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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记》里，说完郭襄的前尘旧事，基本上笔墨都转到屠龙刀上去了，金大侠把屠龙刀描写的神乎其神，神就神在，它第一次出场就是放在火炉里炼烧却烧不坏，还有几句流传江湖的名言说得是：“武林至尊，宝刀屠龙，倚天不出，谁与争锋”，言下之意，主要是谁得了屠龙宝刀，谁就能成为武林至尊，于是，倚天大戏，由此渐次展开。 国内生产篆刻刀有一家叫倚天斋，这字号估计也来自《倚天屠龙记》这部小说，于是，永字牌篆刻刀，为众多网友所推荐，当然，我自己也有几把永字刀。但我却不是他们请来的写手，我今天要说的是： 在篆刻中，刀，是怎么回事？ 行走江湖，有一把打造精良、削铁如泥的绝世兵刃是很不错的，于是，那一年，独孤大侠手提一把无名利剑，此剑凌厉刚猛，无坚不摧，弱冠前以之与河朔群雄争锋。有两个地方值得记，一是，这把剑很厉害，无坚不摧；第二是，这时候，独孤大侠只20岁不到。 这像个新手，类似刚刚开始学篆刻，仿了一些汉印，知道了点名家印，于刀法也渐次熟悉，随手就能拿出来像样的作品了，参加过几次省内的，全国的，各类专题的书法篆刻赛，拿过几次奖，于是，很是自豪，手中所用的篆刻刀，大致也是私人订制的有名刀具，或者是自己找来钢材，自己切割定制的，在心中，这是一把绝世好刀，虽然无名，也是好刀。 后来，独孤大侠渐次知道剑并不解决所有问题，于是换了把紫薇软剑，既是软剑，当然是有可能随身携带的，比如藏在腰带里，随时拿出来就能开打，这时，他的剑法已至天下一流水平，慢慢开始争夺天下第一的称号了，只知争名夺利，而不知何为义，何为仁，不小心就伤了义士，一痛之下，独孤大侠把这把软剑弃之深谷了。这个时候，独孤大侠，30岁。 这像个成名的篆刻人，学篆刻已有心得，甚至有了自家创见，凭一己之见，足以横行天下，但不知天外有天，只知锋芒毕露，终于有一天，跟人起了争斗，而争斗的结果往往是日后自家反思时，反而认识了自己的无知。于是，后悔。此时用的篆刻刀或者已是有人专门订制送来的名刀，有名有姓，用锦盒盛装，配以绸缎裹身。 再后来，独孤大侠换了把玄铁重剑，就是后来杨过背着到处转悠的那把剑，因为大，远远就能看见，一般情况下就不会误伤了，见了天下高手，大多不会一言不合就开打，不打虽然不打，但估计在语言是会拆些招的，就像洪七公与欧阳锋最后的交手，所以，尽管不打，独狐大侠反倒恃之横行天下，这个时候，独狐大侠，40岁。 这像一个中年的篆刻人，一把沉沉的大刀，走到哪里，都愿意以最普通的篆刻作品会尽天下篆友，于是反倒声名皆传。不见锋芒，反倒天下谁人不识君。这时用的刀，已是贴身珍藏的随身利刃，上下飞机都要担心能不能过了安检。 及至晚年，独孤大侠用了一把木剑，原因是，这时候的独孤大侠已经“不滞于物，草木竹石均可为剑”，拿起什么样的东西，都可能成为无上之利器了。 晚年的吴昌硕，拿一把铁钉子就能刻出传世的篆刻作品，哪里还需要什么好刀。他随手拿来一把刀，都很趁手，不管是店铺里卖的，朋友手中用的，拿来就好用，功夫所至，不拘刀具。 （拿钉子刻的那方 安吴朱砚涛收藏金石书画章） 不独金庸《神雕侠侣》里有独孤大侠，古龙小说《绝代双骄》里也有一位大侠，名叫燕南天，这位大侠拥有金刚不坏之身，惊天一剑，败尽英雄豪杰。他虽然有和昆仑七剑同炉所炼的宝剑，但平时却用一把锈铁剑，打扮也像个穷汉一样。但却被认为是“江湖第一正剑”，“天下第一大侠”。他之所以强大，是因为他“他是一位上无愧于天，下无愧于人的大英雄，平生从未做过一件见不得人的事，这样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的绝代英雄，恨他之人纵然要骂他也不知该如何骂起。”而不是因为他真的拿着刀四处杀人。 中国有句古话叫“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因此，初期学习，有个好工具是必须的，就算孙猴子，也下东海找了如意金箍棒之后，才大闹天宫的，后来一路斩妖除魔，没那个棒子，难以想象。 学篆刻更是需要一把好刀，因为既然是刻，必然有刀。并且还要学刀法，但并不拘必须好刀。 从古代的印章作品风格来看，很多风格都与使用了不同的刻刀和刀具的不同使用方式有关。篆刻创作中，不论是哪一种刀法，也必然与使用的刀具相关，也正因为用了不同的刀法，使用了不同的工具，所以，我们才得以见到这么丰富的篆刻作品。 （何震的猛利 笑谭间气吐霓虹） （汪关的平和 徐光启印） （丁敬的碎切刀 白云峰主） （齐白石的冲刀 鲁班门下） 为什么出现刀法，就是因为刻刀的特性不同，刻刀与石料之间相互作用的结果不同，而同一种刻刀，又因为使用者的不同，产生千差万别的效果。吴昌硕有人评价他到了晚年说“钝刀硬入”，用的刀是钝的，用刀的方法是硬入，很多篆刻大师说吴昌硕腕力惊人，看来是有道理的。 篆刻爱好者又称刀客，手上功夫，与手中的那把篆刻刀密切相关，于是，有的朋友在刀上下功夫，一定要找私人订制刀，算器材迷，跟音响迷里迷器材是一样的；有的朋友买来一把刀就使用很多年，磨到短得不能用，就像剑客的剑，随着行走江湖的日深年久，刀也会与人产生感情，而这份感情也会影响一个人的刻印心情，从而影响创作结果，这听上去玄乎，但的确有这种感觉。 看电视剧《大宅门》，白景琦他爸冬夜晚上把石头砚台放到被窝里用身体暖，说让砚台借点“人气”，大概与我们篆刻人爱惜自己的刀与石的感觉一样。一把好刀，用上去省力顺心，看上去赏心悦目。但这把刀，不一定极贵，也许就是一把商店里买来的平常刀，因为用得久了，也会顺手，大概也是借了我们的“人气”吧。 回到开头的《倚天屠龙记》，张无忌手拿倚天剑与屠龙刀与波斯使者打架时，依然占不了上风，尽管那个时候张无忌已经足可称天下第一人。后来周芷若取得刀剑所藏武功心法，仍不能冠绝天下，可见，不管是刀也罢，刀法也罢，都没有天下不二的法门，没有唯一的途径。想要搞一把绝世兵刃就雄霸天下的事儿，是没有的。 有一把好刀，好好使用，没有好刀，就紧着手中有的刀具，好好琢磨，在提高刻功上下功夫，不要整天困惑于手中的刀具。重要的是刻下去。作家们有句老话：只要继续写下去，好作品就会选择我的笔。套用过来：只要刻下去，好作品就会选择我们的刀。 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今天揭晓，奖给了美国一位歌手叫鲍勃.迪伦，日本的文学大师村上春树再次陪跑，那又怎样，你写作品又不简单是为了获奖，你刻作品也不见得非惊世骇俗不可，何况，这世界上努力篆刻的也不只有你一个人。 （【老李刻堂】之7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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