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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情可待“诚追义”——同归(下)

 Berryc5pe9bkwl 2016-09-01


我像被织进了一个网中。一日一日,人渐渐枯萎,只剩下网上悬着的、空着的壳。

我总是在想,会不会有一天,我爱的人会出现在我的窗前,他要来接我奏。他会笑着,笑得温和而坚定。他说不用怕,我们会一起去同一个地方,永不分开。

河继续向前流着。表面平静,暗地里充满潜流。

有一天他突然看见衰落已久的杨家点起了大红灯笼,然后他看见家人奔走相告:杨家的长兄中了状元,杨家又要大富大贵了。

他看见了家人的恐惧。他看见他们一次又一次地到杨家道贺送礼。此时不再有旧怨,不再有鄙夷。人多么坚韧又多么脆弱,有时候他们连生命也不怕失去,而另一些时候,他们为一点名利噤若寒蝉。

说媒的人又上门了。但这次他们找的不再是一个破落人家小妾的女儿,他们找的是一个新晋状元的亲妹妹。

我端庄在家的大厅上。琳琅的首饰压得我的头直往下沉。我完全听不见他们说了什么,我只是呆呆地看着红纸上写的三个大字:方涓生。

在方杨两家交恶的那些日子,他那样地期盼着,不知道等到哪一天才能让她成为他的妻;可当这个答案来到时,他的心却仿佛不知缺了什么。是否结局来得太容易,反而让他惶惶地害怕失去?

但除了他,其他所有人都很快乐。一个富商人家和一个宦官人家结合,该是多么地完美。所有的仇怨可以忘记,所有的过往可以不咎。对于大户人家来说,婚姻本来就是家族与家族的,而不是个人与个人的。而这结亲的二人本来互相有意。这完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张罗亲事的那些日子里,他有时会在大树底下看云。那些浮云的变幻时那样的莫测,如同人生。

他有一次看见她。她静静地看着他,一双眸子又黑又亮,纯净德让他心疼。他们相对无语,但要说得话仿佛彼此都已知道。他们不知是该快乐还是该感伤,是该微笑还是该淡淡地落泪。

爱情经历了太多磨难,早已面目全非。而他们始终还想留住最初的心,让它永不没入尘埃。


我终于能够毫无拘束地站在他面前。在我家道中落的整整五年后。

我的头发很长很长了,他们沉沉地追在我的脑后,我很想他为我梳一梳头发。那一天不是很远了,但又让人等得仿佛永远不会到来。

我没有在做梦。但一切又仿佛是水中花镜中月,伸一伸手便会失去。我静静看了他许久。我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好。我知道他想开口,可他也不知道说什么好。我们就这样看啊看啊,一直到夕阳西下。

我终于转身,向假的方向走去,在那里继续我的等待。这种感觉万分难受。明明是暂时的分开,却如同生离死别。

成亲前一个晚上,他发现他养得鸟儿死了。

他觉得不解。分明是一个那样鲜活而美丽的生命,怎能毫无预兆地一下子从他面前消失?

他知道凡事总会有个尽头。但当他这个尽头骤然来到时,他还是无法接受。

他呆呆地坐到天空泛白。他的心被生生地撕得发痛。他痛恨这个世界,这么无常,无常到完全没有道理可讲。

和尚给她说了一个故事。和尚从前有一个人,在旅途上,在客栈中睡着了。他梦见自己做了大官,娶了美妻,一直梦到自己子孙满堂。当他醒来时,发现一切不过黄粱美梦。而他几十年的梦,不过是客栈老板的粥尚未煮滚的时间。

他说:“我不会跟你走的。我无法醒着活。我不是佛。”

和尚深深地叹息,他说:“你的人本不该属于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你却急着让你的心下沉,你什么都能看懂,却终究离不开。也罢,你去罢。”


上马车前那个可以算做我母亲的人来找我。她说,家族的命运就寄托在我身上了。她还说,不要忘记方家曾经对杨家做了些什么。如果有可能,抓一些把柄在我们手上。

然后她帮我戴上花冠。花冠那样沉,而新娘的礼服亦紧紧地箍着我,几乎让我无法呼吸。

马车沿着河岸渐渐驶向他家。喧闹的礼乐那么近有那么远。我看见我家的亲友,和他家的人和颜悦色地有说有笑着。我只能看到这些,我看不到他。

这天阳光那么好,我又看见河旁的那颗老树,依旧粗壮苍老,亭亭如盖。我不知道它依旧默默地承受了多少风霜。

阳光穿过树荫一点一点洒在我身上。我仿佛又看到了很久很久以前,一个年少在这里的阳光下,微笑着对我说:“如果你想和我一起去那里,我们总是能一起去的。”


河依旧平静地流着。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亦是如此。

在新婚的第二天早上,惊慌的丫鬟撞开了新人洞房的门。他们惊讶地发现,那犹如天作之合的一对新人已相对上吊,新婚的礼服整整齐齐穿在他们身上。洞房的大红喜烛尚未燃尽,在微蓝的晨光中摇曳着最后一点微弱的光。

他们觉得很奇怪。他们从未见过这样的事。为什么看起来这样幸福的一对新人要自尽?而床上的痕迹显示他们已经合欢,为何新婚的礼服,还整整齐齐穿在他们身上?

最让他们不解的却是,为何一同死去的这二人脸上,竟有着微微的笑。

那样幸福而满足的笑。

后记

你可以把它理解为鬼神故事

甚至还可以理解为不满玄机的侦探故事

但在读原文时,我却只想到了粤剧《帝女花》中的故事

《帝女花》是关于明崇祯皇帝的女儿长平公主的故事,在她经历了国破家亡后,清廷为了招抚她,慷慨地赐她与崇祯在世时便有婚约的周世显成婚,有情人终成眷属,本以为他们从此就可以安居于幸福,没想到二人却无法抛弃家国之恨。在花烛之夜一同仰药殉国。

想到《帝女花》

再回头看看纪昀笔下的这段文字

忽然觉得如此相似


年轻的爱

在特定的环境下要背负过多沉重的东西

总是吃力的

用结束生命将爱情定格太偏激

不过有情人如同标本蝴蝶一般

对爱的追求,永远不会变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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