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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期，书单君和“书米”们分享了 （?点击阅读） 今天，书单君想和“书米”们分享一个在Youtube观看量超200000+的演讲，它来自我很喜欢的作家——阿兰·德·波顿。 和大家一样，阿兰·德·波顿也是资深书迷：他博览群书，自学成才，阅读领域几乎无所不涉，常对我们熟悉之物有独到的见解。 比如很多人爱读的鸡汤文，在阿兰·德·波顿眼中就是生活中的毒药；反倒是人人避而远之的悲观主义，他却认为是快乐的源泉。 听起来有点哗众取宠？别急，一起来听阿兰·德·波顿怎么说的吧。 文章略长，可以先看看这个两分钟的小短片 它浓缩了这次演讲的核心观点 （视频时长 2:31 建议在 Wi-Fi 环境下观看） ▼ 以下是演讲正文 ▼ 非常不幸的是，这将是一场非常糟糕的演说。我不想骗你们，但你们从我这里几乎什么也学不到。 你们离开时肯定会感到失望，你们的生活也不会得到改善。更糟糕的是，你还会意识到生命的本质是毫无意义的： 你的一切努力到头来都只是徒劳 死亡早晚会将你与你的心爱之人击倒 你的一切成就最终都要归于尘土
这些都是人类生活的基本事实，但是它们经常遭到否认。今天，我们就要将黑暗摆在桌面上好好审视一番。
我将要为“半空心态”唱一曲赞歌： 以及，向大家揭示“将生活视为无奈苦旅”的智慧与美丽之处。
人生的出发点要以悲观为基调 相信许多人都有过受伤的自怜心态：一切本应顺利进行，但是实际上却问题频发。 我认为这种想法应该反转一下：从来就没有什么一帆风顺的事，也不会有所谓的“严重问题”，我们仅仅只是处于危机状态当中，而危机才是人类生活的常态。 首先，我想谈谈阳痿的问题。 十六世纪法国哲学家蒙田曾以阳痿为题写过一篇文章，他的核心论点在于：假如你在步入卧室时满心期待，那么事情的进展往往不会如意。 蒙田家的附近，有位男士因无法满足自己的女人而引刀自宫，然后将割下来的部分交给这个女人，作为自己赎罪的表示。 这件事使当地一片哗然，也促使蒙田写下了这篇文章。他的结论是： “步入卧室之际，一定要竭力贬低自己的床上功夫，唯此你才有机会为对方留下良好印象。” 但我认为蒙田的观点比看上去的更深刻。 他谈的不仅是性生活，而是生活：如果你乐观地认为自己理应成功，那么你就几乎必然失败。 而悲观主义并不必然导致一事无成或消极无为，只是我们在一开始就应当做好事之不济的思想准备。 今天，“专家”们都在忙着建议我们如何改善生活，但我想向大家介绍曾在古罗马繁盛一时、但与今天主流思想背道而驰的哲学流派——斯多葛主义。
我本人最喜欢的斯多葛主义哲学家名叫塞内卡，他相信哲学的目的是在困难时期帮助人们保持理智，而保持理智的最佳方法之一就是彻底掌握悲观主义。 比如，在今天我们会认为愤怒是个生理问题，但在塞内卡则认为这是无稽之谈。在他看来，愤怒的根源在于乐观主义。 他提出了一个很有趣的问题： 人们为什么不会因为下雨而感到愤怒呢？ ▽ 因为，我们都知道下雨是不可避免的。 但是我们并没有将这种明智的想法应用在生活的各个方面，比如我们找不着家门钥匙或者在路上堵车时，往往会气得大吼大叫。 因为我们本能地相信，这是一个钥匙永远不会丢、道路永远不会堵塞的世界。对于现实生活来说，这样的想法可谓别扭至极。 可以说，我们的期望决定了我们为什么会生气。
但并不是说降低期望之后我们就再也不会伤心难过了——塞内卡的观点认为：更明智的做法是极大地缩减我们对于所谓“正常状态”的预期。 他主张 ▽ 我们的命运掌握在命运女神手里 命运女神生性反复无常，残酷而虚荣，是我们生活当中一切不可控因素的总和。 她传达了这样一条信息：我们的生活归根结底掌握在她手里——无论我们怎么理性地努力控制生活，或早或晚都会被她降伏。
为了应付命运女神的任性多变，塞内卡建议我们采取一种所谓“预先冥想”的做法：
