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笠挂搭者不绝”,“仙居紫箨山广度寺为历代祖庭”。据清道光年间重建广度寺的高僧证筠立下的祖师牌记载,广度寺传承禅宗法脉,自达摩祖师至六祖慧能大师直到临济宗第四十代传人在祖师牌中均有名录。据史料考查,广度寺从唐天宝元年开寺以来,曾有多位在中国禅宗史上有重要影响的高僧在寺中修道传法。他们中有的年幼出家于广度,也有的终老于紫箨;有去西天取经,也有到东瀛传法;有丛林表率,也有被召为国师;有百姓乐道,也有蒙帝王称赞;有的建寺,有的弘法,也有的留下诗文著作。
宋代智通景深禅师(?—1152),台州人,俗姓王,幼喜林泉,不乐城居,18岁皈依德芝禅师落发出家广度院,他因彻悟“须是大死一番,却活始得”而有“大死翁”之称,意为佛教真理并非
肉体之死所能得,乃是舍弃身心之一切
执着(大死)而达于丝毫不挂碍之境界始能得之。南宋著名的诗僧北涧居简禅师(1164—1246)曾为广度寺住持。元代曾两度赴日本弘法的临济宗杨岐派仙居籍高僧西涧士昙(1249——1306,俗姓黄),幼年于紫箨山广度寺出家,创立了日本佛教禅宗24个流派中的“西涧派”。台州天台山作为日本佛教
天台宗的祖庭,隋唐以来,自天台宗兼律宗高僧鉴真东渡日本弘法,揭开了台州与日本文化交流序幕。此后五百余年均是日本高僧来天台山求法,而台州赴日弘传佛教文化的首位高僧就是西涧士昙。临济宗32世清代高僧巨灵自融(1615——1691)因迷恋仙居紫箨山广度寺这个“世外桃源”式的福地,不辞艰辛重建广度寺,并自称“紫箨沙门”,最后终老于此,葬于紫箨山凤亭冈。他与门人性磊合著的《南宋元明禅林僧宝传》,为中国佛教禅宗的史学名著。清代翰林院编修潘耒撰写的《自融塔铭》记述了自融生平,而其弟子性磊传略见于《光绪仙居县志·卷二十三·仙释·性磊传》。《南宋元明禅林僧宝传》还经历了“焚而不毁”的传奇。《自融塔铭》云:“(自融)旋还紫箨,时犹茅居,火作皆烬,惟师卧室,一茅不焦。所辑《南宋元明僧宝传》,拨火煨烬,得之竟完好。师曰:‘佛法僧三宝无恙,天其欲易茅为瓦乎!’渐营土木,遂成宝坊。”
自建寺以来,仙居许多寺院都传承广度寺的禅宗法脉,包括紫箨山上的三井禅寺、位于城东永安溪畔的石头禅院(现名大兴寺,据仙居县志记载,此寺始建于东汉兴平元年,为江南最早古寺)、位于城南的正觉寺等古寺,堪称江南和日本西涧派禅宗的祖庭。三井禅寺曾作为广度院的下院,位于广度寺南麓,系开创于唐末五代的古刹(约公元931年),兴盛时僧尼多达百余人。目前广度寺和三井寺所在的村落,当年几乎全部是寺院房舍,村民多为近百年间移民而来,可见当年香火之鼎盛。
二
“每忆闲眠处,朝阳最上峰,溪僧来自远,林路出无踪”(项斯《忆朝阳峰前居》)。台州历史上第一位进士、也是第一位闻名全国的晚唐著名诗人项斯,年轻时曾筑草庐于紫箨山朝阳峰前,成名之前过着隐居的生活,与当地僧人交往颇多,他终日读书吟诗,与寺僧研讨格律。项斯有诗《日本病僧》道:“云水绝归路,来时风送船,不言身后事,犹坐病中禅。深壁藏灯影,空窗出艾烟,已无乡土信,起塔寺门前。”从这首诗中可见唐代来广度寺修禅学法的日本僧人生活状况。
紫箨山的佛法僧对项斯的影响,犹如紫箨山的山泉渗透进了他的血液,因此他诗篇中自然有不少为人称道的禅诗,也养成了他为人称颂的诗品人品。“几度见君诗总好,及观标格过于诗。平生不解藏人善,到处
逢人说项斯”。广度寺建寺百年之后,当时的国子祭酒杨敬之如此写诗赞道,这也是词语“说项”的由来。
七百多年前,南宋皇朝末代丞相吴坚曾诚惶诚恐地来到家乡仙居的广度寺请香,以求佛祖保佑摇摇欲坠的南宋皇朝渡过难关,可惜临时抱佛脚,宋朝大势已去,佛也无法护佑,悲情丞相吴坚最后郁郁病死在元大都。
