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济公的师傅

 谭洪福 2016-11-02

慧远禅师(1103—1176),号“瞎堂”,又号“佛海”,南宋着名禅僧,圆悟克勤法嗣,是与大慧宗杲禅师同时代的临济宗领袖人物之一。慧远生于北宋徽宗崇宁年间,俗姓彭,十三岁出家,隶属眉山药师院,剃发师是宗辩法师,十五岁受具足戒,五年后到成都大慈寺听习经论,四年后回峨眉山灵岩寺随黄龙派第五代绍徽禅师学禅三年,有所开悟。
南宋绍兴初年(1131年),克勤禅师(1063—1135)回到成都,主持昭觉寺,慧远随之修习,因庞居士问马祖“不与万法为侣”因缘开悟。五年(1135年)春天,眉山太守邀请其到象耳山主持开法,慧远拒绝。不久,克勤圆寂,慧远扁舟出川,时年三十二岁。慧远初抵淮南,住滁州龙蟠山寿圣禅院,主持八年,后迁滁州琅琊山开化禅院,再到婺州普济禅院,衢州子湖山定业禅院、报恩光孝禅院,再到潭州南岳山南台禅院。慧远禅学造诣日臻化境,住南台禅院时,座下禅僧如龙王琏、方广行等都是一时龙象之才,一开始对这位“师叔”并不服气,“因请升座,设三十余问,皆佛祖淆讹险节关捩,学者罕到之处。师随机开答,辞旨深奥,议论超诣,始大叹服,琏即率其属环拜云,此膝不屈于人久矣。”
绍兴二十年(1150)前后,宗杲(1089—1163)从衡州再谪梅州,听闻慧远偈颂,不觉惊骇道:“老师暮年有子如是耶?”二人开始通书交往,宗杲将圆悟所付法衣转赠慧远,并极口称赞慧远道德,为之题真。从此慧远禅学造诣名满天下。
慧远再迁住天台护国寺、国清寺、鸿福寺。住国清寺时(1163年),宗杲去世。乾道三年
(1167年),受邀主持苏州虎丘禅院,乾道五年(1169),奉诏主持杭州皋亭山崇先禅院,
因为“与主者不合,退居迎照庵。”次年(1170)十月十五日,奉诏主持杭州灵隐寺,慧远
时年六十七岁。
在南宋禅宗史上,慧远有影响力的事件,一是先后九次奏对宋孝宗之事,二是日本僧觉阿随慧远学禅并传播禅法至日本之事。
乾道七年(1171)正月二十日,孝宗下旨召见慧远禅师,.晦日(正月三十日),在选德殿召对。无论是在时间还是召对地点的选择上,都可看出孝宗皇帝对慧远禅师的尊敬与重视,召见时“必延坐进茶,称师而不名,礼数视诸师有加”。从乾道七年正月至淳熙二年的五年间,慧远前后九次奏对孝宗皇帝,或在皇宫,或在灵隐,乾道八年十月,孝宗赐慧远“佛海禅师”号。故在当时,慧远禅师的事迹可谓是“声光炬赫,震动一时”。《补续高僧传》云:
师一身系法门之望,奇言妙句,传播诸方。学者云奔川委,视师所在为归正,如
一佛出世。
至于日本僧人觉阿跟随慧远学禅之事,如《续传灯录》云:
时有日本国僧觉阿,通天台教,颇工书,能道诸国语,初来谒师,气甚锐,师徐
以禅宗晓之。居三年,顿有得,作投机五颂而去。语在《觉阿传》。他日,因海商传其
国,圆城寺主者觉忠诗书来谢,而师宗旨遂分一派于日本国焉。
觉阿与金庆二人从日本附商船于乾道七年(1171年)夏天抵达中国,听闻慧远禅师之名,特来询问禅道。在慧远启发下,觉阿三年后开悟,后呈嗣法书于慧远,自认是慧远弟子。觉阿东归,主持叡山寺,后世尊之为日本“禅祖”,如明朝初年到中国参访禅道的另一着名日本禅僧德始无初,即受到觉阿事迹的启发:
