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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贝都因人致敬

 薛薛的书室 2016-10-08

Arabian Sands

入得沙漠,方得自由




塞西格在1945到1950年间化妆成贝都因人,在阿拉伯半岛的大漠中两次横渡所谓“空白之地”,此时正届阿拉伯世界即将进入石油时代的背景下,是对贝都因传统生活方式、气质和风貌的最终观察与记录。



编辑 | 阿福


1977年,塞西格受阿曼政府之邀重返旧地,此时的阿拉伯半岛经受了石油洗礼,他曾深深浸淫和痴迷的艰苦卓绝却其乐无穷的传统生活,已无情逝去,飞机、汽车可以用一个小时就把他送到过去要辛苦跋涉一个星期才能到达的地方,更蚀骨伤心的是,他当年爱慕亲近的贝都因伙伴,在时光流转、沧海桑田之后,已经适应了新的世界,只剩他独自不肯屈从于现实,多年美梦于焉幻灭。几十万字历历在目,所描述的那个年代有多么浓郁生动,这幻灭就有多么摧断肝肠。1990年,塞西格为自己的影展又到访阿布扎比,这位已八十岁的老人对时代变迁已经“比较能释怀”,说耸然起于荒漠的现代都市绿树成荫、碧草如丝,“令人赏心悦目”。



塞西格在第二次穿越“空白之地”途中


在这部震撼人心的作品里,他笔下的贝都因族人物个性鲜明、特立独行、品格昭彰,读来不时恍然有在读武侠小说的错觉。他们重视自由远胜于安乐,不在意生活的艰辛还以吃苦耐劳而自豪。塞西格曾在城里的豪华大厅旁听一些人讥笑贝都因人是粗鲁不文、无法无天的蛮子,指责他们的信仰不够虔诚,但慢慢的话题却变成了对讥评对象的赞誉:他们的勇气、不可思议的慷慨、仿佛天方夜谭的传奇故事;先前他们口中衣衫褴褛、饥肠辘辘、不入法眼之辈,其实早就是他们心目中的大漠英雄了。

 

这一切显然暗合于塞西格本人的离经叛道,他就是那么热爱跋涉和冒险,热爱在传统秩序下人们流露出的英雄气息,并为此深深着迷。另一方面,他痛恨现代文明,避之唯恐不及,痛恨机器带来的便利,因为它打断了本来的艰难,使英雄品质不再得以彰显,使人失去放射出大丈夫光芒的机会。就像他痛恨依靠氧气瓶登上高峰的人,他宁愿赞许那些靠自己的肺呼吸、最终并未站上顶峰的勇士。

 

沙漠给人类制造了足够的困难,贝都因人忍饥耐渴、依靠高超的技艺生存其间,自然成了他的心头好。



塞西格的旅伴卡必纳(右)与贾拜沙摄于阿曼

 

【 1 】


塞西格从小就梦想着从事大型狩猎与探险活动,他终于带着一支步枪来到非洲。埃塞俄比亚是否还有值得探险的地方?他问一位知名的探险家,对方告诉他当地的阿瓦什河之谜始终无人可以解答,此河源于亚的斯亚贝巴以西的山脉,流入达纳基尔沙漠后便消失无踪。从此塞西格对达纳基尔念念不忘,那里的土著当时还有猎人头的习俗,但他们收集的不是人头,而是睾丸。


【 2 】


达纳基尔人是有名无实的回教徒,他们的社会地位由杀人数量决定,每杀一个就可以多戴一件饰品,比如插在头发上的羽毛或梳子、耳环、手镯,甚至一条有色缠腰布,所以你一眼可以看出某人杀过多少人。在有名的战士墓地前,会列置一排石头,一块代表杀一个人,多的达二十块。每次被达纳基尔人盯着看,塞西格都浑身发毛。


【 3 】

 

