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敢把“颜筋柳骨”贬为“丑书之祖”的人——“人格缺陷者”米芾

 1 in 1000 2016-09-28


“人格缺陷”书法家——米芾


一个人格缺陷者可以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但很难成为一个艺术理论家,你可以欣赏,崇拜他们的作品,但不要把他们的话太当回事。从某种意义上说,米芾就是这样一个人格缺陷者,一句:“大抵颜柳挑剔,为后世‘丑怪恶札’之祖”,不可谓不令人惊骇。                             

图为米芾《苕溪诗卷》(局部)


对于一个书法上的后来者,虽然可以有自己的好恶,但对于书法前贤,总体上应该是尊重的。我们看看米芾说的话,米芾说:“智永有八面,已少钟法。丁道护、欧、虞笔始匀,古法亡矣。柳公权师欧,不及远甚,而为丑怪恶札之祖。自柳氏始有俗书”  

图为柳公权书《玄秘塔碑》局部(左)和米芾所书碑文(右)


而颜真卿是米芾抨击的重点对象诸如“颜书笔头如蒸饼,大丑恶可厌”等等评论不一而足。

不仅如此,米芾还说:“唐人以徐浩比僧虔,甚失当。浩大小一伦,犹吏楷也。僧虔、萧子云传钟法,与子敬无异,大小各有分,不一伦。徐浩为颜真卿辟客,书韵自张颠血脉来,教颜大字促令小、小字展令大,非古也。”

图为徐浩所书《不空和尚碑》(左)和虞世南所书《孔子庙堂碑》(右)


  米芾后来是十分喜爱褚字的,所以他对褚字极尽歌颂,说褚字“清远萧散”;“九奏万舞,鹤鹭充庭,锵玉鸣珰,窈窕合度。”赞赏之情,溢于言表。

  米芾对于所喜爱的二王和褚,他便极尽赞美;而除此之外,诸如智永,虞世南,欧阳询,徐浩,颜真卿,柳公权等等诸家,他都持否定或半否定态度。甚至有的时候言辞激烈,多有诋毁之嫌。

  宋四家都曾师法颜真卿,其中苏轼,蔡襄頗得收益,而黄庭坚后来从魏碑“瘗鹤铭”中受益最多(他误以为那是王羲之所书),米芾楷法后改宗褚遂良,蔡襄亦曾师法虞世南。这其中,苏轼,黄庭坚,蔡襄对颜真卿评价都很高,苏轼甚至说:“诗至于杜子美,文至于韩退之,书至于颜鲁公,画至于吴道子,而古今之变,天下之能事,毕矣。”也就是在他眼里,颜真卿可以看作是书法的最高峰。唯独米芾的抨击言论十分激烈,这不得不引人深思。

  历史上上几乎没几个书家能入得了米芾的眼,那这是否就说明米芾的书法水平就比欧虞,颜柳更高呢?显然不是,不仅如此,可以说,他还差得很远。米芾对太多前辈书家都可谓“出言不逊”,那么后人又是如何评价米芾的书法及认知的呢?



  米芾喜欢伪造古人的字来“彰显”自己的书法水平,图左为颜真卿《祭侄文稿》,图右为米芾伪造的所谓“颜真卿书《湖州帖》”,其实根本无需多言,显然二人的笔力几乎没有可比性,颜书的苍劲雄浑在米芾的笔下显得油滑绵软(注意“此州入太”四字),且时出侧锋(注意“年”字)。 至于帖中“凑,湖,非” 等字,则笔法,结体都是米字的一套。

  首先,后人对米芾书法总体上的评价是,行草书很不错,但楷书不怎么样,但奇怪的是,米芾对于楷书上的巅峰人物诸如欧阳询,颜真卿,柳公权都不待见。这难免有“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嫌疑。

