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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言杂语104——唐诗中的“鸟对僧”
唐代诗盛僧寺也盛，僧字入诗远胜于后世。古诗律绝讲究对仗，比如“鱼对鸟，鹊对鸠，翠馆对红楼”之类。对仗须词性相同有平有仄，词义相反或者相似等。至于何物对何物并无限制，合情合理不离大谱儿即可。宋人王楙《野客丛书》云，贾岛诗曰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以鸟对僧，无乃甚乎”？唐人不仅以鸟对僧，还有虫、禽、猿、鹤、鹿、犬等。拿禽兽与僧人对偶，得非嘲戏之乎？
唐诗“鸟对僧”引起后人注意大概肇源贾岛，皆因他“推敲”而得此佳句。贾岛身世模糊，履历说法不一。《旧唐书》无贾岛传，《新唐书》将他附于《韩愈传》后，言不及二百字。述称他初为僧人，法号“无本”。他在东都洛阳遇见韩愈后还俗，科举累不中第。唐文宗时因言谤坐罪，贬长江主薄。武宗会昌初年，迁调他任普州司仓参军司户。贾岛未及受命而卒，年六十五。其《传》仅此。多次科举不中却做了官又贬为主薄，当中多有支离，语焉不详。
元代辛文房《唐才子传》则说贾岛“初连败文场，囊箧空甚，遂为浮屠”。后因骑驴吟哦“推敲”冲撞京兆尹韩愈座驾。韩愈驻马，久之，曰“敲字佳”，遂共论诗道，结为布衣交。韩愈教授他作文之法，贾岛还俗举进士。及第后寓居寺庙，结识姚合、王建、张籍、雍陶等诗友。一日唐宣宗微服出行听到寺庙钟楼上有吟诗声，便登楼取过案上诗稿阅读。贾岛不认识皇上，变色振臂一把抢回诗稿。宣宗默声下楼，不久谪贬贾岛长江主薄，后迁任他晋州司仓。贾岛临死之日，家无一钱，惟病驴古琴而已。此说与正史载述出入较大。
不管贾岛是否科举中第，他出世入世颇为随意可以确定，故而他对僧人的真实态度不大好判断。其他“鸟对僧”者与释家有何渊源本人未考，仅从各家诗句看并未见恶意嘲戏。另，王楙提及“时闻啄木鸟，疑是扣门僧”句，注明“出东坡佛印语录”。此句系宋初魏野所作，即《冬日书事》：“一月天不暖，前村到岂能。闲闻啄木鸟，疑是打门僧。”（《东观集》卷一）东坡、佛印或曾引述。
唐诗“鸟对僧”并非个例，而准确数量未见统计。本人粗略检阅《全唐诗》，按上下句鸟僧对仗为标准，其他顶针连句等不计，得三十馀句。“鸟对僧”可否称为唐诗现象，须做统计对比考据分析等专门研究，本人没有结论，只列出供欣赏参阅。
1、贾岛
《题李嶷幽居》：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
《过唐校书书斋》：声齐雏鸟语，画卷老僧真。
《夏夜》：寄宿山中鸟，相寻海畔僧。
2、白居易
《在家出家》：夜眠身是投林鸟，朝饭心同乞食僧。
《旅次景空寺宿幽上人院》：暮钟鸣鸟聚，秋雨病僧闲。
3、姚合
《酬李廓精舍南台望月见寄》：露寒僧梵出，林静鸟巢疏。
《送王龟处士》：古寺随僧饭，空林共鸟归。
《喜马戴冬夜见过期无可上人不至》：夜钟催鸟绝，积雪阻僧期。
《和厉玄侍御题户部李相公庐山西林草堂》：幽药禅僧护，高窗宿鸟窥。
4、刘沧
《与僧话旧》：南朝古寺几僧在，西岭空林惟鸟归。
《遊上方石窟寺》：雪下石龛僧在定，日西山木鸟成群。
5、刘得仁
《秋夜宿僧院》：树摇幽鸟梦，萤入定僧衣。
6、陆龟蒙
《次韵日休见寄》：湮径水涯多好鸟，竹床蒲椅但高僧。
7、刘长卿
《题虎丘寺》：仰见山僧来，遥从飞鸟处（度）。
8、司空曙
《赠衡岳隐禅师》：讲席旧逢山鸟至，梵经初向竺僧求。
9、马戴
《宿翠微寺》：鸟归霜磬尽，僧语石楼空。
10、颜真卿
《题杼山癸亭得暮字》：山僧狎猿狖，巢鸟来枳椇。
11、韦应物
《同越瑯瑘山》：馀食施庭寒鸟下，破衣挂树老僧亡。
12、薛能
《许州题德星亭》：槎松配石堪僧坐，蕊杏含春欲鸟啼。
13、齐已
《西墅新居》：野鸟啼幽树，名僧笑此情。
14、尚颜
《寄方干处士》：海鸟和涛望，山僧带雪期。
15、贯休
《春游灵泉寺》：嘴红涧鸟啼芳草，头白山僧自扞茶。
16、李洞
《感知上刑部郑侍郎》：邻僧照寒竹，宿鸟动秋池。
《送郗先辈归觐华阴》：僧向瀑泉声里贺，鸟穿仙掌指间飞。
17、杜荀鹤
《题江山寺》：沙鸟多翘足，岩僧半露肩。
18、韩偓
《小隐》：炉为窗明僧偶坐，松因雪折鸟惊啼。
19：薛逢
《送庆上人归湖州因寄道儒座主》：闲听别鸟啼红树，醉看归僧棹碧流。
20、喻凫
《早秋寺居酬张侍御六韵见寄》：湿叶起寒鸟，深林惊古僧。
21、欧阳衮
《南涧寺》：春寺无人乱鸟啼，藤萝阴磴野僧迷。
22、雍陶
《山行》：野花幽鸟几千般，头白山僧遍识难。
23、周贺
《冬日山居思乡》：树寒稀宿鸟，山迥少来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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