每天早上起床前，你都应该想清楚这一天所有可能碰上的坏事，不是因为这些事情必然发生，而是为了在它们发生时不至于手足无措。 我们生活在动荡的环境当中——这是就我们必须接受的现实，并以此作为基本的出发点。 因此，我们决不能用玻璃心来应对不幸，因为不幸本是生活契约的基本组成部分。 他甚至还主张：“人们早上出门之前应当吞服一只活蟾蜍，从而确保当天不会遇到任何更恶心的事情。”
总之，人生的出发点应当以悲观主义为基调。
通常来说，悲伤会被看成“快乐状态的偏离”，但是塞内卡告诉我们悲伤其实也是人生的默认状态。 更有趣的是，我看到这些言论时，反而受到了鼓舞：我会感到，我的悲伤并不是孤独的现象。 不幸的是 ▽ 我们生活在一个充满希望的世界里 比如，我们周遭环绕着各种成功学书籍。而成功学的特点之一，在于督促我们有所作为。 举个例子 ▽
几年前，我遇到过一位名叫安东尼·罗宾斯的成功学作者。 他的作品可能是我读过的最令人郁闷的书（你们要是没看过，以后最好也别看）。
此人写了一本书名叫《唤醒心中的巨人》，书中说我们每个人都很渺小，但是每个人心中都沉睡着一个巨人。
他写到，他自己曾经贫穷、渺小、抑郁而且肥胖，但是他努力采取了行动：
“我在内心深处发现了一股神奇的力量，使得我能够掌握我的身体健康。 我永久性地减去了38磅体重，追求到了向来思之不得的女性，组建了我一直想要的家庭。 利用这股力量，我将自己的收入水平从勉强糊口提升到了每年一千万美金。 我曾经蜗居在简陋的公寓，因为没有厨房而不得不在浴池里洗碗。利用这股力量，我与家人搬迁到了现在的住所，一座丹麦风格的豪宅。” 他甚至还在书中贴心地附带了一张新居的照片。
类似这样的书我们在书店里应该见过不少，一本比一本更窝心。这些书全都属于主流思想的一部分，即：任何人都可以成功。 这种理念主张，机会属于所有人，而非少数人。
这个理念看上去很美，背后却隐藏着严重的缺陷：接受这套理念的人难免时刻感到嫉妒。
各位恐怕谁都没有嫉妒过英国女王，因为她离我们的距离太远，我们对她一点感觉也没有。 但是你们有谁从没嫉妒过同学会现场的任何一位同学呢？当你们在报纸上看到同学功成名就的新闻，你们谁从没感到过嫉妒呢？ 这种嫉妒的理由是机会感。 我们不会嫉妒女王，因为我们觉得自己与女王本来就不平等。一旦你觉得自己与某人多少还算平等，他做到的事情你也能做到，但是你又没有做到，那你就会感到嫉妒与沮丧。 机会感、平等感以及“人人都能成功”的理念，是一个非常压抑的出发点，它们总会令我们感到自己的成就不够大。 一般成功学书籍可以分为两大类 ▽
第一类：安东尼·罗宾斯之流的正能量书籍，“你能做到”，“你能成功”等等； 第二类：教你如何摆脱“低自尊”的魔咒。
我认为，这两大门类之间的联系非常紧密：如果一个社会主张“人人皆能成功”，那就很容易会造成低自尊的问题——因为所有人都想获得一切，所以人人都会觉得自己的生活一塌糊涂。
一般人都不太可能取得比尔.盖茨式的成功，就像十七世纪的普通人不大可能打入贵族阶级一样。但我们并不这么觉得——随便打开一份杂志都会告诉你： 只要你会写代码， 只要你家里有个车库， 只要你脑子里有点想法， 只要经历过几次挫折， 你 就能成为比尔.盖茨。
可事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我和一位做风投的业内人士谈过这个问题，他说 98% 的商业提案最终都会失败。但这个事实从来没人宣传，我们只知道盯着一小撮人。 而且，在我们这个乐观社会中，常常会另一个乐观又堵心的理念，那就是精英主义。 这一理念认为，只要我们足够努力地打造一个完全公平的社会，这个社会当中的任何人就都能取得成功。
但是 ▽ 精英主义有极其恶劣的副作用 相信精英主义的人越多，那些因自己失败而过分自责、或对于他人失败毫无同情心的人也就越多。 但我认为，我们根本没有可能打造一个真正的精英主义世界。 而我的一个朋友却觉得，我们真能建设一个所有成功人士都理应获得成功、且所有失败者都活该失败的社会。这简直是发疯的想法。 人生当中的影响因素实在太多了，一刀切式地主张某人理应拥有目前的地位完全是不可接受的做法。 古罗马的成功者绝不会把成功完全归功于自己，他们知道这是命运女神的礼物，会在顺利时向命运女神献祭。
但我们如今已经丧失了这种观点。
