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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适书学思想中的雅俗观----古为雅,今为俗

 鸿墨轩3dec 2016-10-24

高二适书学思想中的雅俗观--古为雅,今为俗

 

        高二适的书法成就,主要在于草书。在其常用印中,有“草圣吾庐”、“证草圣斋”、“草圣平生”等数方。他对于草书有独到的理解。他在给方智铠的书信中说:“平生只嗜晋帖,晋帖以后只一杨风子,余即元人康里子山及宋仲温二人。此非十驾之功,不可及门也。”学习晋人,师法二王,一直被视为学书正宗。但高二适对晋人和二王的理解与众不同,他进一步由二王而上溯其源头,认为草得篆隶则古,须草不脱隶,草含章(指章草)意,乃为佳也。他说:

        昔袁昂尝谓汉魏以降,书虽不振,大抵皆有分隶余风,故其体质高古云云。今观王義之之笔迹,无论《兰亭序》《十七帖》《澄清堂帖》《淳化阁帖》诸刻,其笔法均一近于隶,而王羲之存篆籀古隶之于其草书者,尤未可悉数。又李世民之草书,亦犹务芟冗笔,多承隶体,故唐初隶法之仅存,亦可于其书中觇之。

《临王羲之淳化阁帖》

        高二适认为,“非由草隶隶篆入门,不能得其正轨焉”。早年高二适专攻王義之,朝夕临摹,习之既久,稍解章草偏旁法则,乃悟“由篆隶省变为草之途径”,并由此展开对于松江皇象之书《急就章》古本的深入研究。隶之变草,省变使转,“有古籀之省,有篆与隶之省,又有隶与隶并合之省,删繁减复,一字万同,而省变之由,与夫篆隶同文添减为草之端绪”。在题跋《月仪》《出师颂》合帖时,高二适指出:“不作张芝即作索靖。羲、献今草有别开生面之处,倘用章法求之,定能超唐迈宋。近世书多俗劣骨,由唐、五代章草失传,此可为书史中之定论矣!”他认为唐、五代之后,章草的失传使得草法失去古意和古风,深可叹也。

临《出师颂》

        高二适在手批王義之《兰亭序》时,对字画笔法探究极为细致,他曾逐字探寻王義之书法与章草的渊源关系,如:

        “外”,“此'卜’作法同于皇象《急就》之'卜’字,此右军之隶草为今草之初。”

        “欣”,“磔笔章草稍逊他刻,此右军变章为今之余波未阑也。”

        “喻”,隶法。

        ----以上宋游丞相藏兰亭百种之一 

        “老”,章草作“老”,右军书规,多由章来。

        “欣”,章草法作“欣”允。

        “外”,右“卜”由章草“卜”字来,见皇休明急就章。又此字与《瘗鹤鸣 (铭)》“外”字笔法相似。

        “向之”,未脱隶法。

        “死”,隶法。

        “文”,同于《急就章》及《宣示表》。此右军变体仍未离皇象,钟繇之并用古法也。

        “夫”“文”“向之”,隶法。

        此帖字带隶法,的是欧摹,信本字本从右军出,故仿佛昭陵真迹也。

        ----以上宋拓定武禊帖(元吴炳藏本,赐研堂收,文治题签)

宋游丞相藏《兰亭序》百种之一

        他又手批《唐拓<十七帖>》云:

        “冀”,隶法作草。

        “不”,章草。

        “示”,此有章法。

        “是”字,章草法。

        此帖笔笔停顿,草法之上乘者也。

        此帖《澄清堂》《阁帖》俱收。惟摹勒均不逮此。此存隶草法,如“坡”字 “山川”等字是,则唐搨之尤可珍者矣。

        王帖草不脱隶,传世宋拓本中,盖未有如此刻之圆浑者。世传方笔圆势,八面拱心,故当于此中求之矣。

        此帖均属草隶笔法,足徵右军书迹由章变为今草,斯其初祖耳。

《唐拓<十七帖>》题跋

        从高二适对王羲之书作的题跋中可见,他对于“草本于章”笃信不疑。他明确指出,“不传隶法,即无草书,此评的当”(跋孙过庭《书谱》)他还借用《书谱》篇中“薄解草书,粗传隶法”之语,指出“今《书谱》中草法均本于隶,反之,如不识草隶 (即章草),即不解草书也”。他认为,“(孙)过庭草法处处不离章,其可贵在此耳”,又说:“笔法悉以隶草为归,信草书贵不背章,更悉章本隶法也”(临《孙过庭书谱真迹》)。在考证《急就章》时,他对于宋克书法颇多赞许,原因就在于宋克草书中颇多章草笔意:“大草行以侧势,带章书笔法尤佳”(题《宋仲温大草》)。但他对怀素草书评价不高,因为“怀近动风,草无准则,且俗冗必多”。怀素草书连绵缠绕较多,少有章草笔意,所以他认为怀素草书不可学。最后,他还总结道:“章草为今草之祖,学之善,则笔法亦与之变化入古,斯不落于俗矣”(题《松江本急就章》)。从而明确梳理出草书演变的源流脉络以及取法途径。

《章草为今草之祖》

        不过在这里,章与草,古与今,实际上已经不仅仅是一个时间的概念,同时也是一个审美风格的问题。章草意味着浑厚古拙,今草意味着流变妍美,所以,今和古,也就有妍与质的关系问题。南朝宋明帝时书法家虞和说:“夫古质而今妍,数之常也;爱妍而薄质,人之情也。”高二适则认为:“二王之别,在'质’与'研’二字。此言羲之与其子比为古,献之比其父为今,即父质而子研也。按虞此论尚当。如谓妍胜于质,以'研’'质’评王氏父子之书,似嫌局限,不免为一孔之见已”(跋虞龢《论书表》)。这一论断与他对于草出于章的认识是一致的。

孙过庭《书谱》杂录

        在取法对象上,高二适明确指出“吾书隶、楷、草、章,当以钟繇、梁鹄、皇象、索靖诸家为师,而行草则一准右军笔法。”因为他认为“皇象《急就》,规模简古,气象深远。”而王義之草书由篆隶章草而来,遂得古意。他还在跋《墨池编》时说:“余作草书以章草、八分、行书相间为之,此王右军法也。'夫书,先须引八分、章草入隶字(笔者按:隶字,这里指的是今天的楷书,或称正书、真书)中,发人意气。若直取俗字,不能先发。吾作书最主此说。尝题宋四家书“无一笔不俗”,以未能从八分、章法(笔者按:章法,乃是指章草之法)入手故耳,有此乃不入俗。”在他看来,宋四家书“无一笔不俗”,这显然有悖于一般的书法史判断,但却与高二适自己对于行草源流的理解相吻合。他在题《宋四家真迹》时又说:“宋人笔法无可免俗,草不兼章,罔成规范,故致此耳。”在他看来,“草不兼章”就是宋人笔法无可免俗的根本原因。

临皇象急就章 

        对于书法史上草书由章草到今草再到狂草的发展轨迹,高二适提出了自己的理解:“余昔尝慨然于章草之不振,而王義之、王洽等之今草则缘之以生。今草韵媚宛转,便以大行于世,草书遂一变再变,而为钩锁连环之状,于是而狂草作矣。狂草者,其字拔茅连茹,上下牵连,即世所谓一笔书者,独王献之深得其旨,继之者为羊欣、薄绍之,而成于张旭、释怀素、释高闲等之手。虽其间有梁萧子云及陈释智永、唐贺知章、孙过庭等之书,亦尝推崇草隶,仍存章法于什一,无如风气既成,效力盖寡。”在高二适看来,唐代以降,草书中章法荡然无存,赵宋之际苏黄米蔡诸家变革晋贤风格,导致“大观间有黄长睿者,书法魏晋,能为正行草章四体书,惜遭南渡,其风莫振,余人均不作今隶,竞趋今草,然今草已渐成恶札,考其原因,实章法之久不广传也。”

《临宋克书谱》

        概言之,高二适学习草书重嬗变,讲源流,他通过寻根溯源,讲求草出于章,以求笔法能变化入古,不落于俗氛之中。他以古为雅,今为俗,以古为质,今为妍,书法要求古雅质朴之气,祛除浮佻妍美之习。他由章隶篆籀笔法入草,为草书的古雅质朴寻求到有效的途径。

作者:周斌、崔树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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