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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教归真》:《墨子.七患》第五|顾如

 昵称27106408 2016-10-20

《墨教归真》:《墨子.七患》第五|顾如

【《七患》第五】

子墨子曰:“国有七患。墨子老师说:“邦国有七种祸患。 七患者何?这七种祸患是什么呢? 城郭沟池不可守,而治宫室,一患也。内外城池壕沟不敷守御,而去修造宫室,这是第一种祸患。 边国至境,四邻莫救,二患也。寇边压境,四面邻国都不来救援,这是第二种祸患。 先尽民力无用之功,赏赐无能之人,民力尽於无用,财宝虚於侍客,三患也。先把民力耗尽在无用的事情上,赏赐没有才能的人,(导致)民力被无用的事情耗尽,财宝被侍奉宾客用空,这是第三种祸患。 仕者待禄,游者忧反,君脩法1讨臣,臣慑而不敢拂,四患也。做官的人指望俸禄,游说的人担心报复,国君不守法讨伐臣下,臣下畏惧而不敢拂逆君命,这是第四种祸患。 君自以为圣智而不问事,自以为安强而无守备,四邻谋之不知戒,五患也。国君自以为聪明,而不过问事情;自以为安稳强盛,而不作防御准备;四面邻国在图谋攻打,而不知戒备,这是第五种祸患。 所言不忠,所忠不信2,六患也。 (对国君)所说的话不忠诚,而所忠诚的人(对国君)不信任,这是第六种祸患。 畜种菽粟,不足以食之,大臣不足事之;赏赐不能喜,诛罚不能威,七患也。家畜和粮食不够吃,大臣不足以从事;(导致)赏赐不能使人感到欢喜,责罚不能使人感到震慑,这是第七种祸患。 以七患居国,必无社稷;以七患守城,敌至国倾。治国若存在这七患,必定亡国;守城若存在这七患,敌人来冦,则邦国必定倾毁。 七患之所当3,国必有殃”。七患祸及哪个国家,哪个国家必然遭殃”。

注释:

1 脩法:此处不能简单通假为修订。

2 所言不忠,所忠不信:此句“言”不能校改为“信”。

3 当:《说文》“田相值也”。此处用的是“值”,用作“对应”。

释义:

墨家议论文多在开篇提出观点,进行辩论。《七患》篇也以墨子所言七患开篇,然后加以论述。本段语言较浅易读,只有三个训诂需要辨清。

「游者忧反」。《脩身》篇等反复提及「反之身者也」。反,即返回、反作用。此处“游”字指代游说者。游说者担心遭到王公大人们报复,不敢游说而已。联系前后文,「仕者待禄,游者忧反,君脩法讨臣,臣慑而不敢拂」,是恐惧程度递增的次序。怎么能“校改”为“游学者结党”呢?

「君脩法讨臣」。其中“脩”不可以通“修”。墨家以“去辟”修身,以除害治国,喜欢使用这个“脩”字。脩,《说文》“脩,脯也”。是一种去其多余(害),留其精华的操作。此处「脩法」,也就是不顾及全部法律、法则等。也就是违法。而“修”字,为儒家所喜。《说文》“修,饰也”。装饰、整理。脩,是“去(损)”;修,是“饰(益)”。《经上》曰:“士损己益所为也”。《墨子》书很多“脩”字不可以简单通假,否则就丢失了墨学的语境。而且从墨家称君王「脩法」——违法看,墨家在《法仪》篇所主张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又得一证。

「所言不忠,所忠不信」。其中“言”也不可以改为“信”。如果校改为:“所信不忠,所忠不信”。则导致“所言”与“所忠”句式不对称。例如译文:所信任的不忠,忠诚的又不被信任。如果认同前句,后句的“所”字就被丢掉了。如果认同后句,那么前句的“被”又去哪里了呢?所以儒者所作校改根本就读不通。为什么墨家能说:国君忠诚于某些人?《节用中》「子墨子言曰:古者明王圣人所以王天下,正诸侯者。彼其爱民谨忠,利民谨厚;忠信相连……」。其中就有「爱民谨忠」表述。

