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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美人也是佛,你是绝对兼绝色!

 menxue2020 2016-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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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亦子南







大宋,这个把皇帝叫官家、把母亲唤姐姐、把未嫁女叫某娘子的朝代,是文人的天堂。但一搅进政治圈,幸福感浓不浓就不好说了。



大宋曾经出过这么一个文人,他的一个书法帖,在我们这年代拍出过1.4亿的天价。跟曹雪芹一样,他用不上自己创造的后世的钱。当时他活得并不平顺,也不富不闲,而是劳心劳神了一辈子。



但他坚持说,他上一辈子是个美人兼才女,后世一定要成佛。



那么,中间这辈子他的名字,叫黄庭坚。



 



不是所有的文人都相轻,达到真正的份量,对手或朋友都会把你看得很重。比如宋时,陈师道不光佩服黄庭坚结构奇特、撇捺都大的元佑脚书法,对他的诗文也十分迷恋,“陈师道一见黄豫章,尽焚其稿而学焉。”这仁兄看了黄的稿子,把自己的作品全烧了。



这句话,见黄庭坚之高,见陈师道之真。陈师道其人,志向颇高,他是一个誓要写出传世之作的人。



然而,对比之下当即把自己的稿子全部烧掉,将已有成绩归零,该是一种什么样的大倾倒?又是一种多么幸福的大挫败啊!



每看到这种片断,我都会有些许错愕。这些人,明明都是大男人,就因为对手或朋友的欣赏,他们就有了一种“初日芙蓉春日柳”的艳芒,如那一抹明亮佻达的春夏之色,让人“想见风度。”



 



历史名人的风仪,就凭史述片言,放开想象,却得来的阔大,虽然可抽象可具象。



黄庭坚,字鲁直,这一名一字,我一开始十分不喜欢,又是坚又是鲁又是直,听着觉得此人冒傻气,应是鲁莽憨瓜一个。温庭筠当中也有个庭字,上学时我会把这两人混淆,分不清哪个是唐朝哪个是宋朝的。



后来终于记住了,温庭筠是唐朝的,黄庭坚是宋朝的。但光从名字上讲,我觉得温庭筠这个名字温润清贵。但实际上,温是个丑男,有温钟馗之称,偏是秾艳的花间词鼻祖。



 



黄庭坚却素有美资仪,是个地道的美男子,有其舅李常与其母李氏的阴阳综合之美。黄庭坚的美,大约与别的男子都不一样。



晋时嵇康之美大有横扫天之下势,即使赤身打铁,也让人丝毫不觉粗鲁。别人醉酒都丑态毕露,他却美如玉山将崩。嵇康一出现在哪里,“美”字在别人身上都不生根芽。



这种美不可追攀,辐射面太大,从而显得太刚绝、太压迫。潘安也很美,一坐车出去就被买菜蔬瓜果的中老年妇女扔满一车果子,回家后能省好几天的时鲜水果钱,接地气,却也太张扬。



 



而黄庭坚,美如冠玉,翩翩男儿,可他偏从二十六岁时就认定自己前生是个美貌且饱读诗书的女子,两个影子恍然交叠,美得绵延,有时他也不知哪个是此时的自己了。



据说他在一个老婆婆家里,找到老婆婆早死的女儿前生读的书,全部是他今生每次参加考试所写的文章,他就把老婆婆当成自己前世的母亲。



这个传说导致清代的袁枚在一本书中叹道:“书到今生读已迟”。是啊,人家黄庭坚写的诗文都是他前辈子读过的书,而我们从这辈子起步,不是太晚了吗?



 



黄庭坚曾在黔州(现在的重庆彭水县),悉心教导过一大批孩子习书法、写诗文,更教他们怎么做人。要知道,黄庭坚是著名的《二十四孝》人物之一,得他指导,那些孩子是多么幸运啊!



饮水思源,这么好的福利,黔州人不该要感谢王安石的女婿、蔡京之弟蔡卞这个北宋权臣吗?是他把黄庭坚贬到重庆来的。



说到王安石、蔡京、黄庭坚这些人物,我再一次感到黑白二字不适用于判定历史功罪,总是有那么些模糊遥远的光影让你无法说出真正的感觉,你不知道那些它们从哪个角度折射出来。



 



王安石变法本意高远,利国利民,一不小心却成了急政与苛政。



蔡京是中国十大权相、奸相之一,但他当政时期的社会救助制度却是史上罕见,那时的大宋子民是幸福的。



蔡京推行的居养院、安济坊和漏泽园制度,令弃婴有人养,让乞丐有饭吃,上学的孩子有补贴,鳏寡孤独有所依,无疑是北宋救济制度发展的高峰。据说那时的社会保障赶得上现在的欧美发达国家。



