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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削藩:西汉、中唐、明初、清初

 大山谷78 2016-08-03

同样是中央欲削藩,地方就发难,分别掀起四场战争:七国之乱,二帝四王之乱,靖难之役,三藩之乱。
    持续时间分别为一个月,四年,四年,八年。
    双方领导为:汉景帝--吴王楚王等,唐德宗--朱泚李希烈等,建文帝--朱棣,康熙帝--吴三桂等。
    结果:汉廷定乱,西汉由分权走上集权道路;唐廷定乱,中唐被迫继续维持分权道路;燕王逆袭,明廷改了主人,继续削藩走集权道路;清廷定乱,清朝由分权走向集权道路。这都是地方与中央博弈的情况。汉、明、清三朝都是初年分封、前期削藩,无论朝廷胜败,集权都取代了分权,皇室独大之势坚不可摧;唯唐朝,中前期形成方镇体系,中后期进行削藩,两败俱伤、互相妥协,维持平衡局面,皇室在总体上呈削弱之势。
 
    关于削藩,还可以上溯到周桓王讨伐郑庄公,不过那时本就实行分封制,没想过中央集权的问题。周桓王无疑是极其失败的,他的前任,爷爷,篡位者周平王虽然权威遗落,但还可以以静制动,勉强维持下天子的样式。郑庄公击败周桓王后,周王室就名实相符地一落千丈了,直到齐桓公和管仲打出尊王攘夷的大旗,周王室才恢复到周平王后期的程度。
 

西汉削藩
 
    西汉初年的无为而治,实际是维持互不找茬生事的和平局面,大家各自发展经济文化,于是文景之治应运而生。在晁错削藩成为汉廷政策之前,汉高帝忙于剪除异姓诸侯,把自己的子侄封出去掌控地方。吕后也是一个思维,忙着给吕家的侄子们抓权势。汉文帝以藩王登位,忙着与老头子们暗夺权利。另外汉初两代人都要面临匈奴的外部压力,所以就内外局势而言,无为而治就成了。当对地方势力无为后,诸王势力在文景之治的大好局面下崛起。
    汉景帝时,中央已经算控制住了,匈奴的小打小闹也习以为常了,汉廷终于可以解决地方问题。双方火药味已浓,吴楚等七王率先发难,清君侧,汉廷可以说是仓促应战,但削藩之事却早已准备长久了,谋事既成,行事仓促也无大碍。周亚夫就是汉文帝早就留着景帝用的,袁同学也是早谋过了,杀晁错。中央方面顺理成章,七王们却还在自大成狂,结果迅速被逆推。遭受过东周数百年战乱又秦末汉初战乱的人民,好不容易才有个文景之治的年头,谁跟你几个乱臣混啊,加上那时农奴还比较多,人口流动性较低,七国之乱这场战争就是两支军队的事情,将领给力就行了。
    平定了七国之乱,汉廷的威势大盛,为接下来的汉武帝推恩令少了很多麻烦。不过既然要等武帝来推恩令,说明战后的中央也妥协了,一方面梁王有点事,周亚夫有点事,另一方面刚经大战,要谨慎逼急了再闹个几王之乱,还要防匈奴趁机南下,这样一等又等了几十年才全面集权化,也迎来了西汉的强盛时期(武昭宣元)。
 