住在草原上的卡拉人养牛、骆驼和山羊,每当有人亡故,家里便会杀掉半数的牛作祭品。阿曼的一支贝都因人也有这个习俗。卡拉人另一种奇怪的习俗是男人在挤牛奶(女人不能干这活儿)之前,有时会把嘴唇放在母牛阴部,对着里面吹气,以刺激它分泌乳汁。苏丹南部的努尔人也有同样做法。

 

【 4 】


曙光乍现,贝都因人已经起床干活了。他们大概是因为寒冷才无法久睡。冬夜的地面结着一层薄霜,他们就寝时就只有靠身上的衣服御寒。骆驼起身纷纷发出低吼,喉头咯咯作响,呼出的热气在寒冷空气里立时变成一道道白雾。有人开始带头祷告,如歌唱般的声音在寂静的营地萦绕,连不信回教的塞西格都为之莫名感动。

 

【 5 】


祈祷之后是仿佛撞钟的声音,那是有人在用黄铜钵捣磨咖啡豆,由于手法的变化,声音听起来好像某种调子。黑咖啡既浓又苦,他们喝起来还很正经,不可以草草了事:负责执壶的人必须站着,把咖啡倒进小小的瓷杯里,依次递给每个人,奉上时还要鞠躬致意。要是你喝够了,把杯子递回去时轻轻摇一下。习惯上一个人很少喝三杯以上。

 

【 6 】


把货物装到骆驼身上是件让人耳根不得清静的工作,大多数骆驼看到人走近就会狺狺咆哮。一个贝都因人好不容易才控制住一匹年幼母骆驼,它坐下后又挣扎着想站起来,低声怒吼,喉咙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把嘴里嚼了一半的绿草吐到那人衣服上。母骆驼不咬人,公骆驼则不然,发情期尤其凶猛,塞西格曾医治过一个男子,骆驼把他手臂的骨头都咬碎了。



正在迁徙的萨尔族家庭

 

【 7 】


在苏丹和撒哈拉,母骆驼用于挤奶而非骑乘,但在阿拉伯半岛也有人骑母骆驼。受雇运货的部族都是用公骆驼,但贝卡西人通常在公骆驼一生下来就杀掉,当地没有货运业,他们不想把食物浪费在没有效益的公骆驼身上。结果是公骆驼变得罕见,有一次塞西格的同伴骑了匹公的,不断引来附近土著牵着母骆驼来配种。当时他们有很长的路要赶,而“播种”的额外工作让那个倒霉蛋疲惫不堪,主人还不能提抗议,根据习俗,无论有多少母骆驼要求传宗接代,他都不能拒绝。事实上也没人征求他意见,只是把母的牵来,直接办完事走人。

 

【 8 】


贝都因人骑骆驼有一种跪式骑法,臀部压在脚踝上。当骆驼奔跑驰骋时,这种骑法需要惊人的平衡技巧,因为骑骆驼飞奔在山区崎岖不平的路上,跟骑着一匹发飙的马没两样。

 

【 9 】


一般来说,如果路上不耽搁,骑骆驼一小时可以走三英里;在大漠沙丘中则只能走一英里。在沙漠旅行,最好让骆驼以正常步速行走,贝都因人更是对骆驼极为体恤,为了让它们少受点罪,宁可自己多忍受一些不便。有好几次快要抵达一座水井时,塞西格都以为他们会快马加鞭赶去水边,没想到他们却坚持停下来过夜,理由是前方没有骆驼要吃的牧草。许多英国人写骆驼的故事,用他们惯常的轻蔑语气和老掉牙的笑话来形容它们,一看可知对骆驼所知不多,而且一定不曾与贝都因人共同生活过。贝都因人最了解骆驼的价值,称之为“上帝的馈赠”,喜欢它们坚韧不拔的耐力。塞西格没见过一个贝都因人殴打或虐待骆驼,反而凡事都以骆驼的需要为优先,这不仅是要靠骆驼吃饭,而是出自真正的情感,经常可以看到他们对骆驼又亲又摸,还喃喃说着疼惜的话。




