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文 最近看到关于中医、西医的文章，也有朋友大谈过中医境界高，优于西医的观点。 我不是学医的，没有能力谈论专业知识，勉强可以说出来的也仅仅是外行水平，但是，至少看过猪跑，知识缺陷并不妨碍谈谈大原则和基本逻辑。 首先，我不否认中医有很多高深的精妙的优秀元素，也不否认西医发展中在借鉴中医很多东西，同时，中医也在结合西医。但不管中医多么优秀，我认为都不可以从总体上说中医优于西医，这个论点不成立。 西医是一套体系，诊断、化验、制药、治疗，以及医学设备研究和医疗机构医疗管理，非常完整。我们不能单纯用针对某一次某一种疾病反应的治疗，来论证西医整体的优劣。 简单粗暴的比较方法 其实比较整体优劣的方法非常简单，如果没有中医，甚至去掉西医里面的显然中医元素，西医仍然可以保证在一个社会中提供必要的完整的医疗服务，但是，假如我们想象一下，把西医彻底从我们的国家删除，仅仅靠中医做主角，会是什么情况？所以，目前相当一部分中医的价值，是建立在有西医做整体医疗体系基础之上才产生的，中医有尖端的部分，但是整体发展没有达到那么高那么周到的水平，所以，我认为二者根本不在同一个水平之上。 如果在认为二者根本不可以类比的前提下，讨论对某一种身体现象的治疗，或许中医的方法更加环保自然且有效，这点不否认，但，这种优势，仅限于某个局部。我们不能把不同层级的概念混淆到同一个平台上比较，这样只能造成逻辑混乱。 医疗的发端，麦子做成面包还是馒头 中医西医所以产生，我猜想发端是类似的，一方面解决人的疾病是目的，另一方面从大自然寻找资源是源泉，据说1618年的伦敦药典和1578年的《本草纲目》很像，我们刚到欧洲生活的时候，也曾惊讶地发现，他们有诸多的草药，制成各种“茶”，提神的、安睡的，调节肠胃的，看到才有所领悟，对大自然动植物的应用是人类共同的，但是，怎么用各自不同，就像他们用麦子做成了面包，我们用麦子做成了馒头。 底线制度是基础 在医疗体系的发育成长过程中，西医越来越关注底线，和西方法制、公立基础教育体系相似，逐渐确立了底线为核心的基本原则。医疗和法制，都是根据学科专业内的摸索研究，建立一定的判断标准即底线，对于突破底线的情况，给予制裁或者治疗。 法制的判断标准是是否有罪的界限，医疗的判断标准就是是否有病的界限。 大陆法系对有罪的认定采取条文法，英美法系采取案例法，医学上存在着针对化验指标而定义的类似于条文法的判定标准，同样也存在综合各个指标和身体情况，而决定是否采取某种治疗措施的类似案例法的行为模式。当然，医疗和法制毕竟不是完全相同的东西，不可能把所有的元素百分之百对应上。但是，内在原则类似，是判定是否有罪或者判定是否有病，然后制裁犯罪或者祛除病灶。同时，如同法律只是制裁犯罪保证社会正常秩序而不是保障社会道德高尚一般，医疗的首要任务基本目标是治疗疾病保证身体正常状态，而不是保障身体达到最佳状态。 再啰嗦几句公立基础教育，教育和医疗和法制一一对应作比较不那么容易，但是，我们同样感到，他们的全民公立基础教学主旨，绝对不是精英教育，绝对不是针对优选学生的设置，而是针对一个普通人的设置——基本概念上的人在社会生活中应该掌握的基本知识、技能、公德，和教养。在这个平台上，存在各种附加教育设置，让有各种想法的家庭、孩子选择，精英是自选项。 医疗不是万能的 回来说医疗，当我们指责抱怨医疗的时候，不要忘记，它不是万能的，它是底线原则的对于身体健康所产生之问题的解决。西医在这个层面取得了非常杰出的成就，绝对地超越了任何其他支脉的医疗。 为什么是底线制度？底线制度，是社会的约束制度，也就是别人对你的约束制度，医疗的底线制度，是医生对你的处置制度。 底线制度是平安和自由的平台和保障。 也可能有人会想，你说西医的体系建立在底线原则上，你以底线原则为比较平台，西医当然占便宜。那么我想说，底线原则恰恰是最必需的首要原则，是人类需要医疗的最基本原则，如同法制，社会道德高尚对比杜绝恶性的伤害他人的行为的底线保证，一定是其次的；如同全民公立基础教育，培养精英对比培养大多数具有完整的生活能力公德教养和人格的人，一定也是其次的。