另,也许有人问:《亲士》曰「事无辞也」,即对任事者不要多加言辞;《七患》曰「君自以为圣智而不问事」,其中包含君王要“问事”表述,是不是相互矛盾呢?非也,墨家主张不去干扰任事者,同时又主张要对任事者加以监督。《经上》「举:告以文名,举彼实也。故使人督之」。《尚同》「上有隐事遗利,下得而利之」。不但国君要加强对臣下的监督,上位者也要对下位者透明。就墨家意识而言,君王主要不是决策者,而是监督者、执法者。治墨必须以《墨子》书原文为准,不可擅改;必须以墨学本身意识进行思考,不可随便代以后世儒家独尊浸淫形成的惯性意识。本段儒者所作三个“校订”,都属于此类。《七患》篇虽然浅白,如果不注意保持原文,也很容易掉进思维惯性呢。

凡五谷者,民之所仰1也,君之所以为养也。五谷是百姓所奉献的,也是国君用以供养自己的东西。 故民无仰则君无养,民无食则不可事。所以如果百姓没有奉献,国君也就没有供养;百姓没有吃的,就不可从事了。 故食不可不务也,地不可不力也,用不可不节也。所以粮食不能不生产,田地不能不尽力耕作,财用不可以不节约。 五谷尽收,则五味尽御於主;不尽收,则不尽御。五谷全部丰收,国君就可以支配。若不全部丰收,国君就不能全部支配。 一谷不收谓之馑;一谷无收叫做馑; 二谷不收谓之旱;二谷无收叫做旱; 三谷不收谓之凶;三谷不收叫做凶; 四谷不收谓之馈;四谷不收叫做匮; 五谷不收谓之饥。五谷不收叫做饥。 岁馑,则仕者大夫以下皆损禄五分之一2;遇到馑年,做官的自大夫以下都减去俸禄的五分之一; 旱,则损五分之二;旱年,减去俸禄的五分之二; 凶,则损五分之三;凶年,减去俸禄的五分之三; 馈,则损五分之四;匮年,减去俸禄的五分之四; 饥,则尽无禄,禀食而已矣。饥年,免去全部俸禄,能吃饱而已。 故凶饥存乎国,人君彻鼎食五分之五3;所以一个国家遇到凶饥,国君递减鼎食,五分直至于五; 大夫彻4县;大夫撤去钟馨; 士不入学;读书人不在室内学习; 君朝之衣不革制5;主君的朝服不新制; 诸侯之客,四邻之使,雍食6而不盛;诸侯的客人、邻国的使者,饮食要尽礼数但不可丰盛; 彻骖騑7,塗不芸8,马不食粟;只用两马拉车,道路不除杂草,马不吃粮食; 婢妾不衣帛,此告不足之至也。婢妾不穿丝帛,这是告诉人们已十分困乏了。

注释:

1 仰:《说文》“仰,举也”。此处用作“奉献”。

2 五分之一:趋向于20%。《广雅》“之,适也”。先秦时的五分之一并非一个确定的数字,而是指20%以下这个区间。

3 五分之五:参见注释2。指100%以下区间,按情况逐次向100%靠拢。

4 彻:撤去。这是“彻”字本意。《诗经·楚茨》“废彻不迟”。《礼记·士冠礼》“彻筮席”。

5 革制:新制。革,革新。

6 雍食:吃完一个完整的吃饭流程。雍,一个吃饭流程的最后程序是撤除餐具。此时要演奏《雍》乐,称作“雍彻”。如《论语》“三家者以雍彻”。此处待客不能太薄,所以还是要吃够一个流程。

7 骖騑:夹辕内两匹马,叫服。左右外侧两匹,叫骖。再外两匹,叫騑。

8 芸:同“耘”,去除杂草。《论语·微子》“植其仗而芸”。

释义:

本段认为,百姓的奉献是王公大人们的享受来源。如果百姓遭灾,王公大人们就应该削减自己的享受与百姓同苦。其中两处训诂同样需要注意:

「凡五谷者,民之所仰也,君之所以为养也」。“仰”不可译为后世的字义“仰赖”。「君之所以为养也」,也不可以儒家思维理解为“自养和养民”,只能是“自养”。接下来的后文称「故民无仰则君无养」。「民无仰」是「君无养」的前提。前述理解都导致此句因果倒置。

「五分之五」。孙诒让“校改”为“五分之三”不当。这是由于不理解先秦“之”字含义。《说文》“之,出也”。之字本意是生出,又用作某范畴之中的一部分(即生出之出,可以简单理解为“的”,也有例外),又用作趋向于、向…靠近(即生出之生)。即《广雅》:“之,适也”。所以先秦时的五分之一并非一个确定的数字,而是指20%以下这个区间,视情况逐次向20%靠拢。后文「五分之五」,则指100%以下区间,按情况逐次向100%靠拢。所以原文「五分之五」,无需“校改”、“校订”。

今有负其子而汲者,队1其子於井中,其母必从而道之。现在假如有一人背着孩子到井边汲水,把孩子掉到井里,那么这位母亲必定设法把孩子从井中救出。 今岁凶,民饥道,饿重其子,此疚於队,其可无察邪?现在遇到凶年,路上百姓饿得走不动,人们由于饥饿养不活儿子,这种惨痛比孩子掉入井中更为严重,(百姓们)能不察觉这种情况吗? 故时年岁善,则民仁且良;所以年成好的时候,老百姓就仁慈驯良; 时年岁凶,则民吝且恶。年成遇到凶灾,老百姓就吝啬凶恶。 夫民何常此之有?民众相善相恶哪里是不变的呢? 为者寡,食者众,则岁无丰。生产的人少,吃饭的人多,就不可能有丰年。 故曰:“财不足则反之时,食不足则反之用”。所以说:“财用不足就要提醒百姓注意农时,粮食不足就要向百姓返还使用”。 故先民以时生财,固本而用财,则财足。因此古人依照农时可以生产财富,在巩固(百姓这个)大本的基础上用财,财用就会充足。 故虽上世之圣王,岂能使五谷常收,而旱水不至哉。所以即使上世的圣王,岂能使五谷总是丰收,水旱之灾不至呢! 然而无冻饿之民者,何也?那时却没有受冻挨饿的百姓,这是为什么呢? 其力时急,而自养俭也。这是因为他们努力按农时耕种而俭朴自养。 故《夏书》曰:“禹七年水”。所以《夏书》说:“禹时有七年大水”。 《殷书》曰:“汤五年旱”。《殷书》说:“汤时有五年大旱”。 此其离2凶饿甚矣。然而民不冻饿者何也?那时遭受的凶荒够大的了,然而老百姓却没有受冻挨饿,这是为什么呢? 其生财密,其用之节也。因为他们生产的财富多,而使用很节俭啊。

注释:

1 队:即“坠”。

2 离:同“罹”。

释义:

本段首先提出饥饿会导致人性失控、社会失序。然后追问为什么会出现情况。答案是:「为者寡,食者众,则岁无丰」。这个答案与通常的抱怨天灾不同。所以接着又补充了论证。提出圣王时代,无论怎么遭灾都不会导致前述的,普遍饥谨、人性失控、社会失序状况。之所以能够做到这一点,是因为圣王能够平时节用,安排好农时,遇到饥荒就能够向百姓返还粮食。如此,在墨家看来,根本就不存在饥荒的可能,认为饥荒总是官方未能完成自身责任形成的。本段也有两个训诂需要注意:

「其可无察邪?」。“其”指代谁?不是君王,而是百姓。紧接后文「故时年岁善,则民仁且良;时年岁凶,则民吝且恶」。这是说,百姓察觉了普遍饥饿、子女难养的情况,那就会因为要救助亲人(即前文的子坠井),而难以克制自己的人性去向善,从而「吝且恶」。将“其”理解为君王。离开了原文逻辑,切断了前后文的逻辑关系。