昔吾乡觉阿上人,慧解精绝,善大小乘,一旦舍所学,附商舶抵中土,谒灵隐远
禅师,得法东归,国人景仰,尊之为禅祖。
西岩了慧禅师在《日本国日本国丞相藤原公舍经记》中云:
日域名相之学,与宋相埒,而正宗之传,则兆于觉阿,向金牛作舞处,勘破瞎堂,
国人歆艳,蔚为之宗。
故慧远禅法东传日本,对后世的影响是极其重大的。另外随便提一下,慧远弟子济颠,即是后世“济公和尚”故事的原型。
慧远禅师在灵隐寺开堂时拈香时云:
山僧二十年前,被业风吹到岷峨山下荆棘林中,撞着个无孔铁锤,被他一击,半
醉半醒,将谓哑却口,一生开不得;二十年后,又被业风吹去濯锦江头,葛藤堆里,
逢着个焦尾白额,是时亲遭一口,直无丧胆忘魂,开得口,至今受用不尽。
“岷峨山”,即峨眉山;“濯锦江头”即成都。慧远所说二十年前在“岷峨山下”被“无孔铁锤”一击,半醉半醒,应该是说在峨眉山灵岩寺随徽禅师学禅之事,所谓“半醉半醒”即有所开悟而未尽堂奥。慧远十三岁在峨眉山出家,二十八岁到成都随圆悟克勤禅师学禅,十五年间,往来峨眉山与成都之间,在峨眉山灵岩寺绍徽禅师处受到早期的禅法训练,并有所开悟,虽然“半醉半醒”,但慧远深厚的禅门修学底子毕竟是峨眉山打下的。
所以我们可以说,慧远禅师是从西蜀峨眉走出去的一代禅宗大师。
瞎堂慧远禅师的禅学思想(一):参禅学道,只贵眼正
慧远禅师认为,“参禅学道,只贵眼正”,所谓“眼正”,即从发心到参学,见地都要端正。
所谓“眼正”,首先是要明白参禅学佛的最终目的是什么。
如慧远在写给颜侍郎的信中说:
学道之士要先正其心,然后可以正己、正物。其心既正,则万物定矣。未闻心治
而身乱者。佛祖之教,由内及外, 自近至远。声色惑于外,四肢之疾也;妄情发于内,
心腹之疾也。未见心正而不能治物、身正而不能化人。盖一心为根本,万物为枝叶。
根本壮实,枝叶荣茂,根本枯悴,枝叶夭折。善学道者,先治内以敌外,不贪外以害
内。故导物要在清心,正人固先正己,心正己立,而万物不从化者未之有也。
参禅首先要明白学佛是要干什么。学佛不是“存义路,说心性,立玄妙”,而是要根治人生之大患:内心妄情,而得心正、身正,这样才能“不贪外以害内”。有这样的见地,才是参禅学道之初的“眼正”,否则必然走错路头。
所谓“眼正”,其次是要知道参禅是“先要参透法身”。
如慧远禅师云:
学佛上士,先要参透法身,透得法身,方解作主。
探玄上士,直须向未举已前,一觑百杂碎,圜陀陀、活(鱼+发)(鱼+发)底,不要须知别有稳
身处始得。
慧远禅师开悟的机缘是马祖与庞蕴“不与万法为侣者是什么人”公案。慧远认为,这个公案“直下省力”。参得“不与万法为侣者”,即悟得“法身佛性”,如此才能“超古今、脱是非,离言说、绝依倚”。此“不与万法为侣者”,“至尊至贵”而又“大道本然”,“盖天盖地,不从人得,见闻不昧,声色纯真,内外中间,了无交涉”,“群灵一源,假名为佛,体竭形消而不变,金流朴散而常存,如此则亘古亘今,不生不灭”,如此才能“作得主”,才能“忘机绝照,·体用如如脱去留;离见超情,真常了了无余说。”
所谓“眼正”,还要知道如何不间断地下“工夫”。
如慧远答孝宗皇帝所问云:
上曰:如何免得生死?奏云:不悟大乘道,终不能免。