 



我对蔡京的看法是矛盾的,但对黄庭坚和王安石,我的态度相对很明朗。一开始并不喜欢黄庭坚,只爱王安石,不外乎两个原因,尽管别人看起来都很幼稚可笑。



第一原因是王安石一辈子只爱老婆,到死不纳妾。老婆花很多钱给买来的妾都让他给免费放跑了。



在古代,有能力却不纳妾的男人真是稀少,就是把《江城子》写得深情蚀骨的苏大胡子又怎么样?不还是妻妾好几个?在我眼中,一对一的男女感情是高贵的,也如同裤子必须要做成两条腿一样才正常。



 



所以,在一妻多妾为荣的大宋,王安石真是绝世好男人。



再看黄庭坚。受他舅舅李常还有许多著名风流词人的影响,他年轻时很花,写过很多有艳魂荡魄的诗词。一遇到这个问题,我总是给文人打折。



第二,王安石以“因天下之力以生天下之财,取天下之财以供天下之费”为原则的铁血变法,惠泽百姓,也为朝廷敛财,如果执行得好,唯一受伤的应该是那些掌握天下大部分财产的人。



粗暴点归纳,有点劫富济贫,要得嘛!我这位女壮士,曾经袖子一撸,为王安石喊好:风雨凌寒独行客,雷霆新法泽中州!



 



黄庭坚与王安石同是江西人,都是学霸级的。小学霸黄庭坚受大学霸王安石的青眼相加,小学霸反而不买大学霸的账,在王安石变法过程中,黄站到了守旧派的队伍里。



变法明明是好事,为啥他不去跟着变法啊?



不过,也是从这里,我起了疑惑,变法这种福泽天下的行为,为什么只有权相蔡京等极少数人支持,余者绝大多数持反对态度呢?



历史上的好孩子们,司马光、苏东坡,欧阳修,王安石弟弟王安礼和王安国,范仲淹……等太多人不支持变法。



画风不对啊,别的人不说,范仲淹在历史上是可以被称作伟人的角色,难道他的“先天下之忧而忧”是假的吗?



 



仔细了解下来,才知道,王安石的初衷是对路的,但执行时却被下面这些人利用空子弄得走样了。



比如青苗法,这项措施本是为了抑制兼并,在青黄不接的时候救济百姓,但实际执行结果却是,地方官员强行让百姓向官府借贷,而且随意提高利息,加上官吏为了邀功,额外还有名目繁多的勒索,百姓苦不堪言。



这样,青苗法就成了官府放高利贷的苛政。难怪富人反对,穷人反对,不穷不富但忧国忧民的这部分人,也反对。这时,我忍不住嘀咕:黄庭坚,还真由不得不喜欢呐。



至于你年轻时好色,你又不是我男人,我犯不着生气。



 



看人心态放平和点,从摘掉挡在眼前的那片叶子起,我眼里的黄庭坚居然就越来越丰满,越来越灼灼其华。



黄庭坚从小是神童,五岁读六经,六岁把《春秋》倒背如流,八岁时写诗说自己是文曲星,九岁时与风流倜傥、知名度高的舅舅李常对高难度级别的对子:“桑养蚕,蚕作茧,茧抽丝,丝织锦绣;草藏兔,兔生毫,毫扎笔,笔写文章。”



一时为神童之名锦上添花,再成美谈。从小练书法,寒暑不懈怠,勤奋劲儿直追书法界书圣先贤。



每每在院子里练字就爱甩墨水到青竹之上,时间一长,他的墨水比湘妃泪水管用,就把竹子染成了通体黑色,斑斑驳驳。



 



他老家,那个叫双井村出好水好茶的地方,遍地是这样的黑竿“山谷竹”。黄庭坚,自称黄山谷。这名字倒宁谧悠远。若要用名字透射人生,黄庭坚一生,心志坚定,性格不鲁,人品耿直,虚怀若谷。



黄庭坚虽然认为自己上辈子是才女,但这辈子绝对不女气,是个钙质十分充足的男人。他的《新寨饯南归客》中忆起他的少年时期,一点也不逊于李白的《侠客行》之豪:



“往在江南最少年,万事过眼如鸟翼。夜行南山看射虎,失脚坠入崖底黑。却攀荆棘上平田,何曾悔念身可惜!辞家上马不反顾,谈笑据鞍似无敌。”



 



读完我吓了一跳,胃里有隐隐的难消化感觉,诗意里的陡峭高绝、隐隐血光,不止在于表面。



但他的少年时期在十四岁就结束了,因为一直搭着顺风车成长的黄庭坚,父亲死在外地,虽有还舅舅疼爱,但总归是隔了一层,不能事事照应。



上有兄,下有弟,都未成年,天资最高的少年黄庭坚得想办法把家庭担子挑起来。



“某少孤,窘于衣食,又有弟妹婚嫁之责”。但这时,仍有断层,令人不太明白 ,最起码是我不明白,既是生活严峻,为何还在十七八岁的大好年龄跑去扬州莺莺燕燕?



