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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战国时代

 liuhuirong 2016-10-29
                         卫国的州吁篡位
  
  鲁隐公三年八月十五日,宋穆公去世,与夷即位,这就是宋殇公。而公子冯到了郑国。郑庄公见了公子冯后,就考虑是否帮助他回到宋。但此时这只是一个想法而已,并没有真的采取行动。
  
  但使郑庄公想不到的是,到了第二年的夏季时,也就鲁隐公四年,宋与卫、陈、蔡等四国反倒联合起来,攻打郑,新郑城的东门被围了五天,然后四国才离去。我们从历史的记载中,不知道这次四国出了多少兵、多少战车,但好像四国并没有得到什么利益。但到了秋季,这四国加上鲁国又来伐郑。这回郑的步兵,被五国联军打败,而且眼见着成熟了的谷子被五国联军收了去。我们不说,五国联军是否得了便宜,但能确定的是郑一定是吃了亏。而郑庄公应该想到的是,五国伐郑与宋公子冯在郑,一定有关系。
  
  然而,伐郑的主谋却不是宋殇公,而是卫国的国君州吁。州吁鼓动宋殇公伐郑,名义上是为了去除宋殇公的政治对手公子冯,而实际上不过是为了稳定他自己的政治地位。
  
  在鲁隐公四年(前719年)春季,郑庄公就接到了卫国使臣的通报,这年的三月十六日,卫桓公被弑,卫国公子州吁即位国君。这是春秋时代第一例记载国君被弑的史料。
  
  二部史书都用了“弑”字。什么是弑呢?就是做臣子的杀了国君,叫做弑。这就是那个时代的一个特征。什么都要讲究等级。臣子杀国君,不能说杀,而是要说弑。你看,就是被杀,国君的待遇也与臣不同。当然,接下去的被杀,一定是死了,但死的说法也不一样,也是分等级的。周天王如果死了,叫做崩,诸侯叫薨,大夫叫卒,士叫不禄,庶人叫死。你看,只有平民死了,说他死了,比庶人身份高的阶级都有各自的称呼死的专用名词。
  
  卫桓公就是被他的兄弟州吁弑杀的,州吁当上了卫国的国君。
  
  卫国在淇水与河水之间的原先的商墟的地方,即今天河南省淇县。在周武王去世时,担负着辅佐和监督纣王儿子禄父的管叔、蔡叔,因为怀疑哥哥周公旦威胁周成王的王位,而起兵反周公。周公平定了叛乱,诛杀了禄父、管叔,流放蔡叔。但怎样安排平叛后的政治格局呢?特别是怎样来解决殷都中的殷遗民呢?周公采取了这样的措施,将大多数殷人迁到成周。宽容的周公,立纣王的哥哥微子启为君,但分封的土地不是商墟,而是商丘。少部分殷人留下来,周公立小弟弟封为卫君,卫国的土地才是商墟的地方。而现在州吁就是这块土地上的君主。
  
                           州吁的身世
  
  州吁如果不弑卫桓公篡夺君位,他就永远没有机会当国君。虽然州吁的这位兄弟卫桓公完,与州吁是一样的身份,不是嫡子,是庶子。卫桓公与州吁都是卫庄公的儿子。
  
  卫庄公的夫人是齐国的女公子庄姜,但庄姜自己没有生育。庄姜没有生育的原因,如果我们只是用简单的推断,总以为可能她是不能生育。但如果读毛诗,见了毛亨的传,你会大吃一惊。他在传《硕人》时认为,庄姜没有生育的原因是,卫庄公宠爱那些地位低于庄姜的妃子,或者说是嬖人,而很少到庄姜的寝宫,故庄姜没有自己的孩子。这也说明了另一个问题,也就是说卫庄公不爱庄姜。
  
  那么是否庄姜不美吗?不是的,我们看卫国人眼中的庄姜是“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我想这样的描写是不能用白话来说的,因为如果用白话说了,卫庄公真的就不会喜欢庄姜了。不过说实话,从这诗的描写看,庄姜真是一位无与伦比的漂亮女人,然而漂亮又怎样呢?不管原因是什么,庄姜没有自己的孩子。
  
  好吧,不论庄姜会不会生育,有没有机会生育,卫庄公当然不就只有她一个妃子,所以卫庄公有他自己的孩子。嫁给卫庄公的陈国的两位女公子,厉妫和戴妫都为庄公各生了一个儿子,可惜姐姐厉妫的儿子孝伯没活下来,而妹妹戴妫的儿子公子完长大了。庄姜蛮喜欢这孩子的,所以就当公子完是己出的孩子。所以,在没有意外的事发生的情况下,公子完当是储君无异。
  