【 10 】


旅行中的伙食:烤面包,从羊皮袋里舀出面粉,弄湿,加点儿盐,搅拌成面糊;把面饼分成若干大小相当的面块,逐一揉成约半吋厚的圆饼,放在毛毯上。揉面时,有人负责生火,偶尔用火柴,多半是用燧石和打火铁,从衣服或头巾上撕下小块布条当火引,所以他们的衣服一天比一天烂。从火堆里拨出些火炭作火床,把面饼放上面,外皮变硬后翻面。在沙子上挖洞,放入面饼,覆以热沙和炭火,这个过程中,沙子和灰烬会冒泡。等烤好了,挖出来,掸一掸,放一边冷却。用餐时,大伙围着一碗融化的奶油或者汤,坐一圈,每人一个面包,撕成小块轮流沾着吃。面包有时硬得像砖,有时又湿糊糊,味道像锯木屑。如果能猎到瞪羚或羚羊,就比较像大餐了。饭后大家围坐着营火聊天,贝都因人说话喜欢扯着嗓门喊,即便彼此近在咫尺,你可以听到营地里每个人在说什么,对哪个话题有兴趣,就走到哪一堆儿去。

 

【 11 】


贝都因人对跟他们不同的生活方式,必定觉得难以置信。他们去萨拉拉的英国空军基地接塞西格时,看到一个飞行员小解,第二天他们问塞西格那人是否有什么残疾,不能蹲着方便。


回教徒生性保守,尽量避免裸露身体,同行中即使在井边洗澡,也会穿着缠腰布。对塞西格来说,穿缠腰布而不走光,是一大难题。一旦有人露出下体,贝都因人会说:“嘿!你的鼻子!”塞西格第一次听到有人对他这么说时,真的擦了下鼻子,还以为天冷流鼻水了。

 

【 12 】


与贝都因人相处初期,对塞西格而言是种煎熬,除了肉体疲惫,还有精神压力。他习惯了有自己的空间,但跟他们在一起毫无隐私可言,连找人私下里说说话都难,即使刻意走到一旁避人耳目,也会马上引起别人的好奇,走过来听他们说什么,甚至加入谈话。



驯服猎鹰的人


【 13 】


看看贝都因人在沙漠中的追踪神技。一次他们在路上看到一些脚印,由于被风吹的很模糊,塞西格甚至不能确定是不是骆驼脚印。苏尔坦转身问一个蓄着黑胡须的追踪高手是什么人留下的,只见此人侧身查看一番,跳下骆驼检查,掰开几块骆驼粪,然后回来说:六个阿瓦密人,突袭了朱努巴人,抢了三只骆驼,从萨玛来,在穆辛打过水,十天前经过这里。


当时他们已经有十七天不曾碰到过一个阿拉伯人,在接下来的二十七天里,也没再遇到任何人。结果他们回程时遇见一些贝卡西人,彼此交换消息时,后者告诉他们有六个阿瓦密人突袭了朱努巴部落,杀了三个人,抢了三只骆驼。那位高手的推断唯一差的,就是不知道他们杀过人。


大漠中难得的相遇,是贝都因人获取信息的重要途径,他们绝不会错过任何一个与人交换情报的机会,为了打听最新消息,甚至不惜绕道远行。

 

【 14 】


拉希德人与贝卡西人都属于阿卡西族。塞西格遇到一些拉希德人,穿着阿拉伯长袍,缠着用一种沙漠灌木的汁液染成的淡褐色头巾,气质高贵,即使衣衫褴褛也显得与众不同。他们短小灵活,反应机敏,警觉性高,瘦削结实,因为久经磨练而有惊人的耐力。塞西格发现他们浑身紧绷,精神抖擞,活力洋溢,但极为自制;他们是世上最纯粹的族群,生活在只有最坚强和优秀的人才能存活的环境里,却有着贵胄名流的高雅和灵敏。贝卡西人在他们身边就显得粗拙而刚愎,缺少沙漠内陆人那股优雅。