中唐削藩
 
    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西汉的削藩是皇三四代(景、武),早晨好办事,而唐德宗的削藩就没那么幸运了。盛唐也是不重来的,一场安史之乱耗费了唐廷整整七年的精力。安禄山755年底叛乱,史朝义763年初被传首京师,不知道哪位数学家喊出了安史乱有八年的句子。不过呢,虽然安史乱只七年多一点,但这个时间段的战乱却蔓延了十年多一点。在安史期间,吐蕃及其盟友们正吃了兴奋剂一样在唐的边境疯狂略地,但唐廷已无暇顾及。安史乱刚结束那年真是多灾,吐蕃人一下攻进了长安,唐代宗作为乱后重建唐朝的第一个皇帝,没能摆出救世主的pose,反倒继唐玄宗后成为第二个逃出长安的皇帝。不过偌大的唐朝还是有救世主的,郭子仪来了,吐蕃人不适应天气,又被唐的援军吓了吓,就跑路了。自从这以后,唐代宗就倚重郭子仪如姜太公,学起周文王来(一个被囚过,一个跑路过),之后三年里唐廷迅速平定袁晁起义,仆固之乱,方清起义,766年以后唐廷算是稳定了。但是,接下来的唐德宗却真不像周武王。
    从世系算来,唐德宗是皇八代,李唐已经走到下午三点钟,不适合搞大动作。
    唐代宗当稳了周文王,国家重建工作有了些起色,德宗一接班就改革税制,两税法出台了。建中新政的实施,天下人都以为他是周武王或者唐太宗,他自己也以为是。救世主郭子仪追随先帝去了后,河朔余孽又闹事了。安史乱后,残部因为弃暗投明,仍被任命在当地,唐代宗大历年间也像汉初无为时期一样,中央和地方尽量保持和平局面,随着重建工作的起色,地方势力又坐大,田承嗣闹了一翻,一向和蔼的代宗也就息事宁人了。德宗一上台,地方们暂时不敢妄动,但老爹死了,儿子要继承节度使位置,这就不得不动一动了。之前的节度使保证的是自己的权势,自己还没死就没管帅印能否传子的问题,代、德两宗交接时,也暂没管。等德宗坐稳位子后,就不得不研究下了:皇帝可以世袭,藩帅不能!于是削藩战争又开始了。
    最初是两个要谋取藩帅世袭的被中央和周边藩镇一起打,形势一片大好。但是藩镇打藩镇,立了功就想伸手要州县。如果把叛乱的藩镇瓜分给周边藩镇,那不是灭了一个养肥了几个吗,这个赏不能给。但德宗算盘不精,不赏地盘,反而欲瓜分各镇以弱,于是两个乱镇变成了四镇之乱。783年,四镇藩帅继谋得世袭后,就进一步想谋得当诸侯国,纷纷称王(帝为天子,王为诸侯),朱滔冀王、田悦魏王、王武俊赵王、李纳齐王,另一个淮西节度李希烈称建兴王。该年又发生泾卒兵变,德宗成为第三个逃出长安的皇帝。一千多年后的武昌也发生兵变,士兵们觉得需要找个有威望的人来当督军,黎元洪就被逼着当起义军领袖了,这一幕在一千多年前的长安也上演。兵变士兵找来在京养老的朱泚太尉,拥立其为帝,朱泚以前是个藩帅,后来怕出事就自愿来京为质当“忠臣”,兵变一来没法演下去,就被推到叛军领袖的位置,称秦帝。既然局势已闹到安史乱的程度了,不久李希烈也称帝了。这场二帝四王之乱,眼看已成安史之乱(用七年还能平定),还要扩大为战国、三国(就没李唐江山了)。
    可是戏剧性的逆转又发生了,784年正月,名相陆贽让唐德宗下了份《罪己诏》,援军源源不断赶来。这场削藩战争最初唐廷胜券在握,一两年功夫就逆转成二帝四王之乱,接着一年功夫又逆转成围剿“秦帝朱泚、楚帝李希烈”了。唐军在李晟、马燧等将来带领下,迅速灭了朱泚,三镇纷纷放弃王号,老实当土财主。接下来的的两年就是李希烈的艰苦固守了,只称王的可以赦免,凡是称过帝的一个都不能活。四镇只剩朱泚之弟朱滔还不思悔改,被唐军击败后,病死。786年李希烈也下了地狱。这场原本的削四镇的战争,就变成平定另外的二帝之乱了。
    战后,唐廷妥协,被迫承认四镇割据的既成事实,但其余藩帅不得效法,否则就是朱泚、李希烈的下场。几个藩帅本来想直接当诸侯国,那样不仅世袭没问题,连境内一切官员任免都没问题,还能过把刘备、孙权的瘾(要做曹操太难办),但是战事逆转,也就妥协了,双方都回到战前局面。这一场削藩战让德宗变了很多,有不让他不愿再当明君的一面,也有令他政治成熟的一面。总之,一场大战下来,中央和地方都老实了,兵者凶器、不要妄动,一直到黄巢以后,藩帅即使叛乱也没敢称一字王、称帝,都只是在谋求世袭的可能。
 