  这不得不提到米芾的楷书,按他自己的说法,自己的小楷“甚佳,不轻易与人”,那么他的中楷大楷呢?答案是:很糟糕。



  图为褚遂良书《雁塔圣教序》(左)和米芾所书碑文(右),“凤凰”二字下笔极软,“逢氏”二字颤似中风之疾,通而识之,并无一二字足细观也。


  不妨看1976年在连云港市出土的米芾楷书残碑,从中可以看出浓厚的褚遂良的意味,然而褚遂良少量的装饰性笔法和富有弹性和流动感的线条让他的字显得灵动,清健,挺秀,而米芾则完全把褚字变成了一只只竭力挣扎扭动的“怪兽”,浮夸而惊悚的笔法既让人感到做作,又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拿笔拿不稳。注意,这绝不是风格问题,太多的伪书法家都以所谓的“风格”去装神弄鬼,我既对此既唾弃至极,同时也见怪不怪了。

  再来看米芾的小楷《向太后挽词》,其实还是说得过去的,一定程度上也印证了他的说法,但至于他所说的“甚佳,不轻易与人”,则完全是自夸过头了。其实不难发现,即使是在小楷中,米芾也改不了一味好“势”的陋习,字字皆有“跃跃欲试”,“好胜不羁”之态,久而观之,颇令人生厌。“终随一偏’之失”——素来褒贬分明如黄庭坚者,对他的评价是较为客观的。



图为米芾小楷《向太后挽词》


  米芾的中楷大楷最糟糕,而他最看不起的颜真卿,却最长于中大楷,而被他贬斥为“丑书之祖”的柳公权,亦中大楷极佳。(颜柳的楷书,总体来讲比初唐的楷书写得更大)



图为颜真卿早年所书《郭虚已墓志》(左)和晚年所书《颜勤礼碑》(右)


  通过米芾的字,我们其实也可以窥见米芾性格中较为重大的缺陷。尽管字如其人的说法太过绝对,字好人就好更是无稽之谈,但如果我们按照苏轼的说法,所谓字如其人,并不是看字的“好”与“不好”,而在于字的“气质”。苏轼在《渡海帖》中说:人貌有好丑,而君子小人之,不可掩也;言有辩讷,而君子小人之,不可欺也;书有工拙,而君子小人之,不可乱也。”,有的人写字虽然“精到”,但透露出飞扬跋扈之气,有的人字虽然丑拙,但不乏沉抑之正气,苏轼强调,应当注意字的“气质”,而不是外表,好比长相漂亮的人不见得学养和气质很好,反之亦然。


  明项穆《书法雅言》评价米芾的书法之短在于“猛放骄淫”,而他认为之所以如此,是因为米芾“天资虽胜,学力乃疏,手不从心,藉此掩丑”。而清代梁巘《承晋斋积闻录》:“米海岳软笔作书,下笔极细,钩剔极粗,放荡散漫,太无规矩,终不为佳也”,“然似仲由未见孔子时风气耳”。一个说米芾“猛放骄淫”,一个说米芾“放荡散漫,太无规矩”,虽然看似评价过激,但也并非空穴来风。


图为米芾所书《研山铭》(局部)


  为什么对米芾的字会有“无规矩”的批评呢?这和米芾的楷书水平太差有着密切的联系。王羲之,欧阳询,颜真卿,赵孟頫的楷书水平都相当高,所以尽管他们的行书也时有倚侧之势,或飞动,或雄浑,却总体不失端庄之气。过分夸大楷书的“基础意义”是错误的,但比这更加错误的是无视楷书的基础意义。苏轼说:“书法备于正书,溢而为行草。未能正书,而能行草,犹未尝庄语,而辄放言,无是道也”。按照苏轼的理论去推敲,米芾的行草之所以“放荡无规矩”,正是由于没有楷书的约束。

  米芾的楷书水平较差,与他对楷书的学习态度有关系。他初学颜真卿,而后又厌恶颜真卿,转学柳公权,而后又厌恶柳公权,转学欧阳询,紧接着再一次否定欧阳询,改学褚遂良……这种心理颇值得探讨,凡是学过书法的人都应该知道,学某家的书法,往往学之愈深,愈加上瘾,愈能感受到某家之无穷妙趣。凡频频转益别师,而且还否定批驳诋毁前学诸家以致“数典忘祖”者,大抵只有一种情况——总也学不好某家,气急败坏故而转益别师。就米芾放荡不羁,争强好胜的性格和一味求“势”的书法喜好,完全无法想象他学欧字的情形。