「财不足则反之时,食不足则反之用」。在《墨子》书中的“反”,总是返还。不能理解为其他。本句最明显例证就是紧接着的下一段,提出「故食无备粟,不可以待凶饥」。合本段最后「其生财密,其用之节也」。也就是不要把百姓奉献的粮食消耗掉,而要储备起来,以待凶饥。「财不足则反之时」,即财用不足则提醒百姓注意农时,如此而已。

故食无备1粟,不可以待凶饥。所以没有储备粮,就不能预备凶年饥荒。 库无备兵,虽有义,不能征无义。兵库中储备武器,即使有义,也不能去征伐无义。 城郭不备全,不可以自守。内外城池若不准备完全,就不可以用来防守。 心无备虑,不可以应卒。心中没有预算,就不能应付突然的变故。 是若庆忌无去之心2,不能轻出。这就好像庆忌没有离开吴国之心,就不能够轻出。 夫桀无待汤之备3,故放;夏桀没有预备商汤,因此被汤放逐; 纣无待武王之备,故杀。商纣没有预备周武,因此被杀。 桀纣贵为天子,富有天下,然而皆灭亡於百里之君者,何也?夏桀和商纣虽然贵为天子,富有天下,然而都灭亡在方圆百里的小国君之手,这是为什么呢? 有富贵而不为备也。是因为他们虽然富贵,却不做好预备。 故备者,国之重也。所以预备是邦国最重要的事情。 食者,国之宝也;粮食是邦国的宝物; 兵者,国之爪也;兵事是国家爪牙; 城者,所以自守也。城郭是用来自守。 此三者,国之具3也。这三者是邦国预备的内容。

注释:

1 备:预先准备,和警惕、谨慎。本段全部“备”字都是此意。

2 庆忌无去之心:庆忌是吴王僚的儿子,素有勇力。却被阖闾篡了吴王僚的位。去,离开。

3 备:同注释1。包括粮食储备等,不可偏解为军事方面的防御、防备。

4 具:此处指具体而完备的准备。《说文》“具,供置也”。《广韵》“具,备也,办也”。下段「此皆备不具之罪也」,也说明此具是“具备”之具。

释义:

本段强调有备,并具体指出“国之三具”:食、兵、城。就《七患》全文而言,本段则起到一个转折作用。上一段提及「生财密,用财节」。那么是不是不应该向百姓征收劳役、粮食呢?本段指出那样做也不行,因为还有其他准备要做,意味着需要消耗必要的财富。

可以比较一下孔子所说的“信、食、兵”和墨家说的“食、兵、城”。孔子有个“信”,墨家没有提及。那么是否孔子更关心立信呢?并不是这样。在墨家看来,君王不过是百姓的工具,或者说“器”“子”。他的工作就是备灾、守卫、执法。他做到了就是守信,做不到就是不守信。反而孔子“去兵、去食”之后,不知道君王还有什么“信”可言呢。墨子说:「虽有慈父,不爱无益之子。是故不胜其任而处其位,非此位之人也;不胜其爵而处其禄,非此禄之主也」。双方有个根本的认识不同。儒家认为君王是领导者,而墨家认为君王是器具、主持人。

训诂方面,本段要注意一个句读和「具」字的理解。具,不能马虎其事,用后世之“工具”去理解。需要回归先秦字义:完备。本段先提出「备者,国之重也」,然后具体提完备的国备内容——国之三具。如此而已。

