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人物|北大山鹰社登山队长赵万荣:最后的刃脊

 士马如云 2016-10-30


2016年7月29号下午两点,刃脊上


给夏凡打了三段保护后,精力旺盛的攀登队长终于准备歇一歇了。登山杖探路,竖插雪锥做临时保护点,换冰镐挖T型槽,横埋雪锥做永久保护点,理绳并连接新绳子到保护点上,安装保护器再给跟攀过来的夏凡打下一段保护,还时不时转身催促后面跟攀的新队员炳学、赵阳加快进度送绳子过来,无疑,这是我最享受的修路场景。夏凡探路的脚步也比之前稳健了许多,除了暗骂一句A组带的绳子修刃脊估计不够可能要把结组绳也修了,似乎都和往年的攀登一样……

——摘自赵万荣暑期日志


一步步往上走,身上的路绳系着我、队友和对山崇敬的心。
等待进山
2016年4月25日,是登山队成立的日子,也是22个人崭新生活的开始。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每周照例举行着体能训练和周末出野外的拉练,中间穿插数次雪山技术训练。一个月的集训紧张而忙碌,在凌晨2点回到宿舍已成常态,熬夜赶deadline更是期末日常。但也正是这一个月,让登山队凝为一个真正的团体。

每一次队伍成立都在南壁底下。看看身边的伙伴,我知道我们将一起努力前行。
科学的训练让我们更加成为一支密不可分的队伍。


理事会发布换山公告是在7月7日,也就是前站出发的前一天。虽然之前已经做好了多套方案的计划,但这种不确定性可能会对队伍造成的影响还是让我担心不已。不过在一路向西的火车上看到沈老板兴奋地对每一次牦牛的出现表示满意,老队员乐此不疲地讨论路过的哪座雪山是两年前心心念念的桑丹康桑,我心里悬着的石头也放松了一些。尤其当大家到达西藏登山学校,看到著名的岩壁以及专门给我们准备的豪华大通铺后,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大家早早开始过上了本营的“乱滚”生活,还一个个摩拳擦掌要在下山后试试这个西藏攀岩队训练的场地,体验一把高海拔攀岩的感觉。


「平安」是送站小伙伴给我们的祝福也是我们最重要的使命。
一路爬升,平安也陪了我们一路。


进行采购和等待进山的日子永远是最有意思的,今年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队长比较有文化,带领大家疯狂地迷恋上了狼人杀,总能听到薇姐笑盈盈地呼唤大家一起来杀的声音,连钱俊伟老师、刘博老师都经常加入我们的队伍,还总能传授一些重要的人生经验,比如准确地指出了登山队最强势的女生。山鹰就是这么神奇,钱老师、刘博老师包括老队员柳正、张墨含都大不少队员将近一轮,但大家聚在一起,在吃饭时一起扫盘、在闲暇时一起双升一起三国杀,完全感觉不到年龄的差距,同样的都是一群年轻的充满激情和活力的心。


摸着手上的肉,拍拍它,跟它说:好好等着我在山上吃掉你!
堆上去的不只是所有的物资,还有即将启程的心。
本营生活
抵达康马意味着我们离山又更进一步了。


经历了西藏登协、西藏边防总队、康马县公安局等一系列复杂的手续后,14号我们终于到达了康马县。提前两天出发探路的攀登队长夏凡和老队员张墨含、小何早早就点好了藏餐迎接大部队的到来。今年的卓木拉日康有着非常强大的老队员队伍,尤其是何世闯、张墨含、庄方东、柳正、刘博五位曾经的队长、攀登队长和后勤队长的加入使队伍整体实力大增。这帮老队员最让人安心的不只是在前期准备或实际攀登的相关事项上,每当队伍需要有人站出来做出更多的付出去押车或是探路时,总能看到他们的身影。12号晚上看着墨含和小何忍受着高反,在之前两天基本没睡觉的情况下继续和我们探讨分析探路的成果,动容之余也有些心疼,我也主动提出来第二天和小黑一起去陪攀登队长探路。


对于前方的未知,我们小心翼翼也放胆前行。


15号的探路确定了本营位置,16号一早六点进山,十二点不到就到了预定本营旁的下车点。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没像14年一样找到一辆越野如平路的牵引车进山,大伙儿跟卡车司机做了好几个小时的思想工作,也没能说服他直接趟过基本结痂的沼泽路段继续向前开,最终只能把本营搭在了距离原定本营两公里远的地方。不过离开了河谷深处,抬头就能看到卓峰之余还可以饱览喜马拉雅山脉绵延的雪山和漫流远去的普莫雍错的融水河,也算是这个本营带给大家的意外之喜吧。