上曰:“如何得悟?”奏云:“本有之性,但以岁月磨之,无不悟者。”
佛性本有,“以岁月磨之”,即是要下不间断的“工夫”。慧远曾说,“工夫不到不方圜,言语不通非眷属”,虽然“禅非意想,道绝功勋,但是非意想不是禅,绝功勋亦非道”。信取、悟得内心如来宝藏,“脚蹋实地,把得定,作得主,逐物却物,布置临时,向上转去。”故参禅学道,力在转处——
迥绝诸缘,休息万虑,善念恶念,不入思惟,佛法世法,了无记忆,放舍身心,
到大休歇之地,如万丈悬崖撒手,等同虐空,亦不起生死妄念分别之相,才有一丝毫
头见刺,以智慧剑,和声截断,无令相续,终不肯向光影里着到,甘处下流,不被诸
境所惑,不与诸缘作对。
慧远又云:
学道如学射,久久自中的,一句透天关,万机俱丧迹。只那丧迹处,咬定牙关,
痛领将去,何难之有哉?只恐力不及、志不坚,透不尽、见不彻,飜入骨董袋里,卒
未能了得。速须退步自看。
但此“工夫”,不是有为有作之功,是无功之功,透顶透底、彻骨彻髓见到了,“不依倚一物。不与诸尘作对。亦不起凡圣情量”,日常如此行持,即是“工夫”。如前面提到过的,慧远住南台禅院时,门下禅人“设三十余问,皆佛祖淆讹,险节关捩,学者罕到之处”,他们所问,既有初见佛性的见地,更多是打磨“本有之性”的工夫,“工夫”不到,必定是要被人问住的,而且也无法辨别禅宗公案的关键之处。
瞎堂慧远禅师的禅学思想(二):论“禅病”与“禅机”
慧远曾引大慈禅师话语云,“老僧不会禅,只是识病”。慧远所处时代,禅宗固然颇为流行,但是“近世丛林凋弊,邪师颇多”,故“禅病”亦是不少。慧远禅师曾列举三类“禅病”云:
第一、己见不明,着在光影里。如云:
山僧昔在众时,多见兄弟浩浩地,商量佛法;不问,则镇长却在屋里打坐,才方拶
着,便跳去门前屋后,捉土木瓦石,胡抛乱掷,唤作自己受用。不胜皇恐。又有一般人,
见人便下棒下喝,瞠眉努目咳嗽,摆坐具打筋斗,画圆相、绕禅床、作女人拜,只在这
里。
慧远认为,这是“业识茫茫,无本可据”,是“错认驴鞍桥,作阿爷下颔”,是将一些外在皮毛如机锋、语句、动作等当作“究竟佛法”本身了。这种风气当时颇为流行,“或三百、或二百聚徒处,打野呵,说野话,论心性,,讲禅道,抑扬古今,唤作佛法,以为法要,正是毁谤大乘,作地狱种。”慧远对此是深恶痛绝的,认为禅宗衰败,这种风气流行是原因之一。
第二、眼目不明,堕在空寂、解脱深坑里,机不离位。如云:
又有一类,将无形无相一团,横在胸次,便道:无言无说,无去无来,一物也无,
堕在空寂,拨无因果, 自己开口不得。抬脚不起。一味担版。殊无转动。把定死蛇头。
有眼如盲。有口如哑。似遮般汉。不打更待何时。口里眼里。耳里鼻里。都是禅。只是
用不着。眼目不辨邪正。拄杖不知颠倒。
此种禅法,是将心思系在观想所得“的无言无说、无去无来”的知见或光影上,没有见到本然如是的真如佛性尸只是将心中造作出来的某种境界比附佛祖相似言论,然后“一味担版,殊无转动”。慧远批评之为“眼目不辨邪正,柱杖不知颠倒”。
第三、病在玄妙,自作主宰,且不受人钳槌、训导。
如云:
又有般汉,问东答西,将南作北,轻轻拶着,向没巴鼻处,突出没巴鼻底一句,教
人摸索不着,唤作鸟道玄路,绝气息,自作主宰,不随佗语,走不得上佗机关,被佗转
