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游戏

 

王振宇

华东师范大学

       唯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人间四月牡丹天，我们大家有幸共聚洛阳议游戏理论，研讨安吉游戏，具有特别的韵味。

       游戏是众多学科研究的对象。

       哲 学、人类学、文化学、社会学、民俗学、心理学、教育学等众多学科都在研究游戏，可见，游戏对人类非常之重要。最早关于游戏的论述，可见柏拉图的《理想 国》,苏格拉底说：“请不要强迫孩子们学习，要用游戏的方式。”但是，也正因为有众多学科在研究游戏，人们也就很难得出一个统一的“什么是游戏”的基本概 念。直到今天，众多讨论游戏的著作只告诉我们“游戏是什么”,只是说：“这也是游戏，那也是游戏，游戏很重要”，但从来不说“什么是游戏”。

       游戏理论林林总总，每一个不同的理论、流派、学科研究游戏的角度是不一样的，指导哲学也是不一样的，每一个的侧重点又是不一样的。今天不可能就古典、现代、 后现代游戏理论一一介绍，所有的游戏理论可以从关于游戏的专著里面读到，比如《游戏、儿童发展与早期教育》、《游戏与儿童发展》这些书里面都有。

       这里特别提出一个非常重要的游戏理论——由美国的萨顿一史密斯提出的游戏分类理论。

       他说众多游戏理论都研究游戏。

       生物学、心理学和教育学这三个学科研究假装游戏、规则游戏等。其核心价值是进步，所谓进步不是政治概念，而是发展、进步、进化，强调儿童是通过游戏来发展、进步、进化。

       数学也在研究游戏，我们很容易联想到赌博，核心价值是运气。

       社会学也在研究游戏，更多集中在规则游戏，如体育运动，核心价值是力量。

       人类学研究的是民俗、节日、聚会等，核心价值是认同。比如，中国人，或者说接受中国文化的人才会过春节、清明节等中国节日。

       艺术、文学也研究游戏，研究人物形象、假装游戏，核心价值是想像。

       精神病学研究主观感受，核心价值是自我。当自我出现问题、分裂的时候，人就出现问题。

       流行文化研究娱乐，娱乐和游戏紧密相连，核心价值是休闲。

       不管是经典的游戏理论，还是现代、后现代游戏理论，史密斯提出游戏分类理论，告诉我们，游戏是什么，各种学科在研究什么，但我们更应该关心的是“什么是游戏”，需要认真、理性地探索。

       我们知道，游戏是儿童的天性。

       从 进化论的观点看，人脑里面有专门的神经回路，以适应外部环境。进化论告诉我们，人类物种已经出现了500万年，人属到现在已经250万年。漫长的进化史 中，人类大概在100万年前，开始采用打猎、 采擷等生活方式，维持个体、种族的延续，这样的劳动方式、生活方式就决定了远古时代的儿童在看成人的狩猎、采擷时，模仿动作，在游戏中学会技巧，维持生 命。所以说，儿童游戏是人类自从诞生开始就存在的现象。

       现 代脑科学指出，游戏与人对睡眠、食物、性的需要一样重要，都是人类天性的需要。游戏在大脑中有专门的回路，保障人类在游戏中能够学习，学会生存。所有健康 的哺乳动物都会游戏，包括老虎狮子、小猫小狗，人类的婴儿也是如此。随着脑的成熟、发展，很快就能看出儿童的游戏行为。我曾经记录我孙子在婴儿期的游戏行 为，当他会走路时发现，走到空调下面就有凉风，于是他走到空调下站一下就逃出来，再走过去又逃出来，每次都开心得拍手。

       游戏和儿童脑的发展密切相关。 游戏为神经结构编制了新的程序，而越来越复杂得神经结构又会产生新的游戏。游戏得数量和质量与大脑的发育程度形成密切相关。

       游 戏＝学习，游戏就是学习。从福禄贝尔开始，就把游戏和学习紧密联系在一起。儿童的大部分学习都是在游戏中进行，教室里的学习也是儿童游戏的标准形式。有位 研究游戏的荷兰学者胡伊青加指出，人类文明是在游戏中作为游戏产生和发展起来。游戏不仅是人类发展的产物，而且推动者社会的发展。当代儿童发展心理学认 为，儿童是个科学家、哲学家、心理学家，因为儿童的游戏实际上遵循着不断假设、不断验证的过程，这与科学家的研究方法是一致的。儿童在游戏中实际上是科学 探索，儿童的这些天性，保证儿童能顺利掌握社会技能、规范、社会规则。所以，游戏和学习是一样的，“游戏＝学习”可以作为幼儿教育的一个公式。