  而公子完有位兄弟,就是公子州吁。州吁的母亲,不是妻也不是妾,而是嬖人。嬖人就是地位下贱的人,被国君宠幸的女人。她有可能是侍奉国君的奴婢。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历史现象,身份高贵的贵族,以至君王,却可以有身份非常下贱的女人,而这个女人的孩子却与父亲一样,是贵族。公子州吁就是贵族,就是公子。
  
                    石碏的教义
  
  别看州吁是嬖人的儿子,卫庄公倒是特别宠爱他的。国君宠爱自己的儿子,应该没有什么错误的,但卫国的大夫石碏却向卫庄公提出了一套很有见地的理论。
  
  石碏认为,国君宠爱儿子,不能太过了,也就是要有个限度。超过了这个限度,就会产生骄奢淫逸这样不好的性情,而一个有了骄奢淫逸的性情的人,一定就会产生邪恶的念头,有了邪恶的念头自然就会做邪恶的事情,成为危害国君、国家的祸根。那么为什么一个有着骄奢淫逸性情的人会产生邪恶的念头呢?比如一个被宠爱太过了的人,一定就有骄的性情;有了骄的性情的人,就会把自己看得很高、很重;如果你想让他放下他的很高、很重的骄心,他一定要怨恨你的;他要是怨恨你了,他就不会自重了,就会做出邪恶的事情来。
  
  石碏说,真要喜欢自己的儿子,应该教导他按照义的规则去做事。那么什么是义的规则呢?石碏谈了六顺六逆,六顺是君义、臣行、父慈、子孝、兄爱、弟敬;六逆是贱妨贵、少陵长、远间亲、新间旧、小加大、淫破义。也就是要教导儿子按照六顺的规则去做事,不要按照六逆的规则去做。
  
  在春秋这个时代,如果多数人,不论是国君还是平民,不论是父亲还儿子,不论是哥哥还是弟弟,能够真的按照石碏的这套理论去做,就不会发生鲁桓公弑兄这样的事,这位如此仁厚的哥哥鲁隐公被弟弟所弑;也不会发生郑庄公将弟弟赶出他的祖国,让共叔段到外面去流浪;也不会有州吁弑自己的兄弟卫桓公了。而实际上,在这之后的春秋时代的二百四十多年里,再加上二百五十多年的战国时代的舞台上,一直都在上演着,违背着石碏的理论的历史戏剧。而现在说着的这位历史舞台的主角州吁,就在做着六逆的勾当。
  
                         石厚的处境
  
  卫庄公宠爱州吁,石碏看出了这样会导致国家的内乱。因此,提出要么立州吁为太子,要么就不能这样过分地宠爱州吁。但卫庄公并没有采纳任何一条建议,照样地不立州吁为太子,照样地宠爱州吁。
  
  在周平王四十六年(前735年),卫庄公去世。次年公子完即位,这就是卫桓公。也是在这一年,石碏退休,回家养老去了。
  
  然而,石碏放心不下的是自己的儿子石厚,因为石厚追随在州吁左右,如果州吁是祸源,儿子不是会为祸所害吗?因此,石碏要求儿子离开州吁,但儿子不听。这里的有两个需要进一步考察的问题。
  
  一是石碏有没有将对卫庄公说的话对儿子讲,并对儿子说明州吁如此下去的危害?史书没有记载。那么我们来想,如果说了,儿子不听,则石碏的理论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要听,其它人又怎么会去当回事呢?也就怪不得卫庄公不去采纳他的建议了。如果不说,你叫儿子怎么做出离开州吁的决定呢?总要有个理由才行。这样就出现了,要么就是体现了石碏的理论的软弱,别人也知道你的理论好,但不愿去实践;要么就是石碏没有理由让儿子离开州吁。
  
  二是石厚有没有策名委质于州吁?春秋时代,如果要出来为仕,必须要选好主人,这个主人是国君或国君的公子。但不是只要对主人说,我为您来做事,就是主人的臣仆了,是要有手续的。什么手续呢?就是策名委质。但对于策名委质的说法大致有两种,晋时的杜预认为策名是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主人的专门写有臣仆的简策上,这点应该没有问题,但问题是委质怎么理解。杜预认为质是指人的身体,委质就是屈着膝为主人做事。而屈膝就是下拜,以表示敬奉主人。还有一种说法是,质通贽,而贽是古人相见时送人的礼品。委质就是委贽给主人,不再收回,永远给主人做事。但我觉得两种解释都把简单的问题复杂化了。我个人以为,策名委质,就是将自己的名字,写在简策上,然后交给主人,做为质压物,表示自己的身心都交给了主人,由主人安排一切。那么,我们就是要想一下,石厚有没有策名委质于他的主人州吁呢?
  