 

【 15 】


抓起沙子向空中抛,是向远处的人表明自己不怀恶意的讯号。



塞西格的旅伴之一卡必纳

 

【 16 】


和贝都因人一起旅行一段时间后,塞西格认为无论外界的新事物如何优越,都不应贸然引进,因为阿拉伯人所用的传统器物自有其道理,最重要的是它们经过时间考验。以他们装水的羊皮袋为例,空的时候可以卷起来,不仅轻若无物,也容易存放;渗水了,涂点奶油即可,漏了可以拿荆棘或用布包着碎木片堵住,这个方法看着不太稳当,但出奇的好用。羊皮袋里的水虽然喝起来、闻起来都有羊膻味,可在沙漠里要喝到清净无味的水根本不可能。

 

【 17 】


吃肉是按人头平均分份,再抽签决定谁吃哪份,否则一定闹得不可开交,总会有人说自己分的太多,从没听说谁抱怨分的少。贝都因人尽量避免露出贪心的样子,而且特别注意过分贪婪的人。一个故事说:一个很穷的贝都因人小孩对妈妈说,他喜欢在没有月亮的晚上吃饭,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他吃了多少。他妈妈说:“下次你试着坐在暗处,用一把拿反了的刀割绳子看看。”当他这么做时,顿时听到十几个声音喊:“你拿反了!”

 

【 18 】


他们聊天时总是滔滔不绝,同一件事可以两三个月里对同一批听众讲上五六遍,听者也兴趣盎然的一听再听。保持静默对他们来说是难以忍受的折磨。然而有一天晚上,当某个人开始吟诗时,整个营地一下子变得静寂无声,只听见捣棕榈叶的砰砰声(捣碎了编绳子),除了跟吟诗者复诵每首诗的最后一句外,大家都不发一言。



利瓦绿洲

 

【 19 】


在阿拉伯半岛北部和中部,太平时期的到来和政府的干预,使当地的部落式生活逐渐解体,随来的是经济崩溃。由于沙漠不再阻绝难行,贝都因人无法再以此要挟政府,索取巨额安抚费,和向过往商旅征收过路费,向村民、农户收保护费。如果因为瘟疫而失去所有牲口,也不能靠打劫补救。最致命的变化是现代交通工具的引进,使以往最抢手的骆驼不再被需要。


他们往往把赚来的钱全部分给家人和族人。陪塞西格旅行的人就经常向他预支薪水,因为有人找他们借钱,他们确实有收入,所以不好意思拒绝。


他们嗜钱如命,似乎连摸到钱都兴奋不已。连一条头巾或弹药带的价钱,都可以讨论好多天。在途中为打发时间,有人会假装拍卖骆驼,其他人也认真捧场的讨价还价,可以闹上几个小时。

 

【 20 】


每当遇到陌生人,贝都因人敏锐的眼睛马上可以判定来人属于哪个部落。他们据以判断的是各种细节,诸如腰间弹药带是紧绑着还是低垂在前面,头上的头巾是紧是松,还有衣服上针脚的样子、缠腰布的折痕、步枪的皮套、鞍袋的图案、鞍袋上垫毯折叠的方式等,甚至是对方走路的模样。



跋涉于阿曼山区


【 21 】


两队人马在大漠相遇,发生的情形如下:“祝您平安。”“您也平安。”碰三下鼻子,先右,左,再右。“你们带来了什么消息?”“好消息。”“有人死了吗?有人走了吗?”“不!别说不吉利的话!”这都是定式,不论路上发生了什么事,问答绝对不会更改。他们可能在路上跟盗匪格斗,也许半数人马被杀、尸骨未埋,也许骆驼被抢,也许一路忍饥挨饿、断水、生病,无论曾遇到何种困境,见面时永远回答“好消息”。然后是伺候骆驼,铺毯子,煮咖啡,放一盘枣,按每个人的身份地位,斟好咖啡依次递给他们,大伙喝着咖啡、吃着枣,然后,才是听到真正消息的时候。