       游戏是儿童的权利。

       这一点我不想多说，最近，丁海东教授的研究生周桂勋老师在网上发表了一篇《儿童游戏的权利》的长篇译文，从《儿童权利公约》的高度全面阐述了这一问题。有兴趣的朋友可以上网阅读一下。

       没有游戏就没有童年，没有游戏就没有完整健全的儿童。

       照片中是安吉的一个孩子，他拿着一块圆形积木，透过中间的孔洞在观察世界，这就是孩子的游戏，因为这样看世界更有趣。

       照片中，安吉的孩子在雪地里玩，拿雪球砸；玩沙；发明创造，做了一个斜坡，用轮胎滑下来，做了一个特殊装置。

看到游戏中的儿童，我们没有人会否认他们的完整健全。

       这 里要介绍两本关于儿童游戏的书，作者是同一个人——美国宾州大学的儿童游戏专家James E Johoson教授。在1987年的《儿童游戏》一书中，他提出游戏的5个特点：1.游戏是一种转借行为，无固定模式。；2.游戏出于内在动机；3.游戏 重过程；4.游戏是一种自由选择；5.游戏是正向影响，愉快积极。

       2013年，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 引进了他的新书《游戏、儿童发展与早期教育》，对儿童游戏的理解是：第一，积极情绪；第二，虚构性；第三，内在动机；第四，过程导向；第五，自由选择。

       对比两个说法。大家很容易发现，2013年的5点和1987年的5点，实际上是一样的。所谓积极情绪就是正向影响。虚构性就是转借行为。他对游戏的基本观点历经30年不变，这是游戏界对于儿童游戏特性的重要、经典的分析。

       当然，也有变化。      
       荷兰历史学家胡伊青加指出：人类是在游戏中作为游戏产生和发展起来的。

       第一，游戏是自发的；第二，游戏不是真实生活，也是不真实的；第三，游戏是隔绝的、有限制的；第四，游戏本身就是私密的。

       尽管表述方式不一样，大致含义一致，非常集中、典型地反映了自主游戏的特点，甚至跟高等哺乳动物游戏一样，很好地揭示了高等哺乳动物游戏的特点。

       我 想，如果我们把注意力不集中在具体游戏行为上，而是在一个更加概括的水平上看待游戏分类，我认为游戏首先可以分为自主游戏和带有一定程度的目的、组织或方 法的游戏，我称之为工具性游戏，有的学者叫教育游戏，意思一样，通过游戏达到一定的教育目的。说的正规些，自主游戏是幼儿自己发动、自导自游、自始自终的 游戏活动。工具性游戏始蕴含教学意图的游戏形式。
       本质而言，工具性游戏也确实是游戏。但 正因为我们通常对游戏特性的表述过于集中在自主性游戏上，必然造成对游戏理解上的片面性。尤其是在幼儿教育实践中，当我们把自主游戏的5个特征用于教育性 游戏，也就是工具性游戏中，似乎就说不通，把幼儿园老师组织的游戏，把促进一定目的的游戏排除在游戏之外，导致我们很难解释游戏、处理游戏。要知道，真正 意义上的自主游戏在幼儿教育中是有条件的。自主游戏的特性解释不了带有一定目的性的工具性游戏的特点。其结果就是将工具性游戏排除在游戏之外，也就割裂了 游戏与幼儿园教育活动之间的内在关系，违背了游戏即生活、游戏即学习、的基本信念。
       大家知道，教育部颁布的《纲要》里的五大领域，没有把游戏作为特殊领域划分出来，而是将游戏贯穿、溶解、分解在五大领域中，这样的理解无疑是正确的。
       如 果把游戏单独列出来，在实际教育中会出现很多困惑，作茧自缚，造成很多难题。有些地方，把幼儿园的一日生活分成游戏、生活、运动和学习四大块，一旦跨出自 主游戏的范畴，在学习、生活、运动中组织一个活动，老师就犯愁，分不清到底是游戏还是生活，到底是游戏还是运动或学习，这样的分类已经给实践造成了困惑。