 



《诉衷情》里他这么描画自己:“小桃灼灼柳鬖鬖,春色满江南。雨晴风暖烟淡,天气正醺酣。山泼黛,水捋蓝,翠相挽。歌楼酒旆,故故招人,权典青衫。”



少年骚动,自是血脉偾张,衣服都当了。难道狎妓是在宋朝晋级为真正文人的必经之路?



不过,真要从脂粉场里杀出来而走红,顶多也是柳三变、晏几道之流,一生大约就定了。



 



关于他的改变,我还是喜欢有点因由的说法,在他创作艳词正盛之际,有一次他去谒见了一个著名禅师,禅师对他怒喝道:“大丈夫翰墨之妙,甘施于此乎?”大有责他以“艳语动天下人淫心”之意。



棒喝之下,黄庭坚真心悔过,他写了一篇《发愿文》,发誓从此不写艳词。每个人都需要及时的棒喝,不然人生会过得流于浅薄。他没有沦于末流,还是从主流突围了。



十九岁娶妻,通过科举在二十三岁时入了仕途,从当一个小小县尉开始。带着娇妻去河南汝州上任,也带着一颗光明远大的未来之心,他一路写诗、看景、拓名家碑文,怡情山水、努力学习两不误。



 



但这个越来越喜欢杜甫诗风与为人的大才子,遭遇到了与杜甫、白居易一样的尴尬,县尉是个挥鞭向百姓的昩良心的活儿,杜甫和白居易干不下去,他也实在干不下去,正直文人的肩背宽和直。



渐渐地,他的名声越传越响亮,令王安石注意到了这个年轻人。三年后,王安石拜相,雷厉风行,推行新政,任命黄庭坚为国子监教授。但王安石的科举法,黄庭坚看到弊端,不敢苟同。



此时苏东坡的态度也并非完全一力反对变法,而是有选择地持反对意见,建议改革缓行,而不是转折太急,令国家伤筋动骨。奈何王安石风头正劲,凡是反对之人,无疑都是黑名单上顶风作案的人。



变法最终失败。另一方面,这种失败是检验人品的试金石。



 



黄庭坚的心胸与境界,实是宽阔,当王安石遭重创,连变法派都有人来落井下石之时,被贬到过北方受苦的黄庭坚站出来这么评价王安石:“荆公六艺学,妙处端不朽,诸生攻其短,颇复凿户牖”。他就不怕“诸生”记他仇。



后来黄庭坚黄母生病一年。这个相信轮回至孝至诚的男子,日夜守在母亲床前,衣不解带,甚至次次察看粪便颜色。寡母终于去世,他就修了个屋子在墓地守孝,室于墓旁守孝,哀痛过深,差点丢了性命。



就这样,他被列为历史上著名的二十四孝之一。他这么做不是为了沽名钓誉,所有行为跟世人的评价无关,因为他不是做给任何人看的。



 



黄的舅舅李常和苏东坡是好朋友,便将外甥推荐给苏东坡,惹得苏东坡也对黄庭坚非常激赏,言道:“此人如精金美玉,不即人而人即之,将逃名而不可得。何以我称扬为!然观其文以求其为人,必轻外物而自重者。”



这样,黄庭坚从地方才子成了全国知名才子。黄遇苏,如同白居易遇顾况,刘禹锡遇权德舆,这种托举之势,简直就是起航时的顺风,口渴时的清泉,睡觉时的枕头,合适的时候,推波助澜,不经意就名声大噪。



心意相通、才高八斗的男儿,在共同的节操下被拧在一起时,他们的友谊是女人的闺蜜式友谊不能比的,他们更坚固,要不然,黄庭坚怎么就成了苏门四学士之一呢。



 



说是苏门,其实是他们几人的政治方向、为官之道,还有生活态度相接近,而不是看文学、书法这种艺术上的气味相同成分有多少。



黄说:““民病我也病,呻吟达五更。”

苏说妻妾们:“猜我肚子里都是什么?”

