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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完就懂丨极简中国美术史(一)

 湖北刘恒 2016-09-28

  

曾梓荣简介

1990年代末曾任《好书》杂志编辑,参与“旌旗网”创建。

2004年加盟台湾大块文化,协助著名出版家郝明义先生、沈昌文先生处理两岸文化艺术交流事务。2007年入职今日美术馆,担任今日美术馆副馆长、《东方艺术》杂志主编、《今日中国艺术家》丛书执行主编、今日美术馆副理事长等职务。2016年4月任中信美术馆执行馆长。

    各位好!我是中信美术馆曾孜荣。很荣幸、也很感动,一些听过我的艺术讲座的朋友,常常鼓励我通过互联网的平台继续讲下去,让更多的人了解中国美术史的人物与故事。

    大家似乎都有种感觉,以前脑海中关于美术的记忆,西方的大师、名画占据了太多位置,而对于我们华夏民族的美术印象,多少有些暗淡与模糊。

    从事出版及美术馆工作十几年,以我个人经验看,这个问题的产生,很可能是因为古代中国画的尺幅,常常是比较长的卷轴,不仅不便于公开展览,即使印在图书上,图像也要缩小很多倍(远小于西画在图书中所能呈现的画面比例),于是,那些美丽的细节、精彩的笔触,统统都变得浑浊不清、微而不见了。

    因此,这一次互联网上的课程,我将主要通过展示名画的高清局部,与大家分享“细节”里的中国美术史……

    1.     从哪里讲起?

    早在六七千年前,新石器时代半坡文化的“彩陶”上,便出现了中国最早的彩绘。远古的先人们在陶器上以黑、白等颜色,画出了旋纹、涡纹、花瓣纹等等美丽而又抽象的图案……

           (图1:“ 彩陶”上的花瓣纹、旋纹、涡纹) 

    待到夏、商、周三代,古人先以“陶”制作“模范”,再浇铸融化的铜锡水,制成食器、酒器、乐器和兵器等。陶模(在内)、陶范(在外),事先雕刻的各种花纹,在浇铸的过程中,花纹就被“拓印”到青铜器之上,常见的有鱼纹、蝉纹、鸟纹等,特别是饕餮纹,也称兽面纹。学者普遍认为,商周统治者用它的“狰狞恐怖”来表达王权的“神秘威严”,以显示其对权力、地位与财富的占有,让人望而生畏。

 

                 (图2:“青铜器”上的饕餮纹)

《吕氏春秋·先识》:“周鼎著饕餮,有首无身,食人未咽,害及其身,以言报更也。”

     战国之后尤其汉代,古人开始用朱砂、石青等鲜艳的矿物颜料绘制帛画。帛,是一种丝布;纸张的“纸”字,它的部首为“系”(绞丝旁),也是“丝”。这说明了那时人们书写绘画的主要载体,就是纺织品。比如马王堆出土的这幅帛画,描绘天象、图腾和人物,充满着想象力。请注意太阳里面有只“金乌”,月亮上面有个“蟾蜍”(chu)。

 

(图3:马王堆帛画《升天图》)

    金乌,其实就是乌鸦。传说古人观测到了太阳黑子,认为是上面飞着黑色的乌鸦。因为所有鸟类都害怕、远离烟火,只有乌鸦喜欢停留在烟雾之中,再加上乌鸦漆黑如炭,所以古人认为乌鸦是与火有关的神物。而太阳是世间最大的火,乌鸦就与太阳产生了联系。

    月亮上又为何载着蟾蜍呢?据说是因为月亮要晚上才出现,蟾蜍也是夜间常见的动物,月亮上的阴影又很像蟾蜍,于是在传说中月亮和蟾蜍也就形影不离了。

       (图4:马王堆帛画《升天图》局部细节)

《山海经·大荒东经》:“汤谷上有扶木,一日方至,一日方出,皆载于乌。”

    汉代还遗留下来很多的画像砖,多半记录当时社会的各种场景,比如农耕、狩猎、宴会、舞乐等。这张描绘杂技表演的画像砖上——有人在表演重叠的高台倒立,有人站在球鼓上还能长袖善舞,还有人在杂耍同时抛接几个小球……我们仿佛穿越到了汉代,还能听到当时现场的音乐、掌声与赞叹。

             (图5:《跳丸盘鼓叠案画像砖》)

 

2.     东晋-顾恺之(约345年~409年)

    可惜的是,无论秦汉魏晋,当时画家们的名字基本都被时间所淹没,他们在历史上默默无闻,因为在那个时代,画家被认为是低级的工匠,不受社会的重视。所以,今天我们讲中国美术史,得从东晋的顾恺之讲起,因为他是现在史料文献上能够查到的有名有姓的第一位中国画家。

    在顾恺之的时代之后,琴、棋、书、画成为中国文人的雅好与符号,社会上对绘画愈来愈推崇。我们常常听见“文人画”的说法,就是因为后代很多文人、学者甚至朝中大官也都闲来作画,儒家所谓“游于艺”。所以顾恺之是一个坐标,被称为“画祖”,是中国画家青史留名的一个起点。

                 (图6:《宣和画谱》卷一)

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艺也者,虽志道之士所不能忘,然特游之而已……”这是儒家的正统艺术观。

