞见回潮。当年最忆姚斯道,曾对青山咏六朝。’金陵、北平事尽在其中。又有云:‘隔岸吹唇日沸天,羽书惟道欲投鞭。八公山色还苍翠,虚对围棋忆谢玄。’马、阮、四镇事尽在其中。又有云:‘席卷中原更向吴,小朝廷又作降俘。不为宰相真■事,留得丹青《夜宴图》。’以韩熙载寓讥刺时相也。又有云:‘王气消沉三百年,难将人事尽凭天。石头形胜分明在,不遇英雄自枉然。’以孙仲谋寓亡国之戚也。所谓不着议论声色而含蓄无穷者也。论定远诗甚难,若直言六百年无是诗,闻者必以为妾,若谓六百年中有是诗,则诗集具在,有好句之佳作有之,未有无好句之佳作如定远者也。”问曰:“二十年前叶文敏公题两先生诗草,有‘邢夫人见尹夫人’之句,人久以为定论。今之推重定远如此,得毋自以为地乎?”答曰:“心实让焉,何自为地?有好句之诗不让定远者,何独不佞?无好句之诗,他人不敢相强,余则实不敢与之并辔。十年以前,犹无此意,近日识见稍进,故如是耳。孰有无端退屈者乎?此中甘苦,心自知之。如张承吉诗云:‘马嵬宫柳正依依,重见銮舆幸蜀归。地下阿蛮应有语:这回休更怨杨妃!’一往读之,似轻薄谑笑。夫僖宗之西狩,由奄人田令孜致之。承吉诗不言令孜而其意自见,此唐人能事也。见唐人意者尚不能作唐人诗,定远四绝句,能作唐人诗者也。”问曰:“先生近日所进如何?”答曰:向者谓古诗、唐诗各自成体,作唐体者不受困于宋、明,即得成诗。今知不然。汉、魏诗如手指,屈伸分合,不失天性。唐体如足指,少陵丈夫足指,虽受行■,不伤跬步。凡守起承转合之法者,则同妇女足指,弓弯纤月,娱目而已。受几许痛苦束缚,作得何事?唐诗尚不称余意,何况定远,又况自所作者而欲为之地耶?直是前步既错,末知之何耳!犹忆四十年前,见贺黄公《铜雀台妓》诗云抚金炉嗟薄命,八年两度见分香。’其刺子桓隐而切矣,定远敌手也。”
   诗至《十九首》,方是烂然天真,然皆不知其意。以辞求意,其诗全出赋义乃得;兼有比兴,意必难知。
   苏武、李陵诗,余疑是汉人送别之作,名苏、李。诗之叙景,必不绝远,而苏诗有“俯视江汉流”,“行役在战场”,何也?李诗亦不似二人情景。
  《焦仲卿妻诗》,于浓诡中又有别体,如元之董解元《西厢》,   今之数落《山坡羊》,一人弹唱者也。
   魏武终身攻战,何暇学诗,而精而老健,建安才子所不及。
   魏文《代刘勋妻》二诗及《折杨柳行》,思无邪而词温厚,《三百篇》之遗声也。“西北有浮云”,宜是为中原人流寓江南者作。
   王粲《从军诗》曰:“讨彼东南夷”者,乃建安十三年戊子曹操败于赤壁事,故又曰“白露沾裳衣”,“愁思当告谁”也。其曰“相公征关右”者,乃建安十六年操平韩遂、马超,故又曰“拓地三千里”也。其曰“朝发邺都桥,暮济白马津”,“率彼东南路,将定一举勋”者,当时十八年进军濡须,相守一月退军之事,故又曰“鞠躬中坚内,微画无所陈”也。赤壁、濡须事,措词得体。
   凡拟诗之作,其人本无诗,诗人知其人与事与意而拟为之诗,如《拟苏子送别》诗及魏文帝之《刘勋妻》者最善;其人固有诗,诗人知其人与事与意而拟其诗,如文通之於阮公,子瞻之於渊明者亦可。《十九首》之人与事与意皆不传,拟之则惟字句而已;皮毛之学,儿童之为也。阮籍、郭璞诗有忧时虑患之意,文通所拟皆失之。
   阮公《咏怀》诗云“驾言发魏都”,是司马未篡时所作。又曰“修竹隐山岑,射干临增城”,是为曹爽、贾充。其曰“葛ぱ延幽谷”,必言夏侯玄、荀勖辈也。又有曰“一身不自保,何况恋妻子”,言罹祸者且自危也。阮公一生长醉,而诗不言酒。傅玄诗云“秋兰岂不芬,鲍肆乱其旁”,必说时事。郭璞《游仙》诗有“逸翮思拂霄”一篇,是悒郁语,可见游仙是方外以自遣也。
   沈约“生平少年日”、柳恽“汀洲采白”二篇,可以继美《十九首》。
   杨素诗朴劲不似隋人。
   《选》体之名,最为无识。西汉至宋、齐诗皆在《文选》中,以何者为《选》体?
   贞观至景龙之五古,严为汰择,有善者止百篇。
   张曲江五古胜于燕公。晚唐人诗之得理者,不下于曲江,而措词太远。
   陈伯玉诗之复古,与昌黎之文同功。卢照邻《咏史》诗似子美,王■《古离别》似非排律。
   陈伯玉之“故人洞庭去”,薛稷之《秋日还京》诗、《鱼山亭》诗,五古之至善者也。
   王右丞五古,尽善尽美矣,《观别者》篇可入《三百》。孟浩然五古,可敌右丞。储光羲诗是沮、溺、丈人语。高达夫五古,壮怀高志,具见其中。子美称“岑参识度清远,诗词雅正”。杜确云:“岑公属词尚清,用志尚切,迥拔孤秀,出于常情。”王昌龄五古,或幽秀,或豪迈,或惨恻,或旷达,或刚正,或飘逸,不可物色。李颀五古,远胜七律。常建五古,可比王龙标。崔颢因李北海一言,殷■目为“轻薄”;诗实不然,五古奇崛,五律精能,七律尤胜。崔曙五古,载《英灵集》者五篇,高妙沉着。殷谓其“吐词委婉,情意悲凉”,未尽其美。
谓薛据“骨鲠有气魄”,斯言得之。陶翰诗沉健、真恻、高旷俱有之。■又谓刘眘虚“情幽兴远,思苦语奇”,得其真矣。馀如张谓、丘为、贾至、卢象诸君,俱有可观,合于李、杜以称盛唐,洵乎其为盛唐也。钱起、韦应物,体格稍异矣。
   储不仿陶,而兴趣酷似。龙标“奸雄乃得志”篇,必为曲江、安禄山而作。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