       我们要反思，当我们把游戏仅仅局限在自主游戏，这样的理论分析是不是出了问题？研究游戏时，对于游戏特性的理解上有没有偏差？

       在和许多老师讨论过程中，我提出了，自主游戏很重要，安吉提供了大量的自主游戏，也提供了很多自主游戏后延伸的很多活动，回到教室后，小朋友在回味。我看到 一个孩子用铅笔头在倾斜的直尺上滚动，回味在操场上滚轮胎的游戏，这是游戏的延续，同样也是游戏。如果按传统的游戏特性的表述，就会把教室里的活动完全排 除在游戏之外。因此，我认为，有必要在自主游戏和工具性游戏游戏之间找到共同因子，这些更加普遍和共同的因子要既适合自主性游戏，又适合工具性游戏。换句 话说，无论是自主游戏还是工具性游戏，只要具备这些共同因子，就是游戏。当然，凡不具备这次共同因子的活动，就不是游戏。
       这里涉及到如何看待现有的科学理论的问题。科学理论是一个开放的系统，除了向外释放信息和知识，还要不断吸收新信息和新知识，在不破坏自身理论框架、不发生逻辑矛盾的前提下不断进行自我扩张和进一步有序化。一切不能对外进行交换的系统，都是没有生命力的。
       当 我们把日常生活中感觉的经验，把幼儿教育中实践中提出各种经验、事实、感想加以总结，作为一个逻辑结果纳入一个逻辑结构，这就是理论。现在的问题是，幼儿 教育的实践发展，尤其是游戏受到原有理论解释的束缚，这就推动我们去探索游戏理论的解构和重构的问题，使理论能继续解释和指导游戏实践。

       那么，我从心理学角度，谈谈自己的感想。我们知道，任何理论的建设都离不开大量实证研究结果的支持。我在这里提出的想法也是需要有实证研究的支持的。如果我们要寻找自主游戏和工具性游戏的更加一般的、底层的、共同的特性，是不是可以从以下7点来考虑：

       第1点， 正向情绪。主要是指愉悦。游戏是愉悦的，这是大家的共识。即便是游戏中的适度紧张和焦虑也是积极的，推动我们去追求愉悦。游戏具有明显的净化情绪的作用。当小朋友经历一场不愉快的经历后，很快会转化在游戏中。

游戏中的低风险有利于儿童练习技能、体验自信，体验成功感和归属感，精神病学的临床上，游戏有治疗作用。

精神病院里，看孩子康复水平，看小患者会不会游戏。

所以有学者指出，“健康和平衡的生活需要游戏。”在这里，我愿意强调指出，自由是儿童正向情绪的保障和必要条件，我想把提法和传统提法的共同性提出来。这一点，正向情绪，无论是在自主游戏也好、工具性游戏也好，都是共有的。

       第2点， 身体动作。任何游戏都需要身体动作。没有身体动作也没有游戏。为什么早期教育特别强调身体动作呢，因为儿童的心灵、精神都是由身体承载的，这是我们从事儿童 教育的人必须遵守的原则。如果限制、束缚了儿童动作，就剥夺了儿童游戏的可能性。儿童只有通过身体和外部世界建立联系，才会感到快乐。儿童所有的快乐，包 括对父母的情感，都源于身体动作。

       任何游戏都是通过动作表现的。在发展理论中，格赛尔、 皮亚杰、维果茨基等人都高度强调动作在儿童发展中的作用，格赛尔甚至把儿童动作的水平作为儿童发展水平的指标，皮亚杰把动作解释成是思维发展的起点，同时 也是思维水平高低的指标。无论是最初的感知运动水平还是形式运算水平都与动作有关。所谓运算，本质就是动作，是内化的、可逆的动作。心理学提供了大量理 论，解释动作对于儿童发展的重要性。

       回头看，当今世界上著名的儿童课程模式，无不与儿童 的动作、活动有关。安吉游戏更是提供了大量的身体动作模式、类型。发展心理学有一个新的流派——第二代认知科学。这是因为第一代的认知心理学更多的是用电 脑原理来解释人的认知活动，是没有身体的认知心理学，虽然它很重要，解决众多心理学问题。但科学的发展使我们认识到，对于儿童、人类的认知来说，绝不是冷 冰冰的计算机的问题，而是和人的身体紧密联系在一起的。认知具有具身性，如果没有身体体验，就没有学习，没有人类认知。我们之所以能认识外部世界，就是能 通过身体接触世界，第二代特别强调身体动作对认知发展的重要性，人脑是身体的一部分，人脑不可能离开身体去发展。心智离不开主体，主体离不开环境。认知来 自人的大脑、身体和身体经验的本性。

       作为人体，我们也会相互作用、联系，神经系统控制肌肉，肌肉调动关节，产生运动，但这只是一个方面。另一面，肌肉也会影响神经系统，也会决定、影响神经系统发出的指令，神经系统的完善很大程度上也要靠肌肉的发育。