    顾恺之流传下来的作品都是摹本(与他同时代的“书圣”王羲之,现存作品也都是摹本),我们来看他的《洛神赋图》吧。在魏晋时代,中国画基本上以“线描”为主,顾恺之画的人物衣带、馒头一样的山、蘑菇一样的树,都是纯粹的线描,中间有简单的填色而已。顾恺之的线条,被美术史称为“春蚕吐丝描”(亦称“铁线描”)。家住南方的朋友,以前可能养过“蚕宝宝”,知道“春蚕吐丝”时是匀速的、不快不慢、一丝一丝地吐出来。线条的特点是粗细一致、很安静。

      (图7:东晋·顾恺之《洛神赋图》大局部)

    大家再看画面的左上角,远方有个太阳出山的图像,里面也有只“金乌”(最初金乌是两足的,比如马王堆帛画中的;但西汉后期演变为三足,以突出其神性)。这是早期中国画的一个经典元素。我们知道汉字元旦的“旦”,就是日出了,一切才开始了。远古时期的人类对太阳非常崇拜,人类觉得什么样的伟力、什么样的神奇,都没有太阳伟大。“万物生长靠太阳”,这种崇拜也延伸到政治的文化上……一直到“文革”时期,人们还在歌唱“毛主席是红太阳”,这都是从远古流传下来的太阳崇拜的印记。

    大家是否还记得2008年北京奥运会的开幕式?有这样一幕,张艺谋导演请来几位舞蹈绘画者,他们一边优雅地舞蹈,一边在巨大的白纸上画出“春蚕吐丝描”,画出远山和太阳。正是顾恺之1600年前留给我们的,中国美学最早的图像与经典样式。

       (图8:东晋·顾恺之《洛神赋图》小细节)

                   (图9北京奥运会开幕式花絮

《史记·封禅书》所云:“天子朝朝日,夕夕月,则揖。”

《汉书·匈奴传》所记:“单于朝出营,拜日之始生,夕拜月。”

 

3.     南朝·梁-张僧繇

    接下来,到了南北朝时期,中国分裂成许多个小国、小朝廷。其中一个著名的崇尚佛法的皇帝是梁武帝,他朝中有一个官职“直秘阁知画事”,就是张僧繇,他是中国历史上最早的宫廷画家之一了。传说梁武帝派他的几个王子在外统兵,又思子心切。就命张僧繇乘坐驿车去给诸王子画像。回来再给武帝看,武帝“对之如面”,就是说“见画如见人”!“画龙点睛”,龙破壁飞去,这个成语典故,就出自形容其画的逼真神妙。

    张僧繇的《二十八宿xiù神形图》,画面想象奇特,融合了古代天文学与神话传说的故事。中国自古农业立国,《史记》里说黄帝和尧舜执政时,就要观天象而授时,人民依时耕种,才能温饱富足而不发生动乱。所以历朝历代对天象非常重视,被认为是国之根本、帝王之学。甚至每个农民都要学会观天象、识星宿,才能种好地,获得好收成。

    我们注意一下张僧繇的线条,画面中那位羊仙(女星神),通过线条的晕染变化与浓淡对比,使得人物形象更富有立体的视觉感和体积感。这是他学习印度佛像画而又有所创新的“凹凸法”。可以说,张僧繇的线描技法,相比顾恺之的时代有所进步了。

    (图10:南朝·张僧繇《二十八宿神形图》局部,女星神

(图11:南朝梁·张僧繇《二十八宿神形图》局部,尚有印度绘画的痕迹

 

4.     -阎立本(约601年~673年)

    俗话说“天下大势,分久必合”,经历了魏晋南北朝300多年的动乱与分裂,中国进入了大一统的隋唐时期。(隋代只有一个画家展子虔留下了山水画作品,我们稍后再讲山水,先看唐代的人物画。

    古时候没有照相机,朝廷的重大事情常常用绘画来记录。宫廷画家的主要职责之一就是负责记录帝王大臣的形象及重大事件,有点像今天官方新闻的功能。阎立本和他的父亲阎毗pí、兄长阎立德,父子三人都是隋唐时期驰名的宫廷画家。

    阎立本的这幅名作《历代帝王图》,描绘了汉代至隋朝的十三位帝王的肖像,并注明这些帝王对佛、道等宗教的态度与立场。我们来看两个细节。首先的一个就是画面中的大人物一定会画得比旁边的普通人大许多。即在构图上采用了“主大从小”的方法,也是后来中国人物画的传统样式之一,以便突出主要人物的高大形象。

    第二个特点是,阎立本笔下所有人物的面貌、神态都比较“个性化”,更生动写实了。在顾恺之、张僧繇的时代,人物画的面孔都还比较呆dai板、僵硬。但到了阎立本的笔下,大家可以看到,画面中每个人的姿态和神情都不一样。

    顺带说一句,经常有朋友问我,怎么分辨佛教“唐卡画”的优劣?细说起来很复杂,但有一点,好的唐卡画上虽然无数个面孔,但每个面目的表情都是不一样的。而那些粗滥的唐卡画,里面的人物表情基本是重复的。从这样一个细节,我们至少能看出来,画家是用心还是不用心的。

             (图12:唐·阎立本《历代帝王图》局部

                          (图13敦煌的唐卡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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