 

【 22 】


塞西格一行终于来到他心仪已久的“空白之地”,看上去仿佛像一堵闪闪发光的玫瑰色墙垣,海市蜃楼一般虚幻。之后的一天晚上,他突然被一阵低长的嗥叫声惊醒,声音一波接一波传遍整座营地,令人不寒而栗。“怎么回事?”“赛德被恶灵附身了。”在即将隐没的月光下,贝卡西族少年赛德蹲在小火堆前,头用布蒙着,边长嚎边前后摆动身体,人们安静又专注的围在他旁边,声音忽高忽低的吟唱着,直到他逐渐平静下来。一名男子点燃插在碗里的一炷香,伸进蒙面布里,凑到他鼻子下面,刹那间男孩开始用一种奇怪且高亢的声音唱起歌来,其他人一句一句的跟他应和。男孩再次激烈摇动,然后再度平缓,有人弓身上前问他几个问题,他全部对答如流,宛如梦呓。又让他嗅了几炷香,他躺下,瞬间又哀伤的啜泣呻吟,仿佛处于极痛苦中。众人再围绕着他吟唱,直到他沉沉睡去,第二天早上已经平安无事了。



空白之地

 

【 23 】


贝都因人吵架时,周围的人七嘴八舌跟着议论。他们的习惯是,无论年纪大小,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意见的权利,即使明明跟他无关;他们绝不会说“请你少管闲事”这样的话,他们认为任何一件事情都关系到群体。

 

【 24 】


无论是人还是骆驼得了病,贝都因人几乎都用烧炙(编者:类似艾灸?)的办法治疗,他们的胸膛、腹、背经常满是烧炙留下的疤痕。许多年前有一艘英国货船在阿拉伯南部的海岸翻覆,有几名生还者被贾努巴人救起,把他们送往穆斯卡特,显然是希望借以获得赏金。几个英国人一路上喝骆驼奶、吃枣,个个严重痢疾,贾努巴人不顾他们的抗议,强行施予传统治疗,等到了穆斯卡特,可怜的幸存者们已经被痢疾和烧炙折磨得只剩半条命了。



一名萨尔族男子。萨尔族人口众多,素有“沙漠之狼”的称呼

 

【 25 】


只看到一只乌鸦不吉利,要喊:“乌鸦呀,去找你的兄弟吧!”

 

【 26 】


阿拉伯人认为天热时多穿衣服,可以挡住热气。事实上这是为了防止汗水蒸发。塞西格见过一个叙利亚人在三伏天的正午在沙漠里吃力的跋涉,全身用一条厚重的羊皮外套裹着。

 

【 27 】


塞西格一次在领着骆驼走下一座沙丘陡坡时,忽然听到阵阵低沉还带着震动的“嗡嗡”声,越来越响,直到变得像一架飞机从低空略过,吓得骆驼拔腿就逃。走到坡底时,声音戛然而止。这叫“沙漠之歌”,阿拉伯人形容这声音是怒吼。塞西格在阿拉伯沙漠五年,听到过六次。有一次他站在沙丘顶端,脚踩在斜坡上,沙丘立即开始吟唱,把脚收回,声音即止。他认为这是一层沙滑向另一层时发出的声音。



身穿白袍、戴着一种用硬挺黑布做成犹如面胄般面罩的哈拉西族妇女

 

【 28 】


快到拉巴德的路上,穆萨林突然跃下骆驼,迅速把手臂伸进一个浅浅的洞穴,猛地拉出一只野兔。他观察到只有兔子进去的脚印,所以知道它就在里边。拉巴德有骆驼吃的丰富牧草,塞西格一行停下,饥肠辘辘的看着卡必纳用洋葱、香料烹煮那只兔子,还不时七嘴八舌给意见,摩拳擦掌准备大快朵颐,他们已经一个多月不知肉味了。尝了几口汤,他们决定让肉再炖烂点,这时卡必纳抬头一看,惨叫一声:“天哪!有客人来了!”