「是若庆忌无去之心,不能轻出。夫桀无待汤之备,故放;纣无待武王之备,故杀」。这三句话,并不是同一个句子的三个分句。仅从连接词看就不是同一个句子。李渔叔在「不能轻出」之后分段,强调这一点。是正确的。也因此,「庆忌无去之心」,与后两句并不在句式上对称。去字之后无须“校订”增加“要离”或者“吴”。注意,庆忌被刺死在归国的路上,并不是“轻出”,顶多是“轻归”。他没有守住王宫,没有组织反击,让阖闾篡位成功,才是轻出。「是若庆忌无去之心,不能轻出」,与后文不同。强调的不是“备”,而是“轻”。这三句,承上启下,先指出不可轻率,再指出不可无备。而且「夫桀无待汤之备,故放;纣无待武王之备,故杀」,不可以轻率理解为“不防御”。后文已经指出,国备的三个内容是“食、兵、城”。此处桀纣之不备就包括了这三者。从下一段看,“食”还是三具之中最为重要的。首先桀纣两人就搞得百姓民不聊生,然后才有汤武的革命。我们需要按照原文逻辑去理解,不可切开原文为散句再望文生义。

故曰:“以其极1役,脩其城郭,则民劳而不伤;所以说:按照百姓能够负担的分派劳役,修治城郭,那么民众就虽劳苦而不至受到伤害; 以其常正2,收其租税,民则费而不病”。按照正确的(人们一向以来都同意的)比例征收租税,那么民众虽破费而不至困苦”。 民所苦者,非此也。让民众疾苦的并不是这些, 苦於厚作敛於百姓。而是苦于对老百姓横征暴敛。 赏以赐无功;奖赏赐给无功之人; 虚其府库3,以备车马衣裘奇怪;耗尽府库,用以置备车马、衣裘和稀奇古怪之物; 苦其役徒,以治宫室观乐;各种劳役受尽苦难,去建造宫室和观赏游乐之所; 死又厚为棺槨4,多为衣裘。死后又做厚重的棺椁,陪葬很多衣裘。 生时治台榭,死又脩坟墓。活着时修造台榭,死后又修造坟墓。 故民苦於外,府库单於内,上不厌其乐,下不堪其苦。因此百姓在外受苦,府库在内被耗尽,上位者们不满足其享受,下位的百姓不堪忍受其苦难。 故国离寇敌则伤,民见凶饥则亡,此皆备不具之罪也。所以国家一遇入侵的敌人就受损伤,百姓一遭到凶饥就死亡,这都是平时预备不能完备的罪过。 且夫食者,圣人之所宝也。再说粮食这个事情,也是圣人所宝贵的。 故《周书》曰:“国无三年之食者,国非其国也;所以《周书》说:“国家没有预备三年粮食,国家就不是他的国家了; 家无三年之食者,子非其子也”。家族没有预备三年粮食,子女就不是他的子女了”。 此之谓国备。 这就叫做“国备(国家的基本贮备)”。

注释:

1 极:《说文》:“极,驴上负也”。此处指能够负担的。另,此处“极”字之后的「役,脩其城郭……苦於厚作敛於百姓」,原文错排在《辞过》篇。毕沅等将之移入此处,同时通畅了两篇行文,可取。

2 常正:常,恒常,一向以来都如此。正,正确。就墨家而言,准确理解是:《经上》「正五诺,皆人于知有说」。人人都那么说。

3 府库:先秦时,“库”存兵车、兵器等。“府”存物资。当时说的“治官府”,实际是治官吏和治府库。

4 槨:读 guǒ ,即“椁”,外棺。

释义:

本段首先提出适当的劳役和租税并不会伤民。表现了墨家思维的逻辑严密性。相比之下,儒家孟子一方面要求几乎不收税,一方面又要求官方养民,就缺乏可行性,显然过于理想主义。而且官方并没有从事生产,不知道其养民之财来自哪里。墨家认为志功不能相从,而仍然去说,「荡口」也。官方要完成自己的责任,势必需要征发劳役和收税。

本段提及关键在于两点:一、「以其极役」、「以其常正」。也就是要能够承受,要以人们的共同认同为定。正,通常理解为“正确”。但什么是正确?墨家有讨论,所以就要以墨家自己的讨论解读这个“正”字。《经上》专门讨论了什么是“正”。「正五诺,皆人于知有说。过五诺,若圆。无直无说。用五诺,若自然矣」。正,是人们都从自己的认知出发那么说。这与墨家对义的定义相通。《小取》「世相与共是之」。世人都互相这样看、这样做。与正相对的“过”,则是单方面的想定、愿望,即「若圆」。这种单方面的想定,没有经过真诚的交流,没有让人们表达。当然是错误的。正确地「用五诺」,则能使得人们感受不到被干涉、干扰、伤害,就好像本来就应该是那样一样,即「用五诺,若自然矣」。