他的宠妾王朝云答道:“满肚子不合时宜。”



从艺术上讲,苏的诗词意境手法更象李白的洒脱奔放,黄的诗风与王安石反而更接近,王安石是理性的,黄是过分讲究的,都有杜甫风格。



黄庭坚的“春事欲了鹦催,主人虽贫燕来”就是由王安石的“鹦犹求旧友,燕不背贫家”化来。书法上,黄说苏的字如石压蛤蟆,苏饥黄似树梢桂蛇。



呵呵,苏轼的一张不饶人利嘴,连怀素与张旭都笑话为两秃翁,又岂能放过黄庭坚?



 



元佑二年,黄庭坚这个校书郎主负责编修的《神宗实录》,被变法派实力人物挑剔出上千条不满意处。



书中有这么一条说“用铁龙爪治河,有同儿戏”,当权派质问他,你他妈是不是乱写的,治河怎么会是儿戏?在哪里儿戏了?



黄庭坚不改当初说法,坚持道:“被贬北都时,曾亲眼看到这件事,当时的确如同儿戏。”从这件事的回答开始,黄庭坚上了拧劲儿,句句实答,毫不迂回,更莫说圆滑。





于是,这次被贬去了重庆黔州。绍圣二年,山谷先生在他哥哥黄元明的陪同下去黔州。


终于,陪了他几个月的哥哥元明要走了,黄庭坚因此而泪崩:“万里相看忘逆旅,三声清泪落离殇。”这只是泪崩的开始。



 



黔州之旅居,他没少写了书信给自己亲近的人,他自己边写边涕泪交零,令读每封信的人都大恸不已,近千年之后,我抚片言之际,虽知这书信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可碰到他书信中的用词,也难忍眼眶濡湿。



他在《答泸州安抚王补之》中,用了“骨肉”二字:“某至黔州将一月矣,曹守张诜相待如骨肉。”黔州知州曹伯达、通判张铣,“皆京洛人,好事尚义,不易得也”,但曹伯达和张铣不是对所有人相待如骨肉,他们不是强盗头子单雄信,也不是及时雨宋江。



曹和张给别人的关怀有限,但对于如孤雁一般的黄庭坚加以厚待,无微不至,让精神近崩溃、物质很薄弱的黄庭坚得到了雪中送炭的温暖。



 



我不明白是为什么,每当看到那些没有血缘关系的人以骨肉相称,必能撼动我心。比如在一部电视剧中,看到年轻的顺治帝对董鄂妃说:“从此,你就是我的亲骨肉。”我瞬间就怔怔地呆住了,何人会一生待我如骨肉?



黄庭坚没说错,四海一家皆兄弟,他一路得到不少如骨肉一般的福缘,每到一地,地方官与士大夫,如朱和叔、唐彥道、柳毅升都等对他关怀备至。来到黔州之后,这些人也没断了关系,经常“远寄衣物”。



至于他在同一封信《答泸州安抚王补之》中说:“已成铁人石心,亦无儿女之恋矣”,想必只是指男女之间变成铁人石心吧。在此间,他收获了太多的兄弟真情。



 



他的一个姨表妹夫李元叔也对他很照顾,这事记录在黄庭坚给李元叔的弟弟的墓志铭上:“余在巴楚间蜀岁,元叔遣使来衣食我,留僮仆给使令,恩若兄弟。”



这样来的骨肉,自是冥冥缘分,靠情意相牵,但亲骨肉,却是责任。当年秋天,他的弟弟黄知命带着黄庭坚的妻与子,还有自己的家眷,来到黔州与他会合。



一个人还好说,有亲戚朋友的资助,但一大家人的生活用度,开门七件事,非常现实不容半点糊弄。



当时的生活现状,他在《答王补之书》中这么描写:“到黔中来,得破寺堧地,自经营,筑室以居,岁余拮据,乃蔽风雨。又稍茸数口饱暖之资。买地畦菜,二年始息肩。”



 



之所以这样不避现实剖心倾腹,盖因朋友的功能有二,一是分享,二是分担,分享的是自然是好的,分担这个词,就有点风雨同舟的意味了,无论你身处高峰还是沼泽。



山高水阻,通讯艰难的岁月,光给这个好友泸州知州王补之,黄庭坚就写了十八封信。王补之也时常让自己的儿子去黔州探望黄庭坚,处处照顾他的生活。



精神衰苦之时,他告诉王补之,“某比苦脚气时作,头眩,胫中痛,虽不妨寝饭,已是老态渐出。” 后来,可能是神经衰弱,或消化力下降,他黯然道,“然遂不能多饮茗,亦殊损减人光彩。”





想来,前几年还以双井茶劝苏轼退隐的黄庭坚,竟然不能饮茶了,岂不怅然?