  转益多师并不代表“取诸家之长”,况且在我看来,“取诸家之长”在艺术上往往是个伪命题——虎之尾苍劲,麋之角优雅,鹤之翼轻捷,象之自圆健——但设若有一种动物长着老虎的尾巴,麋鹿的角,仙鹤的翅膀,大象的鼻子——那真是不伦不类,不三不四,其丑无比。


  至于说米芾的“骄淫”之病,亦有根据——说到字的“骄淫”,我们不得不提到宋朝的另一位书法家——奸臣蔡京。如果说秦桧从某种意义上是背黑锅的“所谓”奸臣,那么蔡京这个奸臣绝对是半点也不冤枉。蔡京的字也极其精到,然而看起来又有些飞扬跋扈,但是,米芾恰恰极其欣赏蔡京的字,甚至认为蔡京的字是当朝第一。物以类聚,书亦如此。米芾的人格缺陷,由此可见一斑。

  我们今天经常说“巧取豪夺”这个词,其实这个词最开始就是形容米芾的行径的。米芾经常用伪造,调包,威胁等手段窃夺前朝珍贵的文物,他曾因此被告到官府。


  米芾性格的畸形与他的出身和成长经历有关。米芾的母亲是皇太后身边的侍女,这是一个特殊的身份,一方面,这与皇家沾点边,尊贵,高傲,甚至时而的目空一切都可以理解。另一方面,太后身边的宫女也终究只是宫女,尽管这种便利能够让他自由出入于皇家宫苑,但在古代封建社会尤其是唐宋“身份制”的影响下,米芾也深谙此理。他一方面与诸如奸臣蔡京之类的官宦名流交往甚密,十分渴望洗清身份进入贵族阶层,但又时时感到力不从心。所以米芾这一生,某种意义上是“高傲地活在自卑里”,他的许多怪异的行为和言论,都与他特殊的心理状态密不可分。



奸臣蔡京所书《跋雪江归棹图》,骄猛飞逸沉着痛快,锋芒奕奕,精到之极。



蔡京的哥哥蔡襄是一个忠厚温和,品格高尚的人。兄弟两人在品格与性情上的巨大差异在书法上表现得淋漓尽致。观蔡襄字犹如“春风拂面”,苏轼力推蔡襄,认为他的字是“本朝第一”。图为蔡襄书《澄心堂帖》(左),《大研帖》(右)


宋高宗赵构《翰墨志》:“米芾得能书之名,似无负于海内。芾于真楷、篆、隶不甚工,惟于行、草诚入能品。”,而黄长睿评其书法,“但能行书,正草殊不工”对米芾的评价可以说是较为客观的。(赵,黄二人对米芾草书评价不甚一致,应该说,米芾的草书并不低,但由于其对唐人的草书持否定态度,又囿于对晋草的见识,成绩平平自然在所难免)。

尽管米芾的行书客观上是优秀的,但学米字应当以谨慎为佳。如果说学颜体字的朋友容易忽视颜体字笔法中“绵里裹铁,外柔内刚”的特点,且不细心体会颜体字的体势特点,肤浅而错误地把颜体的宽博雄浑理解为笔画粗细问题,从而让字变成庸俗肥硕的“墨猪”,那么学米字的朋友往往由于过分强调米芾行书特殊(tì)法(即挑钩)和弩法,从而把米字妖魔化”。要知道,尽管米字倚侧的体势与扭动的笔法不失为一种独特的美,但由此带来的“骄淫无规矩”之弊病也是事实,若在临习米字时过分强调这些“本来已经足够夸张的表情”,难免让字显得“张牙舞爪,歪瓜裂枣”。


另外,也正是由于米字的上述特点,熊某建议初学行书莫以米字为蓝本,要知道,从守规矩到放荡不羁相对容易,从放荡回到平正中和就难了。大概也是如此,米芾楷书那浮夸惊悚的扭动与挣扎恰似想要挣脱枷锁的野兽。

而至于米芾的书论,堪称“史上最不靠谱”书论,即使有那么一两句正确的话,也有诸如苏轼在内的人比他更早,更精辟,更全面地提出。乾隆对米芾的一句评价可谓一针见血:“爱其字,然恶其论”。                                                          

文字/编辑/制作:熊 《空蝉》2015第 6 期 总第 7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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