我们比古罗马人更乐观，始终相信自己能够掌控命运，而这种信念也极大地推升了我们的自尊。但吊诡的是，今天人们的自尊越高，自杀率也就越高。
问题就出在这样的社会中，一切失败都会被归咎到个人头上：成功的取得全靠个人，那么失败的降临也自然就全怪个人。
有趣的是，在经济萧条时期，特定类型的自杀人数反而会下降，因为突然间出现了一个可以解释个人失败的公用理由，从我们身上卸下了一副重担。 但如今，对失败的理解和宽容，已经被一套“人人能成功”的神话代替了。
据我估计，大概只有5%的人才会真正过上幸运的生活：事业与爱情双丰收，一辈子顺风顺水。 但我们这些剩下的 95% 却将难以企及的 5% 当成了生命常态，用乐观的态度视其为我们的应得之物——这种生活哲学实在是非常吊诡。
接下来，我想进一步谈谈悲观主义振奋人心的一面，谈谈——
怎样才能愉快地难过 我认为，我们每个人都应当在书桌上放一个骷髅头。
当你工作的时候，看到骷髅，就会想到“不久后我也会是这副德行”。 这不是出于绝望，而是为了集中精力关注最重要的事物，因为时刻想到死亡会敦促你调整自己的优先事项。
生命本身就是一场濒死体验。
那些曾经真正与死亡擦肩而过的人们都声称，在那以后，有些事情的重要性大大提升，另一些事情的重要性则大大下降了。（前者包括你真心喜欢的人和事物，后者则包括工作、别人的看法等各种琐事） 因此，对死亡的思考，是健康生活的重要组成部分。 另外，旅行时不妨有意游览一下废墟，比如去已经破败的城镇，或安置退役飞机的坟场。
眼看着现代文明分崩离析，是一种很有益的体验，它能够有效地打消我们自高自大的气焰。 你想想，我们活在一个以人类为中心的世界，人类的各种成就整天摆在我们眼前。因此我们更应当经常步入自然，步入历史，看一看时间留下的痕迹，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永恒、时间、死亡，在这些事物面前感到渺小是很有益的。
此外，你还可以发掘悲伤的艺术作品。 假如你感到难过，不妨找一位描述悲伤的艺术家，不要找那些只会吵吵“生活真美好”的家伙。 比方说去读叔本华和帕斯卡尔，去听莱昂纳德·科恩和艾尔顿·约翰。后者就有首好歌名叫《悲伤之歌》（Sad Songs）： 或许有时候我们都需要分享一点痛 多少辛酸往事 在遗忘之前难以抚平 这时候我们都需要打开收音机 老歌金曲的曲调 分享着早已熟知的苦闷
换句话说，这首歌其实是对我们自己的悲伤心态的肯定。通过它，我们自己的悲伤得到了舒缓。
最后，我还希望大家意识到充分体验生活当中最黑暗时刻的意义。 别将悲伤视为反常 ▽ 要将悲伤视为生活的基本组成部分 我们不应当回避悲伤，而是应当全身心地拥抱悲伤。
引用尼采的话来说：
“对于那些与我有任何羁绊的人，我祝你们经受苦难、孤寂、疾患、虐待、侮辱与病症。 我愿我的朋友们不至于对于深切的自我厌恶、痛苦的自我怀疑以及难以忍受的一败涂地感到陌生。”
换句话说，尼采想要我们受苦。 这是怎么回事？ 他相信，在忍受、超越与直面苦难的能力以及干大事的能力之间存在着密切联系。
人们在难过的时候往往会喝酒，因为酒能浇愁，几杯下肚后你也开心一点。但尼采是个滴酒不沾的人，他平时只喝牛奶。 他认为，借酒消愁是大错特错的做法，因为在最黑暗的时刻，我们对生活当中真正需求的认识才最清醒。 我们一旦感到难过就要想办法缓解，那么我们就做不了任何好事，因为忍受苦痛的能力与自在且悲观的能力非常重要。
尼采认为，我们所有人都想要很多好东西：我们要活跃的性生活、我们不想当弱者、我们想变聪明、我们想要好工作......但是我们很多人在追求的过程中放弃得太快，因为我们热爱舒适，舒适令我们上瘾。 就像面对悲伤时，我们也往往逃避得太快，失去了拥抱黑暗的机会，因此错过了黑暗带来的经验教训。 这样的想法可能在全世界看来都不可以接受，但是它依然是人类经验的一部分。所以，我希望各位能够形成共享黑暗的心态，以及承认生活有多艰难的能力。 谢谢大家，最后祝愿大家今天诸事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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