所以，西医之所以更具备绝对优势，恰恰在于它不仅发端于人类对疾病治疗的需要，而且一直谨守着治病基本原则而发展，才能发展成当今相对完善可以为人类提供完整医疗服务的体系。 最高期望——人，才是主导；最高期望，是自己对自己的要求；最高期望，不能成为社会对人的约束，如果社会约束人的最高行为规范，就发生了刻奇。 当然，对于我们每个个体的生活来说，仅仅治疗了病灶，显然是不够的——那么，这里，人必须作为主体出现，也就是说，就保健和达到健康最佳状态而言，不是医疗主导人，而是人主动地利用医疗手段；如同不是基础教育包办人，而是人选择受教育的重点。 不能因为某个治病的大夫没有告诉我们怎么保健，就指责医疗； 不能因为法官没有告诉罪犯应该如何作为一个道德高尚的人，我们就指责法制； 也不能应为公立基础学校的老师没能教我怎么考上北大清华，就指责教育体系。 社会上提供的医疗选择，有西医的各种保健方法，也有中医的各种调养方法，这个时候，我们需要根据自己的知识，或者求得一些经验人士、专业人士（包括医生）的帮助，从而主动选择一些适合自己的方法，这个不是医院治病医生的份内，而是自己、保健医生、保健参谋人士等等的份内。保健方面，说实话，我们对西医体系内的保健部分了解的并不太多，但是，我们知道一点，比如国人经常从外国购买的维生素产品、鱼油、卵磷脂、护肤品、银杏、骨胶原，我不敢说他们多么好或者多么不好，因为的确知识有限，只想说，泛西医体系不是没有保健这个部分，不仅不是没有，而且是非常丰富的。同时，我们更加了解中医的这个部分，而且认为中医在这个层面具备很好的优势，因为中医理论很多是从人的整体状态为出发点的，这个出发点伤害了对于显性疾病救治的研究和发展效率，但是，这个出发点很高级，高级的出发点具备的优势是，可以很好的促进没有显性疾病的人体维持最佳健康状态。 治病和救人，教书和育人，还是底线和最高期望到底哪个为基础的问题。 也许有人会说，治病、救人。西医着眼于基层，基点低，仅仅治病，却忽略了救人这个更为基础的原则。其实，这个和大河有水小河满，还是小河有水大河满这两个方向的逻辑类似。人体是不同器官组成的，是每个器官都无病了，人就无病了，还是人无病了，器官就无病了呢？涓涓细流归大海。我们说了，西医首先是治病的，当人病了的时候，祛除所有病灶，才是保证人的生命的前提，这和救人是完全统一的。 但是，有的时候西医治了病，却治死了人。——不能用单个案例做普遍证明。 首先，我不敢说中医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情况，如果仅仅用某个案例作为证据，明显不够充分，用任何单个案例，都不足以作为证据，如果一定要比较，还是只能用本文前面所说的整体对比，一个方法是，删除中医与删除西医的对比，或者，进行公平的同比例的大量抽样对比。我想说的还有，我绝不认为西医是完美的，西医解决了所有治病救人的问题，但是，不完美不意味着不美，不意味着整体上比中医差。同时，我绝不否认局部中医的优势，同理，不能因为局部优势，就论证说中医整体比西医强。我不否认对于我们某个个人的某种状况，找中医好过找西医，但是，单个失败案例不能来论证整体劣势，单个成功案例也绝不能用来论证整体优势，这不是同一层级的概念。 另外，大家总说西医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其实，头痛当然应该医头，脚痛当然应该医脚，难道头痛医脚，脚痛医头不成？而事实上，我所经历的和理解的西医，并不是象我们经常会说的那样简单粗暴。 我看病的经历 比如，我有糖尿病，很轻，如果在国内，可能会说是糖代谢失调，或者血糖超标，其实，这都是些自欺欺人的遣词造句，我的检验结果，按照医学指标定义，就是超了，超了就是病了，随便中文翻译什么，改变不了超标了已经是确诊病的程度了这个事实。我有全科医生，我因为办保险需要做体检，去全科医生那里给他看化验单，这是我的偶然，可能有人会说，你看，你如果不是因为办保险体检，就可能发现不了这个情况，我的偶然实在不能拿来指责这里的医疗体系，因为事实上，我怀孕那年头，已经发现了血糖指标超标，按照医院的要求，我应该在生下小孩几个月之后去医院复查，并且把复查结果交给全科医生，而那个时候，事实上，我自己外国自己懒，没有主动和任何全科医生签约，也没有按照医院的指示去复查，这是我自己的问题。