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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楼】李慈铭越缦堂:以日记得名,由日记遭骂(下)

 江河行地劲草庐 2016-09-28

关于李慈铭藏书的记载极多,仅他自己的文章里就有多处提及,曾自云:“予性喜书,幼即私购之,乃苦家贫。生平无他嗜好,出入起居,无非皇皇于书,一饮一食,亦非此不乐。有一必读之书未置者,即若为深耻之事,往往形之梦寐。”又有:“自昨夕而今晨,整比书籍,甚费心力。以案头之书,必取其最要者以待相次而读,而书有常资考索者,尤宜置于群籍之前。斋中无书架,仅纵横置两案。故或箧或阁,或床或几,或近或远,或高或下,皆极费匠心。”59岁那年除夕,他为书房所书春联是“藏书粗足五千卷,开岁便称六十翁”,但是以《越缦堂读书记》来看,他的藏书当然远远不止五千卷。



历史的斑驳


咸丰九年,李慈铭来到了北京,因为那时他考试的不得意,促使他想通过捐资来得到一官半职,但是在活动过程中,他被人欺骗,带来的钱全部被骗走了,于是他的母亲变卖田产,筹资帮他遂愿,为此使富裕的家庭也衰落了下来。这个经历让李慈铭在京城的生活变得十分节俭,甚至到了冬天,他都没钱买煤取暖,就在深夜里读他买来的古书,以此熬过寒夜。吴振芝通过《越缦堂日记》统计了李慈铭在京的开销情况,竟然发现他每月最大的开销就是买书,即此可见,李慈铭的的确确是一位爱书之人。


李慈铭藏书处,除了最著名的越缦堂之外,还有困学楼、壮改斋、苟学楼、白华绛跗阁、湖塘林馆、知服堂、味水楼、桃花圣解庵等等,这些堂号看上去诗情画意,实际上却并不那么舒适。在日记中,李慈铭经常出现“地潮”、“地作潮”以及“地潮甚,不堪读书”等字句,说明他所住的地方湿气极大,对于古书的保存极为不利。不过李慈铭是学者型的藏书家,斋中所藏多为治学而备,应该没有什么宋元旧椠,这样想来,也略约可以接受了。



从这个院落中可以看到一片古建


我知道的李慈铭故居有两个,一个在北京的米市胡同北部与保安寺街口一带,当时的藏书室名叫环翠舫,如今这里已大半拆除,我专程前往拍照那天,看见环翠舫旧址附近仅余一个院落,墙上写着几个比卡车轮子还要大的“拆”字。另一个在绍兴老家的黄花弄,李慈铭同治七年四月初九的日记中记载:“夜偕姬人,自西郭移居锦鳞桥下黄花弄。小舟一灯,破箧数卷。主人之面,瘦如削瓜。侍姬之鬟,乱于历稞,倚身一襆,入霉欲斑。传家片毡,与蠹俱丛。”但是“锦鳞桥下黄花弄”究竟在什么地方,没有人能够告诉我。


2013年元旦过后,我的寻访之旅来到绍兴,越缦堂当然是希望找到的地方,其实黄花弄的故居是否就是越缦堂所在,我也不清楚,不过古人的堂号未必都有实指,还有些藏书家各地的书房全用一个堂号,所以我觉得凡是李慈铭曾经藏过书的地方,都可以称之为越缦堂,何况李慈铭还曾在答友人诗中写到黄花弄故居,称其“陋巷打头一间屋,乱书堆床雨淋漉”,如此说来,将黄花弄故居亦称为越缦堂,应该也错不到哪里去。



黄花弄巷口的无名小石桥


但是我并没有抱很大的希望能找到越缦堂,因为许多资料都称,李慈铭故居早已毁至无处可寻。来到绍兴,我特意入住了绍兴饭店,因为这个饭店是在张岱的故居快园旧址上改建而成,张岱的许多文章都脍炙人口,最著名也最为人所乐道的就是那句“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人无疵不可与交,以其无真气也”。张岱同时也是藏书家,曾记家有三世积书三万余卷,而他自己从垂髫即始聚书,积四十年,不下三万卷。


