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可谓一波三折,戏剧性不断。先是爆出获奖者是阿拉伯诗人阿多尼斯,后来才知道是美国民谣歌手鲍勃·迪伦。这个爆冷让文学界炸了锅,愤愤不平者有之,冷嘲热讽者有之,嬉笑怒骂者有之,当然也有很多迪伦的粉丝热烈拥护之,总之,可谓有史以来最热闹的一届颁奖,从舆论上,诺奖评委会这次是赚足了眼球。 没想到,更热闹的事情在后面,迪伦的获奖消息宣布了有一周,老爷子根本没对媒体表过态,人家照样出席各种活动,四处游逛,就是不对媒体说一句话,一脸高冷范儿,不说领情,也不说不领情,反正好像这事儿跟没有一样。一周过去了,诺奖评委会也搞得一头雾水,最终无奈地说,他们放弃了跟迪伦取得联系。这期间,不知道有多少媒体炮制了各种迪伦的伪言论四处散播,今天还看到传闻说,迪伦终于发布了拒绝领取诺奖的言论,说什么接受诺奖,比拒绝更危险云云。随后有人说这也是一个大乌龙,把萨特当年拒绝诺奖的言论,张冠李戴到了迪伦身上。 诺奖文学史上,鲍勃·迪伦当然不是第一位,也不会是最后一位拒绝诺奖的人,像帕斯捷尔纳克、萨特、贝克特、耶利内克等人都是拒绝拿奖的先辈,但是每个人的理由当然各不相同。 帕斯捷尔纳克是1958年的诺贝尔奖获得者,上一年给了法国作家加缪。帕斯捷尔纳克与其说是拒绝诺奖,倒不如说迫于政治压力,不敢去领奖。他的小说《日瓦戈医生》无法在国内通过审查出版,只能偷运到意大利出版,时值冷战时期,美国中情局意识到这本小说可以产生巨大的宣传效应,就暗中操作出版了俄文版和英译本,并推荐帕斯捷尔纳克提名诺奖。获奖消息传开后,苏联媒体发表了数百封批判信,称这是西方反苏势故意泡制的丑闻,帕斯捷尔纳克的家人受到威胁,迫于压力,他拒绝了领奖。直到1989年,他的儿子代表帕斯捷尔纳克接受了诺贝尔奖章。 萨特是1964年的诺奖获得者。当年获奖之前,萨特已经有了很高的呼声,他自己也在犹豫,如果获奖了,会有一大笔奖金,可以买套房子,还可以有资金支持革命运动。与此同时,他也矛盾,接受就意味着与西方的资产阶级媾和,因为诺贝尔奖是作为一种“西方作家和东方叛逆者的荣誉”存在的,而且前几年帕斯捷尔纳克获奖让苏联很难堪,萨特当然不想面对这样的窘境。他和波伏娃还因为此去征求很多年轻的激进分子的意见,觉得还是拒绝好,他还说诺奖应该颁给肖洛霍夫,而不是帕斯捷尔纳克。不知道是不是萨特的关系,反正下一年的诺奖真的给了肖洛霍夫。 当然,我总觉得萨特拒绝诺奖跟加缪比他早获奖有关系,鉴于他们两人亦敌亦友的复杂关系,加缪获奖之后,萨特只有通过拒绝获奖这种行为艺术,才能赢得更高关注度,还有他可怜的巴黎高师出身的自尊。当然,这只是我的瞎猜,诸位不用当真。 以上两位拒绝诺奖大都有各种政治的诱因。后来的贝克特与耶利内克都是先拒绝,后接受的例证。其实这个举动很尴尬,搞得更像故作姿态的行为艺术,拒绝不彻底的典型。痛快地拒绝与接受都无可非议,这种荣誉一辈子只有一次,跟中彩票的性质差不多,如果你想拒绝,当然值得尊敬,如果你接受同样会赢得一片呼声——前提是众望所归的大师级作家。但是今年搞得比较尴尬,诺奖评委会承受了双重压力,热脸贴了冷屁股,迪伦根本就当没这回事一样,而众多作家和媒体这边炸了锅,美国有众多的大师级作家都是呼声甚高,像菲利普·罗斯、唐·德里罗、托马斯·品钦等等,人家等得花儿都谢了,你这边直接把作家抛在身后,屁颠颠地给了一个歌手。也难怪媒体都一股脑地批评诺奖评委会,说把诺奖颁给迪伦是对文学和出版业的背叛。 背叛真是有点严重了,只不过,迪伦一辈子拿了无数音乐的奖项,他真不缺一个诺贝尔文学奖,而文学却少了一个诺贝尔文学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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