了。屈哉!此人病在玄妙,既不受钳槌,亦不受救。
这是肚里积累的玄妙知见太多,当作宝贝,也大致识得禅师为人的手段,所以能“问东答西,将南作北”,知道禅师设“陷阱”想“拿住”自己,于是不随他语,不上禅师的“当”。可见禅宗发展到南宋时期,随着《语录》、《颂古》等大量流行,学人陷于文字相的流弊日渐严重。
慧远所说三种“禅病”,总起来就是“见不彻,透不过,动若有碍”,所谓“见不彻”,即见悟佛性不真不确,或得相似见解,或得朦胧景象,所谓“透不过”即转处力量不够,不能绝见闻而无依,如此命根不断,似信非信,种种禅病自兹而生:或病在见闻,或病在语默,或病在情识,或病在义路,或病在渗漏,或病在说知解……不一而足。禅师治病救人,各有其宗旨,也各有其“禅机”。慧远禅师论“禅机”云:
禅者禅机,多明格外之机;兵者兵机,眼观东南,意在西北,如人着暮相似,谓之
机行。祖师云:机轮转处,作者犹迷,千眼顿开,与君相见。禅家流说禅,一挨一拶,
一出一没,纵擒在我,杀活临时,有若孙武用兵,如珠走盘,如盘走珠,转辘辘,活发
发,了无住着。是故《华严经》云:“住着世间,成凡夫行。”《金刚经》云:“应无所住
而生其心。”维摩经云:“从无住本,立一切法。”又《楞伽》以“佛语心为宗,无门为
法门”是也。所以道:善用佛眼莫窥,善窃鬼神莫知。是故拔楔抽钉,解粘去缚,降伏
诸魔,制诸外道,龙天拥佑,神物护持,此皆般若力矣。
故“禅机”即是般若力之用,亦即“沤和般若”。禅师证悟“实相般若”,出世教化,便起“沤和般若”。“沤和”即般若经中“沤和俱舍罗”之简称,意为“方便善巧”。禅师教化众生,不染尘累,是般若之力,即慧远禅师所说“了无所着”,才能涉有而不迷,处有而不染;证悟实相般若而观空不证,以权智涉有,即慧远禅师引述经典所说“从无住本立一切法”,则不沉滞于空。禅师以此“沤和般若”,治疗种种禅病,为学人“拔楔抽钉,解粘去缚”。慧远四十年凡十三处住山,皆“以续佛慧命为己任”。故慧远禅师语录中种种公案、机锋,皆是“禅机”,亦是“沤和般若”运用之具体案例也,兹列举一二如下:
因在病,有僧相看。师问僧:“老僧昨夜火星出宫了,至今因甚痾屎不出?”
僧云:“老老大大,向东司里作活计。”
师曰:“承言虽会宗,勿自立规矩,既不识,如何乱统?”实时逐出。
问僧。“尔是甚院?’’僧云:“天宫院僧。”
师曰:“既是天宫院,为甚却两脚踏地?”
僧无语。自代白:“争怪得我?”
一日升坐,鸣鼓竟,师坐帐内,侍者寻师不见。
师拨开帐曰:“只在这里,因什么不见?”侍者无语。
自代曰:“大斧斫三门。”
续传灯录称赞慧远“说法格外作用,不守规辙,脱略窠臼,至于室中机缘,尤为崄峻,不可凑泊。”从以上语句,可见慧远禅师禅机险峻之一斑。
慧远禅师得赐号曰“佛海”。“佛海”一词,《华严经》中多用之。最后引述《华严经》中偈颂,以表后学对慧远禅师般若大慧的赞叹:
“有眼有日光,能见细微色。最胜神力故,净心见诸佛。
勇猛勤方便,能尽海原底,智慧力如是,究竟诸佛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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