那几天我白天四处寻访藏书家遗迹,晚上回到张岱藏书旧址,记录日间所见所闻,我在绍兴的这三天,正赶上那几日大雪压城,奇寒无比,这种奇寒虽然给我的出行带来了许多的不便,但我还是能苦中取乐的找到欢快的理由。寒斋所藏稿抄校本中,时时得见藏书家跋语,最后一语多有“呵冻记”字样,遂自我暗示,那些前贤们在古书上写下跋语时,也是这样的奇寒天气,能与这些前贤们“环球同此凉热”,这也是他人所不能理解的快乐。



站在桥上回望


盘桓到最后一天,访完祁彪佳墓,回到饭店略事休息即往前台退房,准备离开绍兴。在等待前台办手续时,我隔着酒店大堂的玻璃,看见外面有小石桥一座,桥上有“渡世津梁”四字,心里想着毕竟是张岱住过的地方,且不管真真假假,新新旧旧,到底还是有些微古意。


办完手续后,我背着背包,提着一大袋资料离开绍兴饭店,准备前往火车站,天气已经变成了半雨半雪,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湿润的空濛,绍兴饭店的正门前一段路颇为僻静,出租车与行人都不见踪影,我在这湿漉漉的空气中往外走着,心里仍然惦记着张岱,走出几步后,又忍不住回头想再看一眼快园旧址,就在这一回头见,我忽然看见旁边小弄的墙壁上清清楚楚贴着“黄花弄”的标牌。



无意中看到了这个街牌让我很兴奋


难道这里就是越缦堂曾经所在的黄花弄?!我顿时间变得兴奋起来,脑子里迅速的调动出关于黄花弄与越缦堂的资料,越想越觉得肯定,几日的进进出出,我已经对这里大概熟悉,知道穿过这小弄前面有一条小河,河上有一座小桥,难道那就是锦鳞桥吗?如果是,这也来得太容易了,我觉得不大可能,但我仍然穿过黄花弄,又去看了一下那座小桥。



黄花弄是一条极短的小巷


黄花弄极窄且短,瞬间就走完了,这条小弄仅是几排房屋中间空出来的过道而已,其尽头有一个小院,里面看样子像是刚刚拆迁出来的空地,临时充当着停车场,停车场的地上仍然保存着原有的青石条,院中有一棵老树被保留下来,下面围着一个简单的花坛。



地上的宽大石条


被拆成平地的范围约有两亩地大小,最里面还剩有一进院落,被水泥墙围了起来,从外观的样式及破烂程度看,很像是清末建筑。我觉得这里极有可能就是李慈铭故居曾经的旧址,即便不是,也相距不远了。



洞穴


而当年的李慈铭一定曾在这棵老树下面乘过凉,当然,这个雨雪天气,他也不会站在这棵大树之下。我围着这棵老树拍照,看车者走过来制止我,我严肃地告诉他自己是来考察的,他品味了一下“考察”二字,可能觉得这样说话的人多少应该有点儿来头,于是他没再吭声,转身回房间去了。



还余一棵老树


从停车场出来,前行不到5米,就是一条小河,跨河而过的是一条古老的石板桥,从制式和结构看,应该也是当年旧物,护栏只剩下了一部分。我想到资料上称“锦鳞桥下黄花弄”,试图在这条小桥上找到与之相关的蛛丝马迹,很可惜没有找到任何痕迹,可是我仍然不愿意离开。



有着古意的石板桥


一个人在小桥上踱来踱去,积雪越来越厚,两旁的植物都变得银装素裹,虽然不敢肯定这里就是李慈铭日日踏过的小桥,但黄花弄一定是这条小巷了,当年的李慈铭应该就是这里的某一处房屋中月旦文坛,以“先生秉生于冬,冬气寒,故性冷”来解释自己的言行。



人迹板桥霜


独自踯躅间,一位路人从黄花巷中出来,也上了这条小桥,极少留影的我赶紧请求他为我拍照留念,大雪小石桥,这样的天气与李慈铭、张岱擦肩而过,怎能不留下印记,今日敷此小文,看见照片中的自己,肩扛手提,风尘仆仆,但是脸上写着的,全是满足。



不知李慈铭在这里往返过多少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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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书家韦力的古书之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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