一番招呼、信息之后,穆萨林和卡必纳把兔肉和面包摆在三位客人面前,看起来很有诚意的请他们享用,仨人请他们一起吃,他们拒绝。塞西格心里恨不得杀了他们。晚上他失眠了,满肚子火的听着贝都因人们兴高采烈的聊天。


不过他有办法让自己平静下来,想起他所到之处,总有褴褛瘦弱的人来欢迎,在他面前的盘子里摆上新鲜羊肉,四周堆满米饭,再浇上大量金黄的奶油,直到溢出来流到沙地上。他知道自己吃下这一顿后,他们可能要饿上好几天。到他离开时,他们犹是连声说他的到来是他们的福气。



塞西格的两位旅伴正在烹煮食物

 

【 29 】


一位中途加入队伍的老者病得快死了,没人管。塞西格给他药片和白兰地,直到他恢复。他由此感受到贝都因人对生命的冷漠。他们不会因为病人跟他们一样是人而在意他将死的事实,如果他死了,那是真主要他死。


但如果一个人在跟他们同行时受到别人攻击,根据他们的道德规范,无论他是怎样不受欢迎的客人,大伙也要为他挺身而出,拼死一战。

 

【 30 】


朝不保夕的生活让贝都因人成为宿命论者,他们生命中的一切取决于下不下雨、会不会遇到盗匪或疾病,随时可能因为偶然而变得一文不名,甚至送命。他们唯有尽其在我,是世上最自食其力的民族,即便事情出了差错,他们也会极有尊严且毫无怨尤的接受命运的安排,一切都是真主的意旨。

 

【 31 】


塞西格在骆驼上要做若干测量、记录的工作,为了抓紧缰绳,他的骆驼杖子第二次掉落。卡必纳帮他捡起来时喃喃的说:“说真的,这真是太过分了,如果我是你,一回去就把她给休了。”他们相信男人掉落骆驼杖子,表示他的妻子正红杏出墙。

 

【 32 】


天边乌云渐浓,会下雨吗?

“这只有真主才知道。”

他们不对天气方面的事发表意见。

知道吗?英国有专人预测天气。

“愿真主保护我不受魔鬼诱惑。”

 

【 33 】


一般来说,酋长麾下并没有替他执行政令的专门雇员,在这个独立和人人平等的社会,身为领袖如果专断独裁,立刻会引起公愤。因此酋长的地位并不比一般人高,他的权威端赖个人魅力及与族人周旋的技巧,功能类似于会议主持人。整个社会也没有太大的贫富差距,大家住的、穿的、吃的都差不多,穷人不会觉得在富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穿越“空白之地”途中

 

【 34 】


以下是塞西格对贝都因人性格的总结:个性极端。要不就超乎常情的慷慨,要不就吝啬得令人难以置信;有时耐性十足,有时又像疯子一样冲动;有时勇敢得不可思议,有时又莫名其妙的惊慌。

他们时常一连几个月没有性生活,但也不认同禁欲,认为上帝造女人就是为了满足男人;又对女性颇为尊重,据说中世纪欧洲流行对女性体贴殷勤的骑士精神,就是十字军从阿拉伯人那儿学来的。


贝都因人极端重视人性的尊严。


他们在陌生人面前拘谨,在正式场合可以安安静静坐上几小时,不动如山,但私下里又聒噪絮叨无拘无束。在宗教狂热分子鼓动下,又每每可以变得极端严肃,禁绝娱乐,不苟言笑,甚至认为歌曲和音乐是罪恶之源。


世界上也许找不到任何一个民族像贝都因人这般,集各种极端矛盾于一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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