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女娲：母神的崇拜心理 女娲神话，有三个基本要素，缺一不可：一是母神女娲，二是五色石，三是乱世补天。在神界，女娲是救世之神，警幻仙子是命运之神；在俗界，贾母是命运之神，刘姥姥是救世之神。 《山海经》中说：“有神十人，名曰女娲之肠，化为神。”对于“女娲之肠”的名称及其隐喻来源，实际上《红楼梦》提供了一个绝佳的明证。第六十回，当赵姨娘受了贾环之激后，便如戳了肺一般说：“我肠子爬出来的，我再怕不成！”，随即冲往大观园掀起一场斯文扫地的混战。这和第五十九回何婆子怒骂女儿春燕“你是我屄里掉出来的”、第七十三回邢夫人批评贾琏凤姐时“但凡我身上吊下来的”，赵姨娘用以表达探春为其身之所出的亲生女儿的血缘关系者，乃是以“肠子爬出来”比喻分娩的动作，足见“肠”具有明确的生殖意义。 （二）玉石：贵族血统的隐喻 女娲虽有补天之大能，却无法双手支撑，而必须创作工具，培养人才。她用以补天的，是石头。作为贾宝玉前身的补天石，其本质早已不是原始自然的石头，而是经女娲炼造之后的弃而不用的产物。这五色石，是通灵之物，已完完全全等于“玉”，应该直接称为“玉石”。 以补天石被弃自喻怀才不遇或救世无成，已是文人熟悉的文学手法。只是曹雪芹或贾宝玉更兼具家族继承人的失败无能，则更甚于一般意义的怀才不遇。贾宝玉这个由玉石所化的家族继承人，在其百年家族面临末世之际，在存亡绝续的处境中，却在富贵场中耽于温柔乡之中堕落。补天，以儒家来说，是经世济民的宏愿，却无才补天，正所谓“于国于家无望”而愧悔自责。 （三）末世：畸零弃石的自忏 书中描写贾府末世的情节很多，先看一例：由“如今的这宁荣二门也都萧疏了，不比先时的光景”，可知书中的荣府已是末世了。何以会落入末世的局面？子孙不肖固然是最直接最明显的因素，然而，却还有另一个来自传统观念的宿命论。这可以从宁荣二公嘱咐警幻仙子和秦可卿托梦王熙凤的情节获知。这也符合一般所谓的“富不过三代”的观察归纳。末世的贾府，补天不成，惟有没落子弟的锥心之痛了。 第七十七回，外强中干的“百年人参”，即是用隐喻来表现贾家“外面的架子虽未甚倒，内囊却也尽上来了”之现状。王夫人为了帮王熙凤配药，向贾母寻来珍藏已久的人身，却被太医退了回来，理由是：“这一包人参固然是上好的，……但年代太陈了。这东西比别的不同，凭是怎样好的，只过一百年后，便自己就成了灰了。如今这个虽未成灰，然已成了朽糟烂木，也无性力的了。” |
|
|
《红楼梦》一开篇，在作者的自序后，第一回就设计了女娲补天的神话。这个挪用自传统古老神话的设计，是为贾宝玉所量身订制的，更是为全书的书写奠定了基本框架与主要象征意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