二、官方不能完成“具备”之责任,原因在于王公大人们挥霍无度,不知节用。如此也就造成了「厚作敛于百姓」,百姓当然困苦。请联系前面段落,墨家认为饥荒总是由于官方失责造成。我们可以推知,墨家认为饥荒总是由于王公大人挥霍无度造成。由此我们也就可以明白,为什么墨家那么讲求“节用”“节葬”“非乐”等等原则了。不能厚作敛于百姓,又要完成具备之责任,当然只能节用。儒家荀子认为墨子“私忧过度”,认为官方管理好农业生产就能有源源不断的财富。恐怕也是太理想化了。

《七患》篇释义:

《七患》篇以墨子的「国有七患」开篇。然后在第二段,先以利害去说服王公大人:「民无仰则君无养,民无食则不可事」。要求王公大人节用,要与民同苦。第三段则先讲述了「民吝且恶」的原因。即百姓看到家人困苦,就难以再保持自我克制,从而就会表现出恶行。然后指出,导致百姓困苦的,恰恰是王公大人们没有能尽到责任。否则水旱等等灾害都是可以平安渡过的。而且王公大人们尽责任(“具备”)的关键有两点:一是安排好农时,二是用财节。第四段明确强调不可以不“具备”,提出了所谓“具备”的具体内容:食、兵、城。第五段,《七患》篇做了一个总结。认为百姓可以承担适当的、众人同意的劳役、税负,然而厚作敛于百姓则造成百姓的困苦。而之所以需要厚作敛于百姓,是由于王公大人们挥霍无度。最后以「国无三年之食者,国非其国也」结束全篇。对王公大人们提出警告。

现在回头看墨子所说“七患”,之间并非平行关系,而是因果递进关系。「城郭沟池不可守……一患也。边国至境,四邻莫救,二患也。先尽民力无用之功……三患也」。这三点是表面现象。省略号部分又有共同的一点,即不知节用,或者说挥霍无度、无方。总共是四点表面现象。「仕者待禄,游者忧反,君脩法讨臣,臣慑而不敢拂,四患也。君自以为圣智而不问事,自以为安强而无守备,四邻谋之不知戒,五患也。所言不忠,所忠不信,六患也」。这三点是表象下的深一层原因,也就是:臣下、士人不能说话,君王自把自为不为备,百姓不愿信任。「畜种菽粟,不足以食之;大臣不足事之;赏赐不能喜,诛罚不能威,七患也」。这是更深一层原因。一是生产不足,确实不敷使用。二是无贤辅。三是人们不接受法令。

当我们分析出这三个层次后,又会发现一个问题:墨家认为贤能的臣辅,能够说服、控制住君王。否则第二层的臣下们不敢说话,就应该和第三层的「大臣不足事之」对调次序。请联系墨家的志功相从主张。既然去游说,就应该有能力说服。在墨家看来空自嗟叹并非合格臣下。

另外,之所以说「赏赐不能喜,诛罚不能威」是“人们不愿接受法令”,是因为墨家专门讨论过,为什么人们不接受法令。《经下》「今是文于是,而不于是,故是“不文”。是“不文”,则是而“不文”焉。今“是不文”于是,而文与是。故“文”与“是不文”同说也」。他按照自己的看法去制定法令,不符合人们心目中的法则,那么他遵守的实际上不是人们心目中的法则。他按照那种并非人们心目中的法则去发布法令,与没有发布法令是一样的。就《七患》篇谈的劳役、税负问题而言,具体则是「(没能够)以其极役」、「(没能够)以其常正」。那么人们当然不再信任和执行他的法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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