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福(霞山)
东海岛五百年古村丹雾,有一个奇特的桔槔文化。它以村史传统和文化积淀的方式,代代续存,留下了上百首民歌和不少故事。我对此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决定到丹雾村走一走、看一看。
来到民安镇丹雾村,王田老村长接见了我们。他知道我们的来意后,随口唱了一首留传的《桔槔雷歌》:
村无黄金无钻石
专种莳苗菜满坡
桔槔是咱传家宝
代代相传歌成河
唱完,老村长哈哈大笑。他说:“改革开放前的丹雾村,桔槔林立,十分可观。”
桔槔(jié gāo),俗称“吊杆”,它原是一种原始提水工具。春秋时代已经应用。其结构,是用一横木支着在木柱上,一端用绳和竹竿挂住水桶,另一端系重物,使两端上下运动以汲取井水。老村长带我们参观桔槔。他说,丹雾村的桔槔,经过几百年的应用,不断改进,与古老桔槔比较,具有六个特点:一是支柱选用坚木,能稳固承担横木运动;二是横杆(活动臂杆)长约7米,适应深井汲水;三是提水的竹竿,选用直而有节的粉竹,提水时能防止下滑;四是汲水上下运动时,活动杆系重与桶盛水的重量比例合理。五是增加提水深度,井深可达3-5米;六是桔槔各部分符合扛杆的原理,因省力而提高了提水速度,一般每分钟可提水15桶以上。
我们问:“这一带的四邻村少有桔槔,为什么唯独丹雾村的井和桔槔那么多?”
老村长不假思索地说:“这是因为丹雾村的地理环境与邻村不一样的缘故。”于是他带我们绕村边走边看边说。丹雾村先民从明代建村以来,都住在这旱坡上。除了北面有少量的半水田外,其余三面都是地势较高的沙土高坡,靠天吃饭。村民为了生存,就只好挖井,使用桔槔提水耕作。古村丹雾,村民为了维护生命财产的安全,在村的周边种上密密实实的刺墙竹篱,作为护村环墙,这些绿墙翠壁,层层包围,形成了不少羊肠小道和方方块块的“内园”。几百年来,村民利用“内园”,种植花生、番莳、瓜菜、培育莳苗,每块园子都挖了井,安装桔槔,有些面积较大的园子,甚至挖了几口井,装上几台桔槔。凡是有“内园”的农户,都有自己的井,自己的桔槔。上世纪六十年代,村民都分了自留地,桔槔的使用更加广泛,到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全村的桔槔已达到一百几十台。
老村长也许与桔槔结下不解之缘吧,他深情地说:“丹雾村人对桔槔有特别的感情。有些村民虽然未进过学堂,但'吊杆’这两个字一般都能认,桔槔歌谁都会唱。”接着他说起了一个小故事。有一位先辈,依靠桔槔提水种瓜种菜,收入相当可观。一次提水时,忽然歌兴大作,开喉畅唱:
日头下山鸟叫山
提水淋苗月光光
桔槔腰酸我骨痛
明早莳苗青蓝蓝
老村长风趣地说:“桔槔这东西既是丹雾村的传家宝,又是丹雾村一种神奇的“武器”。他接着说了一个十分有趣的故事:抗日战争时期,日本鬼子侵占湛江,掠夺海南岛,敌机从丹雾村低空飞向海南,看见在深处密林中高高耸起数以百计的桔槔,以为是“高射炮”,惊惶逃跑,以后再也不敢飞过村子的上空,当时一位村民以歌讽刺鬼子:
吊杆当作高射炮
鬼子傻肥过草包
丹雾村头不好惹
吓得敌人惊狂跑
老村长又带我们走进现在保留还好的“内园”菜地。指着已经荒废旧井址让我们看。此时,他的记忆潮水又涌上来:那是1960年逢大旱,农民王清伍早晚守住这口井,提水淋苗、浇菜,看见回青的作物,心里很高兴。心想,再过一些日子,莳苗就可以上市了,便情不自禁地在桔槔的支柱上写了上联:好井知时节。可是他却对不出下联。一日,农民王兆利看见了,望着满园绿嫩的莳苗,顺手补下了下联:旱园赖桔槔。
说到这里,老村长沾沾自喜似的。他说:“说真的,桔槔已成为丹雾村人的一种文化。”他随即举了个例:有一位古村民,种了一园结结实实的包心椰菜,大年前,挑去七公里外的东山圩卖。他要价三分钱一斤,但买菜人还是跟他讨价还价,他便以歌回答买者:
偌靓白芽犹讲价
桔槔夜夜挨三更
你知否,包一层心几桶水
讨三分钱还牙牙
买者听了,不再挑剔,才放心秤造一棵七、八斤重的白芽菜。
老村长像领我们观光一样,来到村南面一片长势喜人的瓜菜地。这里原是方方块块的“内园”,桔槔最多。自从改革开放后,农村实行土地承包制,搬掉了刺堘,砍掉了竹篱绿壁,平整了荆棘小道,打了深井,实现了电力排灌,建起了“湛江经济技术开发区机关事务局扶贫东海岛丹雾村现代绿色种植果菜基地”,老村长兴奋地说:“从此,桔槔退出了历史舞台,都休闲退养了,找到了真正的安乐和美好。不过丹雾村人并没有忘记桔槔。”老村长稍思片刻,便又唱起了《桔槔休闲歌》:
一生负重世代挨
磨得肩头皮生茧
总凭改革和开放
才得自由度休闲
接着老村长掷了一句落地有声的话:“丹雾村世代村民,对桔槔总是用一颗善感的心去欣赏。”是的,平凡的桔槔有着神圣和魅力,她与村民一起与旱抗争,几百年来打造了闻名岛内外的丹雾白芽菜品牌。如今,丹雾菜远销省内外,成为北运菜的基地,丹雾菜也成为田园生活的一种独特神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