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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正恒:中国画要论节选(2)

 彼岸的灯1 2016-08-20

张正恒(1932年1月—2007年6月),著名中国山水画家,四川成都人,字悟恒,号三惭,繁思楼主人。张正恒潜心研究山水画40余载,在继承传统的基础上对山水画进行了大胆创新,并且逐渐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艺术风格,深受美术界的好评和收藏界的喜爱。1996年,张正恒出版了理论巨著《中国画要论》,见解之独到,震动学术界。


  近数十年来,油画家、版画家、工艺美术家兼学国画的人很多,但都缺少国画之艺术功力,于国画理论不甚了了。其中虽不乏有名之辈,然与专研中国画之大家黄宾虹、齐白石、潘天寿等人相比,其艺却有天壤之别。如吴冠中之以西画基础所作之山水,行笔油、滑、飘、浮,纯系国画用笔所应避免之弊病,却被一些宣传媒体捧为中西合璧之宝,大肆介绍,致令卖价奇高,便是一例。我认为,此乃人为之市场价值,而非其艺术之真实价值,有何可贵?


  最早的东方绘画和西方绘画,都是起源于以线为基本表现手段的。后来由于西方人转向了对透视、块面、光影、色彩等物象物理的研究,追求与自然物象一样真实的画法,才与以线为表现手段的画法分道扬镳,而建立了他们自己的绘画体系。而中国人却坚持沿着以线为表现手段的方向前进,不断地提高线的表现能力,并注重作者思想感情的融入,发明了主客观高度统一的创作方法,于是也建立了自己独特的绘画体系,而成为东方绘画的代表。这是值得我们炎黄子孙骄傲自豪的。

  过去有些人想融中西画法于一炉,以为变成了混血儿便更聪明更美丽,于是便可艺冠群雄,出人头地。这种熊掌与鱼同时得兼的想法,我认为是很难行得通的。试看刘海粟与徐悲鸿学兼中西的例子便可知道,他们画的油画不仅远远不及西方的艺术大师,也早被今天国内的中青年油画家所超过了。而他们画的所谓的国画,比专门从事国画创作的齐白石、黄宾虹、潘天寿等大师的艺术水平来说亦相去甚远,步入了顾此失彼,顾彼失此,两头不得的困境,我想这是他们始料不及的。


  现在有些红极一时学兼中西的画家的情况也是如此,将来是把他们写入西方的绘画史呢?还是写入中国画的绘画史呢?这就要看他们的艺术水平与西画大师或中国画大师相比的情况而定了,这种历史的筛选与定位,是要讲作品的真实艺术价值的,而不是讲现在的经济价值。不然何以历史上会有许多“人去业显,身谢道衰”重新品评的情况出现呢?

  唐代韩愈讲的“术业有专攻”,其意思是说专攻之作往往有独善之美,人所难及。我认为中外艺术家立足于本体有选择地从“洋为中用”或“中为洋用”的目的出发,互相汲取一些有用的东西是可以的。若云兼善则是谁也走不通的,也是无此必要的。因为人类需要的艺术也是“百花齐放”的,必须由东西方的画家在各行其道的多元化多渠道中去完成。硬要将两股道上跑的车并在一股道上跑,取消各自的艺术特色而为一,是智者所不取的。


  近些年来,在商品宣传战的影响下,有些中青年画家都学会了用言过其实的办法来宣传自已。用三分本事七分吹,一分本事九分吹,没有本事也瞎吹的手段来抬高自己。如西安有位青年画家的山水,水平很低,根本没有收藏价值,却煞有介事地说凡是买他画的人,都给收藏证,以防假冒便是一例。范曾更是这种人的代表,竟公开在报上宣布他今年只卖多少幅画,其目的就是要给人们造成一种买他的画的人很多,要买赶快买,迟了便买不着的印象。这与小商店为推销商品在店前贴的“存货无多,欲购从速”的宣传招贴如出一辙,都是为了给顾客施加心理影响。

  其实对一个真正的艺术家来说,何必如此,你范曾如真有本事就和潘天寿先生比一比。潘先生一生很少卖画,也不随便给人画画,淡泊名利,从不自吹,但并不影响其艺术的崇高与伟大。你范曾能作得到吗?地摊上推销破滥货除了顾托儿外,往往叫得比谁都响,而大商场的高档商品顾客不请自去,其间高下,明眼人一看便知。

  更为人所不齿的是,据说那位台湾同胞明明是从范曾手里买去的一批原作,在台湾办画展为其扩展影响。而范曾为了制造轰动的新闻效应,竟昧着良心地说那是一批假画,使人家不仅在经济上遭到巨大的损失,在人格上也受到极大的伤害。范曾的这种作法,可谓无耻之极,缺德之至。

  我认为范曾的书画艺术性都不太高,他的画不仅人物形象极为雷同,画法也很单调,是白描连环画的放大,十分小气,根本没有中国写意画那种任意挥洒,大气磅礴的笔墨味道。他的书法也很低下,故作粗细凝滞之态,笔力软弱,气不通畅,像一条小蛇吞了几个鸡蛋一样,鼓包胀块使人看了很不舒服。