       所以，无论从经验、发展理论、认知科学，都告诉我们身体非常重要。

       第3点， 心理表征

       表征是心理学概念，外部物体的形象在头脑中产生的形象，当儿童出现象征性游戏时，就说明表征已经形成。象征性游戏就是儿童表征的表现，当儿童动作练习时，有没有表征呢？

       一位10个月婴儿站在那里，把手帕反复扔，如果你不停帮他捡，不停扔。有什么意义？练习抓、放，探讨地心引力，考验亲子关系，看看忍耐多大......这四点说明小朋友脑袋里是有表征的。儿童早期已经出现表征。

       双向表征是儿童同时以两种方式考虑同一个物体，儿童把一个物体既看成一个物体，又看成一个符号。

       当一位小朋友坐在小板凳开汽车时，小板凳既是实体，又是汽车的符号。当儿童坐在板凳上吃饭的时候，她马上就又回到现实世界，从驾驶员变成小孩子，儿童能从实体到符号，在人物的关系之间灵活转化，完成了双向表征。

       传统的游戏理论所强调的游戏中的想像，内部机制也是表征，双向表征。双向表征，是儿童游戏的核心特征。

       双向表征体现在儿童的各种游戏中，它包括三个方面的分离：

       第一，人和物的分离。儿童游戏中需要玩具，2-3岁运用高逼真玩具，儿童可以利用非常逼真的玩具开展假装游戏。当孩子年龄越来越大，玩高结构、逼真玩具对他的想象能力反而有负面作用，还不如玩低解构的、普适性的玩具对想像力的促进作用，更能开展假装游戏。

       很多学者专门研究这个问题，凡提供逼真玩具，儿童都会进行“复制转换”，如果儿童玩的是与真实形象不一致的普适性、一般性玩具，会进行“替代转换”。如没有玩具，仅仅用语言描述来作假装游戏，儿童会进行“虚构转换”。这三种转换都离不开表征。

       第 二，人和人的分离。儿童可以从这个角色走向另一个角色。有学者指出：儿童“能在不同角色之间‘走来走去’的能力比能够担当具体角色更有意义。”这个“走来 走去”的能力涉及到社会化的一个重要方面。早年我们在南师大研究儿童社会化时，我提出，儿童社会化的成果是形成完整的自我。所谓完整的自我包括角色结构和 能力系统。角色结构，就是儿童可以自如地在角色之间变化。不同的角色能做不同的行为，一个人能很好地转化不同角色，说明她的社会化程度很好。

成人的角色转换能力，很可能与早期游戏中角色转化的能力有关。

       第三，动作和情景的分离。儿童发起游戏时，所作；行为和实际情境不一样的。

小朋友在游戏时，很清楚哪个动作，如碰撞是游戏，哪个动作不是游戏，是攻击行为。

双 向表征使儿童可以更加灵活地创造一些新的世界，新的环境，探究周围的知识。这就是为什么早期教育中特别重视和强调动作、形象、直观的心理学依据。如果早期 教育过分强调逻辑发展，过早放弃动作和形象，会导致表征能力的萎缩，结果儿童形象、表征发展越来越差，导致大脑功能发展不平衡。要知道，语言水平高不等于 思维水平高。双向表征不仅是认知能力，也是心理健康和社会适应的根基。所以，表征，尤其是双向表征，尤为重要。

       第4点， 虚拟强化

       为什么要叫虚拟强化？我们知道，强化，是心理学尤其是行为主义心理学的核心概念。只要发生强化，行为发生的概率就会提高。现实生活中，有很多强化，幼儿园老师都是强化专家，在幼儿园生活中会运用许许多多有趣的强化手段。

       游戏有没有强化作用？传统的游戏特性只重视过程不讲结果，也就是不强调强化。游戏固然重过程，但不等于游戏没有结果。我们知道，结构游戏具有明显的目的导 向。目的，就是结果。小朋友用乐高搭了很高的楼，不舍得推掉，或者搭了就推，其实都是对结果有期待，只不过，这种结果不是物质的而是精神的。

       过去，我们看不到儿童对于游戏的强化作用，看不到结果对小朋友的影响，应该说这是一种成人中心主义的表现。如果我们从儿童的立场上看游戏，应该说，无论是游戏过程，还是游戏结果，都具有强化作用。但这种强化不是物质的，所以我称它为虚拟强化。

       维果斯基也讲过：“游戏在儿童发展过程中出现无法实现的愿望时才被发现出来的。”

