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点,北宋9个皇帝中,宋真宗做到了,宋神宗做到了,昏庸如宋徽宗者也做到了。徽宗大兴花石纲,招致民怨沸腾,太学生邓肃于是献了一首讽谏诗,那位红得发紫的蔡京就危言耸听地对徽宗说:“不杀邓肃,恐浮言乱天下(这帽子着实吓人)。”徽宗却说:“这倒是个忠臣!”他只是取消了邓肃的学籍,放归田里。徽宗他可以不听忠言,可以不用忠臣,可以收紧言论自由的大网,但却也坚持着不开杀戒。
不过正是有了皇帝的“窝囊”,才有了北宋政治的开明,才有了“以天下为己任”,“为万世开太平”的读书人。在这样一个赵宋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时代,宋朝的思想文化空前繁荣,于是,伴随着清扬的宋词节奏,从大宋历史中走出了唐宋八大家中的六大文学家,走出了周敦颐、张载,二程、朱熹、陆九渊等赫赫有名的思想家,走出了司马光、郑樵、马端临、李焘等留下了煌煌巨著的大史学家。大宋成为了知识分子的天堂,也无疑成为了中国历史上思想文化发展的黄金时代,同时这也是中国历史上思想文化发展的巅峰时期。也正因如此,陈寅恪才一再推崇“天水一朝思想最为自由。”
宋高宗称帝后,小朝廷飘飘摇摇,但他和黄潜善、汪伯彦一样,都不喜欢李纲,黄潜善汪伯彦们认为“李(纲)好用兵,今招用,恐金人不乐。”金人不乐,竟成为决策的理由!可当时李纲“天下人望之所归者”,南宋小朝廷之所以存在,在很大程度上是李纲“一人而已”,所以,宋高宗迫于当时的严峻形势,不得不任命李纲为右相。
对于李纲在此期间的作用,朱熹曾经这样说:“方南宋建国时,全无纪纲。自李公入来,整顿一番,方略成个朝廷模样。”但是黄潜善和汪伯彦等却千方百计,用各种口实,阻挠和制止李纲大政方针的贯彻,宋高宗也很快对李纲感到厌烦,李纲上任了75天后便被罢免了右相的职位。
宋高宗杀陈东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按中国古代的传统政治伦理,杀戮名士是要背上恶名的,所以黄潜善、汪伯彦都纷纷为自己开脱。黄潜善曾经对宋高宗说,如果不杀掉陈东等人,恐怕又会有靖康年间那样上万人伏阙上书的事情发生,以此激怒宋高宗,但此时却一副很无辜的样子,他对尚书右丞许瀚说,自己正议论着救这两个人,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云云。汪伯彦则替朝廷开脱说:朝廷起初不知道这件事。
而这位宋高宗呢?他只好一再假惺惺地表示痛悔。绍兴四年(1134),他封赠陈东和欧阳澈,诏书说得沉痛又诚恳,大致意思如下:古人都愿意做良臣,而不愿意做忠臣。只有你陈东,你欧阳澈,恐怕立意要做忠臣吧?即便如此,你们倒不失为忠臣,但天下后世却要说朕是怎样的君主呢?至今八年,一饭三叹。追赠美职,岂是恩典!用来弥补我的哀痛,用来彰显我的过失。让天下后世之人,知道自古饰非拒谏的君主,恐怕还不至于像我这样追悔罢!
虽然躲躲闪闪,但还是承认了自己有过失。不过毕竟是不甘心,他干脆把责任完全推给汪伯彦(彼时黄潜善已死),其责罚汪伯彦的制词大意如下:难道我刚下自责的诏书,就发归咎(于你)的文词?但人们都说你执掌枢密大权,担任辅佐重任。你建议的,我就听从;你辅弼的,我就照办。你应该考虑让皇帝耳聪目明,怎能顾忌那庶民论事议政?让人主蒙上拒谏的毁谤,而朝廷背负杀士的恶名。你仰对君父,有何面目?
高宗还不放心,干脆通过官修史书强调他杀陈东是误听了黄、汪的挑唆,企图把自己的责任抖落干净,企图从历史的耻辱柱上挣脱下来。
恶例既开,其后南宋统治者在镇压太学生运动上就无所忌惮。对上书言事的太学生,不仅韩侂胄、丁大全与贾似道等权相或“捕置之狱”,或“押送贬所”,把运动扼杀在萌芽状态;权相史弥远更毫不手软地以“叛逆罪”处决反对其专政的武学生华岳与反对其废立的太学生潘壬、潘丙。不仅如此,有史学家认为这一事件实应视为中国转向的标志性事件之一,君主政体在宋高宗朝开始转入独裁模式。也就是君主或其代理人大权独揽,压制甚至镇压持反对意见的其他官僚与知识分子。宋高宗以后,宋朝的言论环境与政治气候,都和其疆土一样只剩半壁,残破不已。
注:本文参见《宋史》《宋高宗》《宋代太学生救国运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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