耳目昏塞,旧学废忘,直是黔中一老农耳……枯木寒灰,心亦不在矣——《与太虚公书》。诚然悲伤,但不代表懦弱,更不代表为自己的当初行为而后悔。



一个相信自己前生是女子的人,一个有着深厚佛心的人,他的内心强大不是表现在不流泪,而是一边流泪一边坚持初衷。



养家的艰苦一松懈,他也会逗弄生活小情趣,与友修书,下棋,种花,养鸟,吟青竹,不亦乐乎。





有次,他弟弟弄了一只据说能学杜鹃鸟叫声的画眉进家,当家里有客人围坐时,便把那只画眉挂到廊上,让它学画眉叫,谁知它把各种虫鸟叫声学了很多,却独不作杜鹃叫声。



黄庭坚便与客人调笑:“难道它是羊公鹤的后代吗?”羊公鹤这个东东,是不会跳舞的鹤,算是名不符实的代称。



这时的黄庭坚,生活虽苦,但算安然,于是笑容逐渐增加。



 



黄庭坚在黔州谨守罪臣身份,一直低调做人。可是,盛名在外,想韬光养晦都是难事。远近的大小文人才子得知黄山谷在此,都渴望得到他的指点,他也很开心助小辈进德修业。



修养品德在他看来,是首要的,学业倒为次。他对于一个叫姓杨字明叔的人尤其欣赏,黄庭坚手抄魏徵那个拍卖价高到令人心惊胆寒的《砥柱铭》,就是送给杨明叔的,希望他像中流砥柱一样锵然立世,不为转移。



但不是谨遵操守就能成为国家柱石,杨明叔到后来依然只能当个小官,山谷先生少不得再一声长叹:“杨明叔从予学问,甚有成,当路无知音,求为泸州从事而不能得。”



 



不光是这些颇通文墨的文人才子得到指点,黄庭坚后来还默许一批穷苦孩子免费学习,至今有他讲学的地方,叫万卷堂。



孔子收弟子,对于家贫者,还要以腊肉为学费,而生活清苦的黄庭坚,干脆连这点规矩也放弃了。



山谷先生的道德高尚不止表现在孝义忠信,更不在于空谈,他一颗佛心,对于无助困苦之人怜恤不已。一个冬日,他走在江边,看到一个病人躺在路边,已经奄奄一息,便将他扶到一个庙里。





喂了粥和药,这人醒过来,一问,原来是黄庭坚的老乡,江西双井人,在荆南流落,被二个商人雇来挑担,不料中途病倒。二商人怕麻烦更怕破费,但强行将他辞退。



当黄庭坚听说这二商人住在北门一客店,便让杨明叔派人去找这个商人,责令他们好好解决这个病人的后续问题。黄庭坚此举合情合理,合乎劳动法。不能说他以势压人,就是在当今社会,在被雇佣期间生病,法律也是要给予明确的保护。



山谷诸多此类事情,不胜枚举。到后来,佛心愈盛,黄庭坚在黔州的另一个重要活动就是结交佛、道,研习经文。



 



黔州有个范道人,令黄庭坚称赞不已,说与他交谈令自己“不知老之将至”。于是和他研究道术,造炉汲水,潜心炼丹。现在的丹泉井,就是当年黄庭坚经常打水之所在。



山谷先生在黔州共三年,其间诗少词多,论赞、奏状、赠序、题跋、碑记、铭诔、杂著等各体散文不少,尤以书信为丰。以此透射,便明白他掏心掏肺的朋友很多,他们是温暖过他这段寒冷时期的熨帖的人间烟火。



性格所致,黄庭坚后来的仕途一直不顺,也被政敌赵挺之加倍打压。温雅如玉却又坚如柱石的黄庭坚于花甲之年寿终。



 



在我的眼里,黄庭坚不光惊才绝艳,且孝行天下,仁暖俗世,义满衷肠,为人无可挑剔。看他的名字,实际意义是挺而又坚,直而不鲁。他既是一个精金美玉的绝对存在,也是一个世所难觅的孤品绝色。



就凭他在王安石下台时不落井下石,就凭他被权奸威胁死不翻案,就凭他苦难之时,面对一群非血缘的骨肉泪如雨下,那么,他的三世一定如他所想:前世是大美人,后世是佛,而中间是黄庭坚。



若也生在同一时代,我可能会在拜祭他时瞎嘀咕:山谷先生,如果这一世觉得累,如果还有来世,你不如再去做一个饱读诗书、如花似玉的美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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