卓木拉日康峰的子民──牦牛


17号的安排依然是对未知路线进行探路。地处喜马拉雅山脉的卓木拉日康是一座攀登资料极其匮乏的山峰,选择卓峰打破了社里默认的不登雅鲁藏布江以南山峰的惯例。漫长的雨季给我们的攀登造成了极大的压力,本营将近5300m的海拔也很让人担心能否成功适应。这些因素都让理事会在选择这座山峰时充满了忐忑。但在征询了团委、体教部以及一些山鹰知名老社员后,理事会最终还是决定将第三次攀登地点定在喜马拉雅山脉。


广阔的天边与雪地里,我们在帐棚内也有温馨小故事。


卓峰的攀登在2014年周鹏等人以登山滑雪的方式成功首登后,仅有的记录就是2015年圣山公司组织的商业活动,以及由带我们的教练参与的对偷登山友的救援工作。两次成功的登顶都是在西山脊,然而我们的攀登最终选择的本营位置却是在东侧,已有的路线资料的可借鉴性本身不强,更何况之前也从未有过在雨季对这座山峰进行攀登,整体资料的可利用性又大打折扣。


周边的冰湖就像天使的眼泪在一旁守护我们。


最终,夏凡和索扎教练、小黑一行三人去探我们比较倾向的东侧新路线,我和小何、阿旺教练则绕到之前有过登顶记录的西侧传统路线方向进行尝试。阿旺老师是西藏登山学校第一期的优秀学员,长期在西藏登山学校、西藏登山队工作,是中国最有经验的高山向导之一,因为其在登山学校的工作经历,常被大家尊称为阿旺校长。阿旺老师经验丰富且为人豪爽,还长了一张精致帅气的脸,在队伍中凭借经验和人格魅力赢得所有队员尊敬之余,还收获了不少登山队的小迷妹。


探路结束后,综合大家意见,考虑到传统路线着实太远(ABC远2km+,冰川上方路线长度也会增加近两公里),而夏凡这边的探路一切顺利,在传统路线一侧又拍到了大量优质的路线照片可供参考,我们最终决定选择东侧新路线为目标路线。

裂缝,代表着危险和考验。


确定攀登路线后就是社里暑期的日常节奏,大部队适应性行走,老队员为主的A组上ABC运输并又一次兵分两路探山谷路线和山脊路线,并最终确定山脊路线为攀登路线。之后大部队上山在ABC获得了5800m的海拔适应,所有人回到本营后则是第一阶段结束后的休整,只是没想到漫长的天气等待和对临时出山履行公务的教练的等待,使得对于部分队员来说,这次休整甚至延长到了5天之久。


璀璨的星斗伴随我们入眠。这样的小幸运让我一生难忘。


第一年登山的时候,印象最深的就是在本营的时光,今年登山也一样,沈老板一跃而起、插到帐篷上的登山杖,穿着连体羽绒服还每每把拉链挂在腰前的“小小”郭佳明,差点用高压锅把后勤帐炸了的孙静宝宝,每天都要“早起干发翔”的猪宝宝,永远在后勤帐尝试各种西班牙美食的板砖…… 二十多个人与世隔绝、朝夕相处的一个月的生活中碰到的点点滴滴小故事,都是所谓集体孤独最美好的回忆。但是,因为休息时间过长,本营生活也变得有些过于闲适和散漫,长时间的打牌和游戏对于登山意志的消磨也是不争的事实,只有期间间或出现的一场砸得人脑袋生疼的冰雹或是一场覆盖一切的大雪会把人拉回现实,提醒大家这里是雪山,我们还在攀登。


本营生活的小乐趣之一就是铲积雪。
忘了说,我们还要刷刷锅呢!