  这个时代,如果策名委质于主人了,就不能再给其它人做事,否者就是有罪。而策名委质的内涵是什么呢?就是做臣子的,从他的内心,从他本人的意愿,从他的潜意识里,都是存在着,我愿意为主人做事的思想的。这是这个时代的人的很自然的一种普遍心理。而春秋以后的时代,更多的可能是,你要我做事。这里的你,可以是国君,也可以是上司。而原因是什么呢?这恐怕就是春秋时代是贵族世袭时代,而后代是靠武力夺取政权的时代。贵族生下来,就是人上人,我只能服侍您。而后代的权贵,可以用武力夺取,那么,人们崇尚的只能是力量。而力量是变化着的,所以地位也在变化着。所以力量小的只能是服侍力量大的。
  
  这里,应该可以确定石厚是策名委质了州吁,所以他就只能一辈子为州吁做事,没有其它的选择。石碏要自己的儿子离开州吁,不是要儿子做违背做臣的原则的事吗?这样石厚当然不能答应父亲的要求,当然不能离开州吁。
  
                         联军伐郑
  
  石厚只能为公子州吁做事,所以不论州吁想做什么事,石厚都得帮着去做。到了卫桓公在位的第十六年,州吁采取了行动,弑卫桓公。从《左传》的记载看,我们不知道州吁具体弑君的细节。但司马迁的《史记》有简单的叙述。司马迁说,在卫桓公即位的第二年,由于州吁骄奢,卫桓公取消了州吁的超过他公子身份的特权,也可能是公子的特权,所以州吁出奔国外。到了卫桓公十六年,州吁收聚流亡在外的卫国人,袭杀了桓公。这段记叙,或是司马迁有其它的资料来源,我们且做参考吧。我个人以为还是以《左传》的态度,来看待此事,也就是我们只要知道,州吁弑卫桓公,不需要细节的了解。
  
  这样,州吁当上了卫国的国君。正是因为州吁的君位,不是正常继承来的,所以面临着合法不合法,被承认不被承认的问题。
  
  州吁首先想到的是采取了向宿敌郑国交战的办法,来得到国内各方面对自己君位的支持。但卫国不是郑国的对手,所以他就想出了联合宋国一同攻打郑国的计策。因为宋国的公子冯在郑国,那是宋殇公的政治对手。所以州吁派使者对宋殇公说,您若是讨伐郑国,将公子冯除去,您做统帅,我用卫国的税赋,加上陈国和蔡国的军队帮助您。这是我的真实的心愿!你看,州吁绝对是位聪明的国君,他知道利用对别人有利的行为,来达到也利于他自己的想达到的目的。
  
  应该讲,两次对郑的侵伐,不论是四国联军及加上后来鲁国参与的五国联军,都取得了优势,获得了利益的。但这主要是军事上的,加上经济上的。州吁年少时喜欢玩弄兵器以及研究战争,所以指挥这样的战役应该没有问题。但州吁发现,两次伐郑后,国内的局势对他的地位的稳定并没有多大的帮助。怎么解决好这个政治地位的稳定问题呢?可能在与石厚研究商量后,也没有个好的办法。这时石厚想到了退休在家的父亲石碏。
  
  
                  觐见周王
  
  在石厚想来,凭父亲的政治智慧,应该可以拿出好的办法来,解决州吁的政治地位问题。于是向父亲请教,怎样才能使州吁的国君地位稳固?石碏提出,可以去到成周觐见周天王,如果能够向周王行使觐礼,就算是得到了周王的承认,也就有了合法的国君的地位了。石厚想想也有道理,但怎么去见周王呢?石碏说,陈侯此时被周王宠爱,如果先到陈国去朝见陈侯,通过陈侯的帮助再去成周觐见周王,就可以做到觐见周王了。
  
