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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金沙水拍云崖暖”中的“拍”为什么念po?

 白术散 2016-10-20

    为毛主席诗《七律·长征》谱写的曲子雄浑大气,经常演出,很受欢迎。有朋友问:为什么”金沙水拍云崖暖“一句中的”拍“多读为po而不是pai?查各种常用字典词典,”拍“字都只有pai一读,可那么多人在演出、特别是一些重要节日的演出中读po,肯定也不是读错了。这是怎么回事呢?这里的”拍“到底该念什么?

    答曰:这是按照北京话的旧文读音来念的。

    元代以来的北京音中一直存在着文读和白读的内部差异。所谓文读音,也叫作读书音,就是诵读诗书时用的读音。所谓白读音,就是平常说话时用的读音。从词语的角度说,书面语词一般用文读音,口语词一般用白读音。比如现代北京话中,”剥削“中的”削“念xuē,”削皮“中的”削“念xiāo,前者是文读音,后者是白读音。文读音和白读音的差异是怎样形成的呢?一般来说,白读音是当地人世代流传下来(当然也经过一些变化)的方言读音,而文读音则是吸收权威方言的读音(或权威的读书音系统)而形成的。如果当地的话就是权威方言,读书音和平常说话的发音基本一致,也就形不成文读和白读两套系统(虽然也不排除极少数字音的差异);但如果当地的话不是权威方言,那读书人读书的时候就要照着权威方言的读法去读,有点儿类似现代方言区的人读书时要照普通话去读,这样,在一个方言区内就形成了一个字有读书音和白读音两种读法的状况了。说到这里,您可能就想到了:北京话中有文读和白读,敢情是因为她原来不是权威方言啊!对了,金元之前的北京,只是边远地区而已,哪儿轮得上她的方言权威呢。即使金代北京成了北方的政治中心、元代北京成了全国的政治中心,但人们心目中的汉文化根源和中心仍然是在中原一带,开封、洛阳一带的话才是官话、雅音。元代的时候元曲大盛,周德清根据元曲用韵编写了一部韵书,那书名还是叫《中原音韵》,说明当时人们推崇的正音还是中原音。即使到了明代、甚至有不少人认为直到清代中期,北京音都算不上标准音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北京话(其实也包括东北话和北京附近的河北话)与中原地区的话差别并不是很大,差别主要是在一些古代的入声字的读音上(包括韵母和声调)。所以,文读和白读的不同也基本上是古代的入声字才有。元代的《中原音韵》中,有些古代的入声字分列两个韵部,说明有两种读音,根据音韵学家的研究,其中一种属于文读,另一种属于白读。这种情况与现代的北京话是一脉相承的。美国传教士和翻译家富善所编的《华英袖珍字典》(1891年初版)中,”拍“字一读po,标注”文“,即读书音;一读pai,标注”俗“,即白读音。这就明确说明了近代北京话中”拍“字的两读及其使用情况。19世纪中期英国人威妥玛所编写的《语言自迩集》中,”拍“字也有这两读,只是没有明确标出来文白而已,其实情况与富善所记录的是一样的。民国之后,推行的”国语“以北京音为标准音,”拍“的文白两读也被吸收进”国语“。如果我们去查解放前的字典词典,是可以查到”拍“字po的读音的。例如民国21年(1932年)由当时的教育部公布的、教育部国语统一筹备委员会编的《国音常用字汇》中,”拍“一读po,标注为”读音“,即读书音;一读pai,标注为”语音“,即白读音。

    新中国成立之后,有关部门对普通话的字音进行了审音,陆续淘汰掉了一些字的异读(这对于全国人民学习普通话是有利的)。例如”凿“字原来有záo和zuò两读,前者是口语读音(如”凿子“、”凿木头“),后者是书面语读音(如”确凿“、”言之凿凿“),后来去掉zuò的读法,这个字就只读záo了。”拍“字的pò音就是这样被去掉,从而在字典词典上消失的。

    知道了上述史实,我们就可以推测,”金沙水拍云崖暖“中的”拍“字读音应该是在新中国成立之初艺术家们按照”国语“(也就是北京话)的文读音来读的。这首诗是古体诗,又是领袖的作品,用文读音自然更典雅、庄重,这是不用多说的。后来,虽然”拍“字的pò音在字典上消失了,但在这首诗的歌唱或朗诵中的读法却被很多人承继下来,尽管现在这样念的人也未必知道为什么这样念。

    当然,把这里的”拍“读为pāi肯定也是不错的,因为现在的读音规范就是如此。

(2011.8.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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