       维果茨基的这句话很容易使我们想起弗洛伊德的著名论断：“梦是愿望的达成。”当一个人在现实世界中不能满足现实的欲望时，才能在梦中实现。现实生活中碰到障碍，只能在梦里达成。

       好的玩具能挑战、蕴含、激发和吸引孩子的幻想，能帮助孩子学会解决问题，享受活动，鼓励表达。实际上，就是强化作用，也就是虚拟强化。

       事实上，游戏的结果，对于儿童和成人都很重要，这就是自主游戏和工具性游戏共同具备的第四个特点。

       第5点， 有效调节

       游戏是我们认识儿童的窗口，如同梦是我们人类理解自己潜意识的窗口一样。我们可以通过游戏了解儿童需要什么、理解什么、紧缺什么。

       儿童的每个行为都蕴含内心的需要，我们可以从儿童的各种行为，让我们知道哪些动作是真的，哪些不是真的，这是很强的调节技能。在情境和人的分离，也是这个意思。儿童很好地调节行为，根据对象、调节行为，知道该怎么做，能怎么做，通过调节行为来调节情感，满足愿望。

       布鲁纳讲过，游戏增加了儿童的行为选择。游戏增加了行为的灵活性。灵活性，就是儿童游戏很关键的特性，明天我们可以看到安吉大量的案例，动作、思维、人际关系的灵活性，这些正是有效调节的标志。此外，游戏还能调节情绪、认知结构，人际压力和人际交往技巧。

       第6点， 适应行为

       游戏是适应年龄特征的，游戏具有发展水平的标志性。因此，心理学家在给游戏分类，是根据年龄阶段来划分的。游戏和儿童行为都具有和年龄相适应的特点。这符合我们人类的进化策略。这能保证我们人类的生存、进化机会。游戏还能适应环境压力，适应创造需要。什么叫创造性游戏？任何游戏都有创造性，简单的创造、复杂的创造，游戏无论大小，创造性肯定都有。

       南通大学 王灿明教授长期以来专门研究学前儿童创造性教育。最近，他的《学前儿童创造力发展与教育》一书已经出版，值得我们学习。

       游戏可以帮助儿童了解自身所处的文化，尤其是假装游戏，对文化学习具有重大意义。有学者研究文化对游戏的影响，将文化分为高语境文化和低语境文化两类。，所谓高语境文化强调游戏中的合作、分享和忠诚。而低语境文化强调发展个人技能、个 性、领导力。两种不同的文化体现着不同的游戏观。但我认为有必要指出，游戏要适应文化，不等于否定游戏的存在和游戏对学习的必然价值。有人认为游戏是高福 利国家、民主政体、发达地区、富裕家庭、高质量幼教机构里的儿童的专利，反之，没有这些条件儿童只能接受集体教学。难道真是这样的吗？
       维果斯基说：“游戏的最近发展区，使游戏成为教育性活动提供了依据。”实际上，维果斯基把游戏作为发现和形成儿童最近发展区的途径、指标。

       第7点， 活动方式

       游戏是一种运动，一种个体行为，更是一种精神、态度。

      此次洛阳论坛的大标题突出儿童发展与游戏精神。为什么要提游戏精神呢？因为游戏不仅是一种具体行为、动作，更是一种态度和生活方式。我们需要关注的游戏不仅是一个具体行为、活动，更重要地反映的是游戏的认识、体验，某种意义上，比具体的活动还要重要。
       游戏态度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很多人都会游戏，但不一定会有游戏态度。有一年春运，我从上海新客站走过，当时在下雨，地铁出口处挤满人和行李，一个小女孩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块饼干打电话说：“我马上坐火车，回家啦！”在那么 嘈杂恶劣的情况下，孩子在游戏。恶劣的环境条件没有影响孩子的游戏精神。孩子没有埋怨，这就是游戏精神的很好注释。成年人往往就缺少这样的游戏精神。

       有一位小学生写错了字，老师罚他写一百遍，小朋友很好地解决这个问题，第一笔是横，他在写字本的格子上连划100个横，第二笔撇，他又连划一百遍撇......孩子具有很强烈的幽默感、游戏精神。