明初削藩
 
    有了西汉的皇三代平定七国之乱,唐朝的皇八代平定二帝之乱,以为有了结论,王朝早期好办事,到了中期就不要妄动了,结果下一个例子却又并非如此。
    明朝建立后,明太祖废相削将,一时中央集权大盛,但他依然如汉初那样,分封诸多子嗣当诸侯。其实,明太祖的分封与汉晋不同,汉晋分封同姓诸侯,是找个地方就封诸侯,明初分封出的具有诸侯大权的皇室成员,多是在边防一线,内固朱家之神器,外扼北元之兴衰。明太祖一世,自无大患,诸侯刚立不久而已,羽翼未丰,况且太祖是君又是父,权威俨然。同样如汉初的无为而治、中唐的家国重建,明初的休养生息,也使得边地诸王的势力崛起,尤以燕王、宁王为先。
    太子早逝,太祖又随着而去,中央将相俱废,空有几大学者学晁错一般大刀阔斧。建文帝,按照辈分,也算个皇三代,正是明朝的朝阳时刻,重演汉景帝的故事也不在话下。然而,燕王朱棣却不是汉初的吴王、楚王之流,建文帝自然也不是汉景帝,李景隆更非周亚夫,方黄齐这几位学者似晁错,而明廷却无汉廷的积极刚锐。如汉、唐的故事,中央欲削藩,地方就只得发难了,依然是清君侧,靖难之役由此拉开。
    最初的战事,其实也是上演的如汉景帝、唐德宗那样,明廷以为区区一燕之地,不足以撼动天下,事实也却如此言。燕王的反扑依然局限于一隅,明廷有足够的人力、物力,于是打了四年,燕王依旧距离明廷数千里之遥,看起来在已经巩固了天下的王朝里,要在其初期叛乱,是极为不利的,不论是前面的汉之七国,还是后面的清之三藩。休养生息,固然各地崛起,但中央更强,地方若不连成一心,是无法撼动朝廷的。即使如已经在王朝中期偏后的时候,藩镇发难,看似凶险,却也最终被平定。燕王这条大鱼,面对着明廷这艘巨舰,时日越久,作为以下叛上的一方,处境就越为凶险。
    然而奇迹就这样发生了,燕王如何导演了这场惊天逆袭,至今我还感到万分惊愕。再强大的明廷,遇上建文帝这样的君主,李景隆这样的统帅,学者们的朝局,空有山东强将,徐家余勇,却还是被逆袭掉了。明廷就此一日变天,铤而走险的燕王朱棣,一诏直捣黄龙,就变成了明成祖朱棣(或明太宗朱棣)。
    明廷被取代,削藩之事却仍在进行,朱棣变成了新的明廷,却更为强大,明廷由此又回到了中央集权之路。但新的明廷毕竟不同于旧的明廷,诸侯既削,管内有余,御外却也不足,于是明廷从南京到了北京,是为朝廷控国、天子御边,自代诸侯而为之。这都引起了一系列的影响,有利有弊,但中央集权本身即是利弊结合体,明廷代诸侯也不过在这条路上走远一些。

 
清初削藩
 
    至于最后的清朝削藩,与前三个例子都不一样,三藩不但不是王室,连民族都不同,是前朝降将。作为新上位的康熙帝,历来的异族小心眼在康熙这里特别明显,即使你不反,我也要削藩逼你反,这样我更出师有名了。

    虽然吴三桂已经很老了,造起反来却攻击力猛烈。只能说年轻的康熙在宫里擒拿同族的权臣鳌拜获得的成就感太过了,对于全国局势、各地督抚的态度过于乐观,瞬间半壁江山就葬送掉了。

    不过,康熙年轻、吴三桂年老,这是这场削藩战争的关键项之一。吴三桂在事业正盛时,快不行了,于是也要过一把皇帝瘾。然而这样,本就唾弃吴三桂反复无常的万民,这下彻底看清了他不过是要拿万民性命去打造自己的吴氏王朝而已。

    天下本无主,兵强马壮者为之。即使不得民心又如何,吴氏还有实力在,但是吴三桂一死,孙子吴世璠继位。在战争的关键时刻最忌讳的便是领袖更替,明太祖都坐稳江山了,传位孙子,结果还被燕王朱棣逆袭了呢,何况吴氏还处于战争状态,根本无从谈起坐稳江山,还传位给了孙子。结局是不言而喻的,三藩、明郑各怀鬼胎,康熙有时间打理京师,然后拉拢观望的各地督抚。一个有朝气的君主,带领一群因外在压力而抱成一团的一族,总比一个乳臭未干的吴世璠、首鼠两端的其他两藩、单干的明郑,要更靠谱一些。

    经历了八年战乱,清朝终于平定了三藩之乱,再过几年又平定明郑,南方终于算是稳定下来。这场发生在清朝立国不久的战争,反而锻炼了成长中的清朝和康熙帝,暴露了八旗军入关后战斗力急剧下降的弊端而改革军队,通过战争清洗了一大批怀有异心的官僚和政敌。清朝终于开始了每个王朝前期该有的治世:康熙之治。

    由此,清朝统治者更是加强对地方的控制,成为历代实际控制最得力的王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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