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叔最近看到一句话: “修复绘画,是这世界上唯一能够寻回失落时间的职业。” 今年非常火的纪录片《我在故宫修文物》,揭秘了世间顶级文物的原始面貌和文物修复的顶级技术,真实纪录了文物修复专家们的日常工作和喜怒哀乐。你不会还没看吧? 在日本电影《冷静与热情之间》里,油画修复师被比喻为可以穿越时光的人。 如果真是这样,台湾油画修复师蔡舜任一定是世界上在古今中外之间最自由来回穿越的人之一,而且有可能是最帅的。 这个长得有点像韩寒,又有点像冯德伦的哥们,做的是最考验耐心和手艺的活:艺术品修复。 “修复师”可不是他找工作的第一志愿,他一开始最想当的其实是画家。 但是,他的画压根卖不出去。从东海大学美术系毕业之后,突然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画因为没有好好保存,画布上整片整片地掉色,而且还长霉。 这对画画的人来说,得有多心疼。他开始想:要是自己能学会把这些受损的画重整如新就好了。 他有一个很有名的老师,叫蒋勋,你们听过吗? 蒋勋建议他可以去欧洲或者日本,学习艺术品修复。这是他第一次知道,原来文物也会生病,也需要有人帮他们“治病”。 于是,25岁的时候,当时连一句意大利语都不会的他,只身来到了意大利佛罗伦萨,准备攻读史宾内利宫修复专业的硕士学位。 同班的都是些刚刚成年的小朋友,为了缩小年龄的差距,蔡舜任想赶紧实操,一边上学,一边当学徒。 于是,他拿着自己的简历,一家一家敲遍街上修复工坊的门,但是一个月以来,没有人愿意收这名菜鸟。 被拒绝了10多次之后,他终于找到了组织,加入了安得利昂(Andrea Cipriani)先生的作坊。没有工资,只当学徒。 头半年,他一直都是在打酱油:搬东西,外加扫垃圾,根本没有拿过画笔接触过任何画作。 天天都在打酱油,谁都会怀疑人生。蔡舜任每天都想放弃,但是都硬着头皮,坚持去。 等啊等,半年之后,师父终于让他对画作进行最基础的肌理重建。 什么是油画的肌理重建? 油画放久了,画面上难免会“掉漆”,这里缺一块,哪里缺一块的。这些掉下来的部分,不能够直接用画笔上色,一定得先用白浆,重新作出油画表面起伏的肌理,覆盖一个保护层,然后再上修复颜料。 听上去简单,做起来可没那么容易。有的地方可能只有1.3厘米那么窄,只能拿头发丝那么细的笔,来填补缺调的肌理。 没想到,一做就是三年。直到毕了业,拿了文凭,还拿到了托斯卡纳地区的修复师认证,师父还是没有让蔡舜任单独修过一张画。 师父的理由是,你的创作欲望还太强。 这可不行,我是来当修复师的,可不是打杂的。于是,蔡舜任带着疑惑,去到了美国新奥尔良。在那里能接到的业务会很多,因为两年前新奥尔良刮了一场很著名的、破坏力爆表的卡特里娜飓风,无数艺术品被损坏。 有一天,一位客户拿来了一张自认为very,very,very beautiful(非常,非常,非常漂亮)的画,让他帮忙修复: 一看到这张画,蔡舜任和波叔一样,就是一个大写的「黑人问号」:这块像抹布一样的东西,还说非常漂亮,大哥你没逗我吧? 画框师直接把它给判死刑了,搞不定。蔡舜任还是想试一试,看看这幅画到底是有多美。 他先去做了资料的查询,也用紫外线相机发现,这幅画确实大有玄机。 于是,他立马开始一点点做溶剂测试,进行清洁。那段时间,他就一直待在工作室,对着这幅画擦擦洗洗,还原它原来的面貌。 清洗完,他发现,这幅画画真的很美,被污迹掩盖的,是一位可爱的小公主。可惜,只剩下60%是好的。 画布破掉的地方、肌理失去的地方、颜色掉了的地方,全都要补回来。 一个个的小孔,要全部一针一针缝回来;再重新做基底;之后才能进行补色。 尤其是项链、脖子这些细节的地方,画出来的时候已经很难了,更何况还要修复它。 修复这项工作,就跟谈恋爱一样,得多跟对方交流、沟通,成功率才会高。两个月来,蔡舜任都一直待在工作室,每天花费6到8个小时,慢慢和这幅画“谈恋爱”,最大程度上保留创造者的创造意图。 最后,活灵活现、粉粉嫩嫩的小公主终于起死回生。
蔡舜任因此一战成名。而这个经历,也成为了他进入世界知名修复大师史蒂芬诺·史卡佩利(Stefano Scarpelli)工作室的敲门砖,成为了大师的徒弟。 新奥尔良的经历,让他逐渐理解了入门老师的苦心,修复就如同和文物对话,了解过去才能完整保留原作,自我表达的欲望是最大的敌人。 最少的修复,才是最好的修复。 如果说之前的都是小打小闹,接下来可就是真刀真枪了。因为,史卡佩利工作室修的,全都是国宝级的油画,有达芬奇、波提切利、马萨奇欧,以及佛罗伦萨画派创始人乔托的画作: 蔡舜任在修复乔托画作 之后他去到了荷兰国家级的修复中心,帮忙修复国宝级的文物。 从四级、三级、二级到一级画作,蔡舜任终于摆脱了学徒的身份,成为了专业的修复师。没有几年来坚持不懈的练习,就不会有这种成就。
2010年,他被派到上海世博会,为荷兰馆进行文物修复。 他往返两岸,看到台湾经济发展很快,但是很多艺术品都没有被好好保存下来,文物修复根本没有受到重视。 一次偶然的机会,蔡舜任带着自己工作室“TSJ艺术修复工事”的几名小伙伴,接手了庙宇彩绘大师潘丽水的四扇门神的修复工作。 万万没想到,这些只有30、40年历史的门神,竟然比欧洲几百年历史的古画还要破败。 他带着团队,首先用先进的红外线摄像机,边与专家交流,边对这些门神进行科学分析,看看到底门神原本长什么样子。 ![]() 他们发现,门神最底层的保护漆几乎咬死了原作,必须得用手术刀逐一刮掉。为了刮干净。坐着刮、站着挂、躺着刮,各种姿势,都是为了刮干净。 把不属于原作的外层刮干净之后,交替使用溶剂进行清洁污垢。 用吸附的方式,慢慢地把保护层揭掉,恢复原作的色彩。尤其是门神的胡子,如果一时太大力,很可能就会被清洗掉。 用棉签蘸上溶液,清洁污渍,还得注意金箔上的墨线,这个过程非常考验修复者的耐心。 幸运的是,清洁、修补完毕之后,门神的95%都留存下来了。 最后用颜料进行补色、全色,大功告成。 一扇门,3个修复师,每天6个小时,光做清洁,就做了3到4个月。整整两年,终于把这四扇门神修复好了。
现在,蔡舜任继续带着他的团队,深入民间,在台湾的古庙里面进行修复工作,柱子、横梁、窗户、彩绘……如愿以偿,将油画修复技术带进了古迹保存。 ![]() 用更加专业的精神,与古老文物重修旧好,让它们继续在时光中旅行,这无疑是蔡舜任内心最大的愿望。 或者,这就是我们常常说的“匠心精神”。 匠心精神,贵在坚守和专注。 匠心两个字,听上去很浪漫,实际上考验的,是人的耐力和细心。 精华在笔端,咫尺匠心难。 认真工作、认真生活,这其实也是一种匠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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