本营生活的另一段插曲则是休整最后一天的柳大人的离开。柳大人第一次登山是07年和山鹰社攀登半脊,到今年博士毕业已经和社团一起攀登了第八座雪山,或许是登山队总喜欢听老司机柳大人飙车讲故事,便一次次地给柳大人未登顶的遗憾来留住他继续攀登。卓木拉日康作为很可能是柳大人跟社里爬的最后一座雪山,今年还是很希望可以给他一次圆满的攀登体验的,可惜柳大人因为工作原因需要提前出山,和A组的最后一次上山也只能被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困在ABC,无奈地在第二天撤回本营。据说那次一起上山的小朋友有幸听到了柳大人从第一次登山讲起的山鹰故事,从技术教学的一丝不苟尽职尽责,到大部队从拉萨离开前那个柳大人神奇赶来的夜晚,再到最后离开本营时潇洒帅气的背影……对柳大人的景仰背后也会有一丝感慨,山鹰社常青正是因为从80年代起就有这样有担当的老社员前赴后继地为社团奉献,带领后辈一起不断的成长。


柳正,柳大人,帅气的背影与四十号冰川。


阿旺教练归来之时也是漫长本营休整的结束之日,几乎开了大半天的会议最终确定只能有12人进入A组去冲顶,那可能是登山时最不愿意回忆起的一段时光吧,但在争执和眼泪中看到部分新老队员主动提出放弃冲顶把机会留给其他队友的那一刻,我看到了这个社团为何能够常青。


BC的大雪坡回看,有队员的山才是我们的山


这次再上山的故事正是文章最开始描述的那一两天,整个队伍兵分两路,A组在前面修路、建立C1;B组则修了ABC往上的冰坡路段并在附近进行了多种雪山地形的技术训练。

最后的抉择
回望,千言万语只在我的眼眸里。


对于整体的攀登和登顶的进程,因为选定的山脊路线上我们无法承受的雪层塌陷风险,队伍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放弃一座山峰的攀登对于山鹰社来说是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2014年的格拉丹东,修完了所有路绳的我们依然回到低海拔路段拆掉较简单路段的路绳继续尝试冲顶;2015年的阿尼玛卿,成熟路线宣告无法通过,队伍中最有经验的几位老队员也纷纷离开,但我们依然选择另一条资料并不丰富的新路线继续攀登并尝试冲顶,毕竟“坚持”这两个字是写进山鹰骨子里的文化。但是这次卓木拉日康我们选择放弃,却与坚持无关,只是因为对山峰的敬畏和对生命的尊重。我们是可以选择在凌晨三四点先通过这段刃脊继续向上攀登,但返回时就会到了中午甚至下午,哪怕概率很小但依然存在整个山脊都完全塌下去的风险,而这种风险是山鹰社一个学生社团完全无法承受的,有太多山友因为缺乏对山峰的敬畏而受到了教训,山鹰社作为一个主要定位在雪山训练和为更多人带来雪山体验的学生社团,面对风险一直是极其保守的,毕竟,山,一直在那里。


虽然没见到顶峰,却尽收眼前美景。


放弃东山脊路线后的另一个选择,就是尝试从ABC切到传统的西山脊路线上。29号在刃脊遇雪层塌陷而受挫,30号一早我便同教练一起对这条路线进行了尝试。然而隔五米一个的大裂缝和将近一公里的冰塔林横穿,对我们来说依然是极高的风险,最终只能决定全部队员当天一起下撤回本营。现在回想起来,撤营那天队员们一个个背着打满各种极富想象力的外挂的不能更重的登山包,如难民般艰难跋涉的身影,也是每年攀登很独特的一份记忆。


等记忆都斑驳了,我将依然记得一起站在四十号冰川前的你和我。


毫无悬念,在回到本营后的召开的老队员会议中,很多人都想再以小队伍阿式攀登的形式对传统路线进行尝试,但在与经验丰富的教练团队进行交流后,大家也不得不意识到,严重缺乏的7000m级别山峰经验,以及无比漫长的攀登路线和后勤补给路线,都使得这个选择困难重重而且风险极大。经历了艰难的抉择,队伍最终只能决定就此结束本次攀登,撤营返回拉萨。


每一圈转动,心里就更加平静。


虽然这次攀登就此结束,但我们关于雪山的梦想绝不会就此停止,就像《八千米生命高度》一书中所说的:“那个关于雪山的永久的梦想永远留在心里, 没有什么风沙能将它打磨褪色, 这不仅是关于攀登, 也是关于成长与爱, 关于生命与自由。”


呦!我们的故事还没说完呢(灿笑)




文字:赵万荣

编辑:郑思琳

排版:秦跃磊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