如果当时我都按照当地体系照做了，即便不偶然体检，也一样可以查出身体的状况。 接下来说，我的化验指标出来了，全科医生就把我发到糖尿病大夫那里，我第一次去见我的糖尿病大夫，她花了半个小时给我解释这个病到底是怎么回事，还给我一本知识普及的小册子。她给我解释的要点，主要在于，这个病本身并不可怕，但是，因为血糖水平，会影响到身体其他器官的功能，由此带来其他器官的疾病，而其他器官的疾病对身体会造成损害甚至严重后果，最容易关联的其他疾病，有肾、眼、糖尿病足等，还给我讲解了饮食和运动与我身体的关系，以及糖尿病是不可逆的，有极少数人可能因为达到一定程度的减肥而恢复，但是，绝大多数人的情况都是不可逆的，由于大夫的非常具备逻辑性的科学解释，我明白了这个不可逆的血糖代谢问题，等于是我身体的一个零件过早衰老，于是，要小心照顾地使用它，不可以不在乎，然后，虽然我没有接到“管住嘴，迈开腿”这类健康顺口溜，但还是从大夫那里了解了饮食控制和锻炼的重要性，大夫还给我介绍了复杂的和简单的如何判断正确食物的方法。她告诉我，首先是饮食控制，必要的情况下才使用药物辅助。就是说，在可以依靠控制饮食和运动维持血糖水平，维持住血糖水平则不会对其他器官造成损伤，那么，就不用药；一旦控制不利，那么，对比用药的依赖性、副作用，和不用药高水平血糖的伤害，综合比较，两害相权取其轻。把自己的情况说这么细致，为了说明一点，西医的大夫不是一些指责西医的文章中说的那么简单幼稚和武断。 由于血糖问题，我也感到西医的治疗体系的优越。自从我跟了这位糖尿病大夫，我就一直找她看病，其实不是我找她看病，而是，按照要求，我需要每隔固定的时间来复查，做化验，如果我对她不满意，或者因为搬家、大夫换工作地点等等因素，我也可以选择更换一位大夫，这是自由的，即便没有任何原因，我就是没事儿找事儿，想换一位大夫，也是自由的，只需说，我换人了，即可。而换上来的大夫，一样要按照必要的要求对待这个病人进行管理。每次例行检查，化验项目并不都一样，比如，根据我已经属于不完整健康的血糖代谢问题的人这个前提条件，除了每次必须化验的项目，大夫会按照一定时间段，要求我去查眼科，查心电图，查肝功，查内分泌等多项指标，有些和糖尿病没有太直接的关系，但是多少有点关系，如果查出某项指标不正常，他会要么复查要么直接确认这个已经属于需要该专科医生处理的程度，就会把我再发到那个专科去。而我每次糖尿病大夫的化验单、诊断单，都要复制一份交给全科医生，这样一来，全科医生就掌握了我的全部情况，而每个专科医生发现了我身体其他方面的问题，也不是视而不见。从这段经历来说，一方面说明，西医即便不是从人体整体的高度去思考，也远远绝对没有很多人嘲笑般说人家仅仅头痛医头脚痛医脚那样简单粗暴。另一方面说明，不能单纯用某一个医生看某一次某一种病的单个事实来评价西医，西医有配合，西医是体系，包含了诊断、跟踪、治疗、制药、设备、医疗管理、医疗体制的一整套体系，必须综合评价。 他看病的经历 另外一个事例，我家孩子他爹的胃出了些问题，先前一直找朋友介绍说不错的大夫看，但是，一直没看好，我们马后炮地根据查阅资料所了解的他这个病的发展过程看，那几年恰恰是他的病一步步的长成阶段，他有了不爽的感觉，但是，病灶没有明显形成，也客观造成了那位大夫没能作出正确诊断的原因。当然，我们没有必要为了说明西医好而为那位大夫开脱，即便某一位大夫误诊，只能说明这位大夫的水平、责任心，或者失误，并不能以偏概全说明西医比中医差。总之，这位大夫没有找到真正的病因。后来我们就干脆不去找这位大夫了，只找全科医生开一些全科医生有权限的胃药。再后来，他情况更严重了一些，又去找全科医生，这回全科医生好像发现了什么，把他发到了胃病专科，胃病专科的大夫判断相当准确，当然，某一位大夫准确的判断，也不能作为西医优秀的论据。我想说的是，这位专科大夫指示做了测试和化验，验证了判断，他预计需要做个小手术，但是，这个疾病不是他的专长，没有十足把握，他知道捷克有二位大夫是这个疾病的专项专家，一位开私人诊所，一位在另外一家医院上班，他当即就电话过去协商，并征得我们同意，把我们胃病病人发到了那家医院，而且，当时，就约好了去那家医院找那位大夫看病的时间。