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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 太 炎 的 婚 姻 文 | 史飞翔 ▼ 关于章太炎的婚姻，章氏自定年谱中最早只有一行字：光绪十八年，二十五岁，纳妾王氏。章太炎门生汪旭初所撰《余杭章太炎先生墓志铭》中提到章太炎的最初婚事，有“先置室，生女子三人”，“室”指“妾”。 章太炎早年患癜痫病，加上言行怪异，常被人目为疯子，没有人愿将女儿嫁给他，他母亲只好将自己陪嫁时的丫头许配给了他。这种婚姻无媒介聘礼，不能算作正式结婚，按当时习俗只能算“纳妾”。不正式娶妻而先纳妾，一方面是因为家里认为他患有癫痫不宜正式婚娶，另一方面也是给他留出“空间”，以便将来迎娶更合适也更合心愿的女子为妻。章太炎和这位王氏夫人感情生活究竟如何，因为没有更多的资料，我们不得而知。但有一点却是肯定的，那就是这位王氏夫人虽然与章太炎相依为命且为章太炎养育了三个女儿，但她到死也没能被“扶正”。这对于王氏而言，不能不说是一个长久而又沉默的悲剧。1902年7月，章太炎从日本回到余杭老家。原因是此时已有几个女儿的王氏夫人身体十分不好，且不久就亡故了。章太炎在料理了王氏后事之后，又于1903年春天离开老家前往上海。 此后长达十余年时间里，章太炎一直是独身没有再娶。三载囹圄，数年避难，使他无法考虑个人婚事。尽管众多朋友也常关心此事，热心作伐，但章太炎一概淡然处之，毕竟他心里有自己的择偶标准，只是一时佳偶难觅而已。湖北有章太炎的大批崇拜者，他对湖北也有特殊感情。每次来武昌，都有朋友向他开玩笑地夸说湖北女子好。章太炎遂乘兴在报纸上登出了一则征婚启事。章氏的征婚启事，是有史以来登报征婚的滥觞，他的征婚条件有五：第一条：以湖北籍女子为限。第二条：要文理通顺，能作短篇文字。第三条：要大家闺秀。第四条：要出身于学校，双方平等自由，互相尊敬，保持美德。第五条：反对缠足女子，丈夫死后，可以再嫁，夫妇不和，可以离婚。章太炎这则新潮的征婚启事无异于一磅重型炸弹，一时被传为佳话。 章太炎的征婚启事刊出之后，有无人前来应征呢？据日本发行于昭和十一年（1936年）八月的《中国文学日报》载：“吴淑卿女士，19岁，志愿加入革命军，称为革命女志士，为当时轰动一时的新闻人物。彼愿作章炳麟伴侣，有意示爱。章氏懵然，未曾介意。黎元洪见此情形，愿意做媒。章氏以革命为重，结婚为次，未成事实。”此时，章太炎的老友蔡元培看了征婚启事后，对章太炎说，你老弟别挑选得太辛苦，此事包在我身上，淑女必为名士妻。后来蔡元培果然给章太炎介绍了他家乡的一位出色的汤氏女子，不仅条件符合是位才女，而且还比章太炎年轻了十余岁。对于汤氏章太炎在他的自定年谱中有非常简洁的五个字记述，曰：“汤夫人来归。”汤夫人，名汤国黎。浙江桐乡人，有很好的学识修养，曾主编《神州女报》，并主持神州女校的教务，是近代最早的妇女活动家之一。以她的教育背景和资质，与章太炎可谓是天地作配。 1913年6月15日，是章太炎和汤国黎大喜之日。上海爱俪园披红挂彩，车马辐辏，许多领袖人物都到场了：孙中山、黄兴、陈其美、蔡元培……来宾达200多人，真是华盖云集、盛极一时。据说当时要求进园参观婚礼的人成百上千，但门禁森严，拒不许入。作为新郎的章太炎脸上自是一派喜气，身着崭新西式黑呢礼服，雪白的衬衫上打着领结，只是皮鞋可能选得大了一点，据说人多时踩掉了一只，慌乱中一只脚又没能顺利套进去，弄得颇为狼狈。婚礼是按新式进行。男女双方介绍人为张伯纯及沈和甫二人，蔡元培做证婚人。仪式中，章太炎与汤国黎交换金指环。由礼乐队奏乐，相对行三鞠躬礼。而且自撰结婚证书的文辞，请证婚人宣读。章太炎戴的是一顶其高无比的大礼帽，走路时，两手乱甩不已，连孙大总统都笑得合不拢嘴。司仪喊着三鞠躬，大礼帽落地两次，引起哄堂大笑。婚礼即毕，到一品香酒楼宴客。爱俪园园主哈同先生，本来要用他的汽车送章氏夫妇到“一品香”去摆喜筵，答谢亲友，章太炎以为不可，跳上了不知哪一位朋友的一辆马车，直趋“一品香”，他根本不知道“一品香”有两个部门，一个是旅业部，一个是大餐厅，落车之后，四顾茫茫，不知从哪一个门走进去，幸亏“一品香”徐老板在门口等候，这才把他们夫妇俩接了进去，一个安排在新娘房，一个迎入餐厅中，当时那个马车夫，一个红封包都没有拿到，还是由姓徐的老板掏出腰包了事。 喜筵座位排定，左边为新娘及女宾席，右边为新郎及男宾席。席上男女两方举行余兴，请新郎即席赋诗。否则罚酒十觥，章太炎在20分钟内即席成诗四首，而且亲自朗诵。其中一首写到：吾身虽绨米，亦知天地宽。振衣陟高岗，招君云之端。意思是：我虽然渺小凡庸，也知道天地高阔，抖擞衣服登上高岗，向在云端的你招手。对章太炎来说，新娘正像是天上的仙女，可想而知，他是何等的爱慕。新娘只写了一首旧作《隐居》，结果也被章太炎抢来朗诵，可惜章太炎是近视眼，看错了八个字，那八个字是“章童汤妇，国圆炳柄”，章太炎读时，他的门生某某对旁人作耳语说这八个字，章师看错了。女宾席上顿时大起骚动，要章氏罚酒八觥，但是饮到一半，他的门生黄季刚（黄侃）和汪旭初抢着代饮。按照中国人的礼数，此时新人尤其要万分感激媒人，于是章太炎又赋诗一首：龙蛇兴大陆，云雨致江河。极目龟山峻，于今有斧柯。诗中景象宏大，使人联想起他生活的背景正是气势磅礴的反清与共和大业，远望龟山高耸的武昌，那里是首义成功之地。而今又有媒人作合此美好姻缘，他此时的心情真是陶陶然之极。 章太炎与汤国黎婚后仅一月，章太炎就被袁世凯软禁。被困期间章太炎屡求速死，其女也自缢身亡，章太炎又长期绝食，在这种情况下，留在上海的汤国黎的心境是可想而知的。据说，汤国黎对自己嫁给章太炎是很感委屈的，她曾对人说：“关于章太炎，对一个女青年来说，有几点是不合要求的：一是，其貌不扬；二是，年龄太大，他长我15岁；三是，很穷。”章太炎又穷，又丑，还老，汤国黎则被时人誉为“皇后”，她之嫁予章太炎，真可以说是凤凰下嫁，委曲求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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