       在自主游戏和工具性游戏中间的活动方式，游戏态度，游戏精神，是共通的。如果有这样的精神，游戏会非常精彩。 这也是个很重要的指标。
        把这七个点连起来，我们得到这么一句话：游戏是具有正向情绪的、具有身体动作和心理表征的、具有虚拟强化和有效调节作用的适应行为和活动方式。
        需要说明的是，这不是定义。定义应该是本质属性的概括，而我一直在声明，现在是在探讨自主游戏和工具性游戏之间最一般、最共通的特性。因此它只是一种描述性的表达，不是科学定义。但这样的描述很重要，帮助我们思考如何处理各种不同类型的游戏。       

       我们在处理游戏的特性，特别要处理好以下三对关系：

       第一，过程－结果。传统游戏理论再三强调过程重要，结果不那么重要。但是，我讲，一个全面的游戏，要处理好过程和结果的关系，一旦把结果变成功利、变成不顾儿童感受一味追求我们的目标，就异化了游戏。不要用我们的现实标准追求儿童游戏的结果，要重视儿童的现实需要，保持儿童的需要。时时提防容易出现的偏差。
       儿童游戏的过程带来大量的快乐，通过结果带来动力，满足教育的需要。用维果茨基的话说，就是让儿童通过自己的活动来完成教师制定的大纲。这就是处理好过程和结果的思路。      
       第 二．练习－创造。游戏中的重复具有很强的练习功能。大量的动作练习可以是动作概括化，形成一定的格式。格式是最初阶的认知结构，可以在新情景中解决新问 题。因此，我们要鼓励儿童、支持儿童练习。在练习中，动作得到改进、完善，就是创造。练习和创造不可分。每个阶段的练习都可能导致新的理念产生。我们老师 要很好地看到练习和创造，往往是不经意的，在游戏过程中意外发生，需要我们教师敏感，去发现。
       第三，愉悦－发展。游戏的重要特点是愉悦，愉悦的同时还具有发展的功能。维果斯基说的最近发展区，通过游戏可以不断形成。皮亚杰说儿童发展到什么水平，游戏就是什么水平。所以，儿童游戏过程中，重复过程中，创造过程中，都是有发展的。
       自主游戏和工具性游戏，是幼儿园游戏的主要形式。这里需要说明一下，自主游戏和工具性游戏即包括教室里的区角游戏，也包括室外的各类游戏。如果我们在这几个活动中，妥善考虑自主游戏和工具性游戏的关系，就不会把游戏归为纯粹自主的，或者非游戏以外的就不是游戏。
       我这里的阐述，更多还是理论分析，是一次理论探索，是为了引起大家的理论关注，是不是自主性游戏和工具性游戏的共同点，还需要实证研究，需要大量的心理学、 教育学研究来论证。学前教育经常会碰到很多口号，时髦的名称，每句口号都惊心动魄，但口号不等于理论。口号没有经过实践证明，教育学中的任何理论都应该被 大量实践证明。2016年第3期的《幼儿教育》上有华东师大学前教育专业的几位研究生在华爱华教授指导下作的一份研究报告《自由游戏与集体教学活动中的幼儿绘 画表现比较》，研究指出较之集体教学，自由游戏更适宜幼儿的发展，教师与同伴的支持能提高幼儿自由活动的质量。应该说，这一研究成果是对本人观点的一个实 证的支持。我期盼有更多的这类研究报告问世。

        我清醒地知道，我这样的理解，也是有风险 的。最大的风险是被误解，被误解成我否定游戏的自主性、被误解成我支持没有儿童自主性、只有教师主导性的假游戏、被误解成可以用教学来替代儿童游戏甚至剥 夺儿童游戏的时间和权利。但，我想，不从理论上跨越现有的籓篱，游戏永远也不会在幼儿教育中得到普及，更无法深化为游戏课程。

        我认为安吉的游戏在实践上给我们提出了很好的榜样，大规模的户外游戏以及有组织的游戏前、游戏后的活动，构成了完整的游戏课程。游戏本身就是课程。弄清楚游 戏，组织好游戏，保障好游戏是重要的。正因为“游戏＝学习”，所以推动游戏课程建设，是幼儿教育的重要任务。在中国广大农村幼儿园，安吉游戏课程很具有生 命力的。安吉游戏为中国的幼儿教育回归提供了正确方向。安吉游戏课程是适合中国农村幼教实践和城市幼教发展的有效经验。安吉游戏课程，是一个积极的开端。

       我们要提倡游戏精神，就是要通过安吉游戏课程构建一个有中国特色的幼儿园课程模式。

       安吉课程模式就是中国的国色天香。

（本文是2016年4月7日我在洛阳师范学院主办的“儿童发展与游戏精神”论坛上的发言记录稿。经程洁整理的文稿已在《学前教育》杂志2016（9）上公开发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