这里，我想说的是，西医医生之间的信息沟通、转院、会诊这些程序管理，是很简练的。不仅仅因为他们病人少医生多，病人可以得到更好的服务，而是他们的基本逻辑理念更关注关键问题主要问题，他们的医疗行政是为医疗服务的，而不是医疗会因为行政管理而受到制约，即便达不到完美，但是在向着完美的路上，这点很重要，这也是西医整体的一个组成部分，只有各专科医院各项专长的专家达到足够程度的信息共享以及合作程序足够简练，才能达到及时会诊综合治疗，才能不仅仅是单纯治疗头痛和脚痛，才能不仅治病而且救人。 转到这位针对此病有专长的医生这里，很快确定了治疗方案，进行了一个小手术，治疗结果比较满意。这里我想说的是，因为这种手术还属于比较新的技术，全世界仅仅开展了三、四年，医生建议我们参加他们的跟踪调查，复诊的时候，填写了包罗身体万象的跟踪调查表，估计到了这个手术有任何可能造成的副作用或者对身体的任何一些影响。有篇文章举例说西医治疗骨质疏松，给了药，结果把骨质疏松治好了，把胃治坏了，然后去治胃，结果治疗胃的药是有骨质疏松副作用的，这个故事里如果没有病人语言、知识、理解的问题，以及对整个事件理解偏差的问题，就可能是这位大夫的医术问题。按照我对我糖大夫和胃大夫的理解，他们的治疗决策是，均衡治疗方案的正负作用，然后选择最优方案。假如是我们经历的糖大夫和胃大夫治骨质疏松，相信他们肯定会告诉我该多晒太阳，多吃补钙的食物，需要吃药，但要注意副作用，而且，会随时检查药物副作用对身体带来的危害。其实，我们做过病人的人，也都应该有足够多的经验，在我们去医院看病西医大夫开药的时候，往往给不止一种药，往往其中一种是对症下药，另外一种是抑制主药副作用的。我记得过去在国内看病拿药，自己好奇，就查书，结果明白了，原来几种药可能是这样的关系。我以为连我都明白的事情已然是常识了，不知道怎么会有人拿出这样一个事例作为西医缺陷的论据。医药的不完美，医生的不完美甚至缺陷错误，医疗手段的不完美，都不能作为一个比较周到的医疗体系对比其他体系更差的论据。 没吃过猪肉但看过猪跑的人说—— 至此，作为一个仅有找人看病没有给人看病经验的人，用朴素的逻辑，还是开头那句话，西医优于中医是毋庸置疑的事实，西医体系完善关键问题基本问题本末处理得当，但肯定不是完美的；中医有着很好的哲学角度，成也萧何败也萧何，这个调节身体的角度既在某些疾病救治特别是身体保健方面取得很了不起的成就，同时，这个先决角度也成为限制中医发展成为一个完整体系的原因之一，当然，不是说因为从这个高尚的角度出发，我们中医就从来没做过头痛医头脚痛医脚的事情。医疗本来是从很多具体的基本需要产生发展的，扁鹊、李时珍也干过不少这样的好事。中医没有发展成完善的医疗体系当然还有很多原因。而我们凡事在基础尚未完善健全的时候，就更加喜欢讲大意义也是事实。现在的事实是，中医只能给西医锦上添花。 如果有人说中医望闻问切何等科学精妙环保，没错，但是，没有西医诊断，光靠望闻切是没戏的，而不用望闻问切西医还玩儿得转；如果有人说西医诊断强，治疗差，那我们也可以试试看，把西医化验诊断留下配合纯中医治疗?? 还有一种理论认为医学都是骗人的，有些被医院判死刑的病人，不治了，反而活了，或者虽然还是死了，但是活过了死刑期。对于这点，我想我们同样不能用个案否定整体，而且，也可以做个试验性的假象——假设删除医疗，我们的生活将是什么样子？ 其实，医疗不仅绝对不是万能的，而且太不万能了，但是，它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很多人类的疾病问题。 医疗能治病，医疗能救人么？我怀疑“救人”的绝对高度，恐怕是人类永远攀不上去的高峰。 最后，我想说的是，人，人本身，人自己，无论如何都是对抗疾病战争的主体，每个人都是对抗自己疾病的主体，也都是救自己的主体。医疗只是用来治自己病救自己人的方法。那么，只有对疾病和医疗有正确的认识，才可能获得医疗的最大帮助，同时也最大限度地减少对医疗甚至对医生的盲目崇拜和武断指责，减少医患矛盾的发生。 此处不谈人类永远只能无限接近避免但永远无法绝对避免的意外情况的发生。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