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经典】肝者，罢极之本

    语出《素问·六节藏象论》。对罢极一词，古今注解有歧义，约之有三：一作疲劳解，如《素问吴注》云：“动作劳甚，谓之罢极，肝主筋，筋主运动，故为罢极之本”。二是“罢”同熊羆之“羆”，如《素问直解》云：“罷作羆。肝者，将军之官，如熊羆之任劳，故为羆极之本”。三是现代学者李今庸谓：“本节罢极的罢字，当为能字，而读为耐，其极字则训为疲困。所谓能极，就是耐受疲劳。人之运动，在于筋力，肝主筋，而司人体运动，故肝为能极之本。后世不识能读为耐和能极之义，徒见古有罢极之词，遂于能上妄加四头，而成罷（罢），今应改正”。三家审视角度不同，但释义大致类同，其中尤以李今庸教授的诠释最能服人，于义理通顺。

    拙见对经旨的解释既要从文理、医理进行阐释，更要结合临床作印证，则更有说服力。考临床所见，凡肝病的病理变化，无非环绕气血阴阳四字演绎。肝主疏泄，则主要指对气机的疏通条达；肝失疏泄则气机郁滞，演变诸症。肝藏血，即肝有调节气血之功，血不运则肝血瘀阻，血不足则肝阴不足。肝体阴而用阳，肝阴不足则肝阳上亢，肝阳有余则损及肝阴，从而出现种种症候。但肝病的临床表现再多，其中疲乏一症为肝病的典型症状。临床上许多疾病在病变过程中均可出现疲乏，但非特异性症状，唯肝病的病理变化中，疲乏则是其特异性症状。临床上许多肝病的早期症状就是疲乏，且可存在于病变的始终，如急慢性肝炎、肝硬化等。另一方面，疲劳过度最容易伤肝，乃至出现急慢性肝病。奈何此？因为“肝者，罢极之本”。肝有耐受疲劳的功能，肝病则不耐疲劳而出现疲乏无力；若疲劳过度，超过了肝的耐受能力，则可能伤及肝，致生肝病，出现神疲乏力等症状。

    忆“文革”中遇一青年，原本康健，身强力壮，一人能挑二百余斤，健步如常。但近阶段时觉乏力，纳可，眠安，何以乏力？此人不相信求医问药，也未介意，依然从事农村劳作。坚持数月，体力益发不支，在其父母的再三催促下，求诊于余。查除乏力外，无其他症状，嘱查验肝功能，结果谷丙转氨酶500单位，遂住肝炎病房。一个月后康复住院，症状消失，数月后参加正常劳动。十年中身体康泰，无复作，亦未定期检查肝功能。80年代，又起乏力，消瘦，面色黯然，无泽，纳谷尚好，疑肝病复发，再查肝功能，结果谷丙转氨酶120单位，碱性磷酸酶300单位，白球蛋白比例1.2，B超示：早期肝硬化。历经中西药治疗，或重或轻，始终疲劳乏力，又10年后，因肝硬化腹水，肝功能衰竭而亡故。类似案例不胜枚举，今有报道画家陈逸飞因疲劳过度，突发肝功能衰竭，合并大出血而英年猝死。闻其过去有慢性肝炎病史数十年，及至中年，事业如日中天，超负荷工作，日不暇给，甚是可惜。以上事例足证，《内经》所论“肝者，罢极之本”，值得我们仔细体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