  范曾之成“大名”,除了他用各种自吹自捧的手段之外,“托儿”所起的作用不小。北京某画店个别领导人对范曾的帮托便是一例,他不仅将范曾的大画展出在大厅的最显眼处,而且将他的画制成木刻水印画,用编号限制数量卖高价的办法,来哄抬他的艺术品位。


    有个画家作画用笔很快,他自己引以为豪,说是到了“下笔如急风暴雨,使观者神惊目眩”的十分吓人的地步。因而狂妄得把大家公认的艺术大师黄宾虹也不放在眼里。说什么“黄宾虹的画也有缺点,他的画册愈出得多,愈暴露出他的缺点。”其实这种看法是很不对的。原因是他对传统的中国画法和理论,从来没有进行过认真的研究。因此他不知道他这种用笔极快的“气势”,是专于使气的“气”,远远没有达到黄宾虹说的“气兼韵行”,不专于使气的高层次艺术境地。所以其用笔愈快,其气愈是浮躁而不含蓄。我认为把观众吓得神惊目眩的画,并不是艺术的最高境界。真正达到艺术最高境界的画是不吓人的,是会使观者在平和中产生如春风拂面一样的愉悦之情的。这道理就像我们到大的庙宇里去参观一样,刚进山门看到的金刚力士像貌狰狞威猛,是十分吓人的。但当你进到正殿,看到如来佛时,便不会有这种吓人的感觉了,而是从心头被佛的庄严、慈祥的惠光所笼罩,不知不觉中产生一种顶礼膜拜之情。我们看黄宾虹的画便有这样的感觉,被他那种在甘于寂寞的心境中创作出的艺术所感染,自然而然地产生出智者息心,力者丧气的感觉,使人不得不对他崇敬之至。因此,我认为黄宾虹所说的“石涛未免浮烟瘴墨之弊,开扬州八怪江湖恶习。因用笔太快,轻率浮躁之气未能涤净”之语,正可用来针砭此人狂躁之病,庶免与江湖恶习为伍。


  要成为一个优秀的画家,治学的态度就应该刨根问底,从自己师承的源头上去研究问题,更能明白许多道理。如有一个画家是齐白石的学生,他以自己的名字成立了一个研究会,让大家都去研究他,这真是舍本求末的怪事。因为他的艺术还远远达不到齐白石的水平,你不去直接研究齐白石,而去研究他,这样能学好画吗?再进一步说,齐白石之所以能画好画,主要是受了吴昌硕的影响,那么你在研究齐白石的同时,就必须再去研究吴昌硕,才能知其然而又知其所以然。

  现在为画家建纪念馆的风气很盛行,全国各地到处都在建,不仅为死了的画家建,也为活着的画家建。好像一建纪念馆就可盖棺论定了,就肯定成为历史上的大师了。其实不然,对画家来说,许多人死了也是不能盖棺论定的。因为历史上画画的人成千上万,各个朝代经过历史筛选定下来能称为大师的人,只有那么四、五个,最多十几个人,其中有的是生前有大名,而名实相符,死后亦是大家者,有的是生前虽无大名,而有大实,死后被公认为大家者。所以孙过庭有“人去业显,身谢道衰”之论,石涛有“画事有彼时雷轰震耳,尔后不闻不问者”之语。可见,被历史淘汰了的人,许多都是当时赫赫有名的画家,由于名不符实,才逐渐被湮没了的。当今的宣传媒介许多人都是外行,或是一知半解者,他们在报刊杂志上乱封一些画家为“大师”,还情有可原。但有一位书画界的名人,在为一位活着的画家的画集题名时,竟然也写上《国画大师某某某画集》,就令人感到惊讶和莫名其妙了。我们知道,中国山水画的最高审美标准是杜诗的“元气淋漓嶂犹湿”,而这个被名人封为“大师”的人画的山水,其笔墨是既干枯又空疏,连一个“润”字都沾不上边,更不说以“元气淋漓”去要求他的画了。这样的艺术水平怎么能称为“国画大师”呢?因此,我想那位名人可能也是虚有其名,将来也是会“身谢道衰”的。


  今之传媒所谓“中西合璧”之画,均系对中国画之精华未能掌握,而于西洋画之精华又一知半解者之所为也。璧者,宝也。“合璧”者,就是说能将中西画之精华同时掌握在手,并能合而为一也。这样高的要求,在今天的中国画家中有谁能够做到?在全世界的画家中又有谁能够做到?因此,按今之媒体所宣传之“中西合璧”之画家的艺术水平来看,称之为“合砖头” “合石块”尚可,那有“合璧”之画的存在呢?以当代学兼中西的人为例,他们的油画距西方的最高水平尚差很远,而对中国画的画理画法又缺少功力和研究,他们的作品哪有一点“合璧”的宝光之存在呢?我认为说他们的画“学兼中西”尚可,因为“学”只是说明他们学过,有一些研究而已,并不说明他们的艺术水平已达顶点,成为“璧”了。而说“合璧”其含义则大不一样,这样说就是肯定他们已将中西画的宝璧都掌握了,并能将这缘于两种不同文化之“璧”合在一起,这不就成了天方夜谭的神话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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