  时值秋季,如果要见周王,就只能用秋天见天子的礼仪觐礼。春秋这个时代,四季去见周天王的礼仪是不同的。春天见周王用朝的礼仪,夏天用宗的礼仪,秋天用觐的礼仪,冬天用遇的礼仪。
  
  石厚当然会将父亲的建议告知州吁,州吁也认为是个好办法,所以州吁当是学习好了觐见的礼仪后,便带着石厚坐着马车向南面的陈国驰去了。
  
                         州吁君臣落入陷阱
  
  陈国在郑国的东南方,大约100公里左右的地方,也就是今天河南省淮阳市。卫国离陈国大约是200公里。此时的陈国国君,是陈桓公鲍。陈桓公是舜帝的后人。从舜禅位给禹以后,舜的儿子商均封为虞君,也就是今天的山西省平陆县。而当周初时,周武王又封舜的后人满为陈国国君。在周取得天下后,并没有忘记前世帝王功臣的后裔。周先后封舜的后人为陈,禹的后人为杞,殷的后人为宋,皋陶的后人为英、六,伯夷的后人为齐。我们且记住,周封的这些诸侯是实实在在的有土地有人民的诸侯,而且这些诸侯,与姬姓诸侯共存着,有些诸侯一直生存到秦帝国的建立。
  
  现在,州吁就坐在马车上,向着南方驶去,去朝见那位舜的后人陈桓公。他心里当然希望着,真的能够如石碏所言,可以觐见周王,可以使自己的君位合法化。同样,石厚也是这样想的,他当然愿意自己的主人能够平安地坐在国君的位置上,这一定是他的心愿。但他们错了,因为他们的最初始的判断就是错的!
  
  当州吁、石厚一路风尘仆仆地到了陈国时,却被陈国人扣压起来。这在州吁、石厚是不可能想到的,因为他们一路上思考的恐怕是怎样尽快地到成周去见周王,而陪同去的就是陈桓公。而现在怎么会将自己扣压起来呢?也许这就是历史的奥妙所在吧。你以为可能的历史进程,未必就是真的历史进程,因为历史是由无数的人的意志决定的。这里的历史进程,似乎完全由石碏的意志左右了。但我们想想,如果陈桓公不与石碏合作,而是继续与州吁合作呢?这样历史又会怎样走下去呢?同样,如果州吁的政治智慧不比石碏差,那么就不会去陈国,历史又会怎样走下去呢?
  
  
                     州吁之死
  
  这里石碏用他政治智慧,使州吁和他自己的儿子落入了他布置好的罗网。在州吁往陈国去的路途上,石碏的使者,先到了陈国,见到陈桓公后,使者转达了石碏请求陈国帮助解决州吁、石厚的要求。石碏说,我们卫国是小诸侯国,我的年纪也大了,七八十岁的人了,我已经没有什么能力了。现在来到贵国的州吁和石厚,就是弑我寡君卫桓公的人,敢请贵国帮助解决了这两人。
  
  石碏所言确实是事实。在州吁弑卫桓公后,州吁的政治地位虽然没有真正稳定下来,但在卫国真要与州吁作对,胜算的概率还不大。否者石碏也就在国内自己动手了,不需要将州吁、石厚诱到陈国去,因为,这毕竟有风险,不管怎么说都有陈桓公不与石碏合作的可能的。而石碏之所以选择了陈国作为诱使州吁去的地方,主要还是由于卫桓公是陈桓公的外甥。但仅凭此不能保证陈桓公一定会支持石碏,因为我们看到这之前,陈桓公与州吁联合起来伐郑,表明陈桓公未必把外甥卫桓公当回事儿。而且在春秋时代,非正常即位的国君,只要与诸侯会盟了,也就表明了诸侯承认了他的国君的地位,也就不能再讨伐他了。陈桓公二次与州吁相会,并伐郑,说明已承认了州吁地位的合法。现在石碏提出要陈桓公解决了州吁,实际上就是要陈桓公在做着废黜他国国君的事了。
  
  但不管怎么说,陈桓公还是先把州吁和石厚扣压起来了,但也只是扣压而已,怎么解决,陈国还是请石碏来决定。
  
  卫国派大臣右宰丑到陈国将州吁杀死,石碏派自己的家臣到陈国将石厚杀死。
  
  州吁是在鲁隐公四年(前719年)九月,被杀的。到了这年的十二月,公子晋回到卫国即位,史称卫宣公。


《春秋战国时代》(节选) 作者:秦望山若耶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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