多年以前,我曾在广度寺大雄宝殿前看到一块石碑,上书“烽火弦歌”四个大字。它铭记了台州教育史上独特而不可或缺的一页,在烽火连天的抗日战争时期,省立台州中学和台州学院的前身台州中学简易师范部(后为省立台州师范学校)为躲避战火西迁广度,为延续台州人才培养而继续在深山中“弦歌不辍”。1938年底至1939年初,台州中学落脚于广度寺,简师部则设于离此不远的三井寺继续按时开学上课,广度寺和三井寺畅开胸怀接纳了患难之中的台州最高学府。在这生死存亡的关头,仙居和广度之于台州教育,犹如当年云南和昆明接纳了西南联大。有了紫箨山多年的庇护,有了广度寺和三井寺的朗朗书声,台州的高等教育才得以度过最艰难的岁月而薪火相传。
三
从史书记载、历史遗存和文物考证的蛛丝马迹当中,我们可以搜索出广度对于仙居之独特的历史文化意义。它在宗教、教育与教化方面,具有仙居其它地方无法取代的崇高地位和作用。
位于仙居县北的广度,山势高峻,北与天台接壤,它既是仙居县城的天然屏障,又是古代仙居通往外界的交通要道。单独立县之前,仙居曾为天台南乡。清代以前,仙居至杭州尚不经过临海,广度至天台为必经之地。地理位置上的便利优势,或许正是清代前广度佛教兴盛之至关重要的原因。晚清仙居向东打开山门,经临海至杭州更为便利,广度失却了交通优势,佛教寺院也日趋衰落。
仙居四面环山,历史上广度是较为接近仙居县城的北面屏障和门户。这种相对优越的地理交通条件,才使广度有可能成为引领仙居文化的高地。本世纪最近十年来,在广度乡的深山密林里先后发现了中央坑崖刻和东坪岩画,可见广度境内人类活动历史之久远。那些或用石制工具或用青铜器刻划的符号和画面,岩壁上刻画的鸟、鱼、太阳,记录了亲鸟意识和太阳崇拜,透露了先民原始的图腾和信仰。
而就在中央坑崖刻附近的广度乡祖庙村有一石刻“刘光求雨摩崖题记”,记载了宋代县令刘光大旱灾时为民祈雨的事迹。元代贡奎《仙居县杜氏二真庙诗并序》中还有“宋令陈襄祷雨屡应,刻石祠下”等详尽记载。祖庙又称杜庙,位于盂溪上游,是广度乡西面的一个村落,该村因庙而得名。
南北朝时期始建于紫箨山下的显庆寺,是仙居民间《请亡灵》唱词中唯一一处出现的有名有姓的寺院,其地位与城隍庙并举,实际上已经超越了普通的宗教意义,而是类似于以官方执行行政教化的“机构”。事实上,广度境内还有多处地方也都充当了这类教化的功能,如“盂溪五潭”。《光绪仙居县志》记载了多名掌管仙居县域的地方行政长官前赴祭祀祷雨的事迹。广度境内许多地方能被纳入官方祭祀场所,表明其在历史上的地位的确是非同一般。
广度寺和广度山,犹如大众身心健康的疗养院和休养地。广度历史上还是著名的药材之乡。“风喧酿蜜翅。乌落啼林血。高僧日无事,种术畦亩阔。”(宋代郭三益《广度寺》),此诗可谓迄今为止记载知名的“仙居术”最早的史料,可见广度是“仙居白术”的源头之一。广度至今仍分布着许多具有抗癌作用的珍贵的南方红豆杉,西角村有一棵全县最大的南方红豆杉,每年盛夏会出现晴天飘雨丝的奇特现象。现在,广度的高山杨梅、高山蔬菜、高山药材远近闻名,走下了高山,走向了外面的世界。
广度的青山蕴藏了丰富的动植物资源,它是珍禽异兽和奇花异草的乐园。行走在广度,经常会邂逅梭子一样雀跃的飞鸟,也不时会领略名木古树的风姿。
广度,是一本厚重的大书。一次次走读广度,我读到的或许只是广度的一鳞半爪。广度的青山绿水,广度的悠久文化,滋养了生活于这方水土的一代代仙居人。它的深邃和深远,也必将吸引越来越多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