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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家「生死一体」观,超越生死的大智慧!

 惭愧得很 2016-12-04

文章启迪灵魂,音乐使灵魂升华,一起来聆听阅读吧!



中国古代儒家学者要求人们在面对必死的结局时,更应该埋首于现世生活,专注于伦理境界的提升和道德的实践活动,从而通过立下不朽的功勋,成为世人的楷模,以及撰写出伟大的著作名垂千古,从精神上超越死亡。从本质上而言,这是一种通过观「死」而为人生充上巨大的动力与冲力的生死智慧。


中国古代的佛家则不然,佛学完全沟通了「生」与「死」,要求人们完全弃绝只有一生一死的认识,这样,人之「生」就成了生生死死「轮回」之中的「中介」,人们亦永受苦难。因此,人在必死的结局胁迫下,决不应该孜孜于事功的获取和死后留名,相反,应该窒灭一切欲望、追求与现实行为,破「物执」,亦破「我执」,从而最终能走向「涅槃」,通过「死」而获新生,入于不生不死之「西方极乐世界」。


儒佛二家学说虽然大异,但把「生」与「死」视为截然不同的两个领域,然后加以沟通则是一致的。在这一点上,中国古代的道家学者提出了完全的不同的看法。他们刻意于添平「生」与「死」之间的鸿沟,抹去人们心灵上对「生」「死」的区分,从「齐生死」的途径来帮助人们透悟死之性质,让人们能坦然、平静,甚至欣喜地面对死亡、步向死亡。这样,人们也就由对「死」的悟解而达到对「生」的超脱,这就是中国传统的道家学者为世人提供的死亡智慧与人生的智慧。


一、通乎「生」「死」之命


《庄子·至乐》中载有这么一段故事:庄子妻死,惠子吊之,庄子则方箕踞鼓盆而歌,惠子曰:「与人居,长子老身,死不哭亦足矣,又鼓盆而歌,不亦甚乎!」庄子曰:「不然。是其始死也,我独何能无概然!察其始而本无生,非徒无生也而本无形,非徒无形也而本无气。杂乎芒芴之间,变而有气,气变而有形,形变而有生,今又变而之死,是相与为春秋冬夏四时行也。人且偃然寝于巨室,而我随而哭之,自以为不通乎命,故止也。」


所谓「通乎命」,亦即通晓明白生死之理。在常人眼中,「生」是活着,有「生」之欲望与追求,有「生」之快乐与享受;「死」是亡故,有「死」之虚无空灭,有「死」之痛苦与恐惧。由这种对生死之理的体认必然派生出恋生惧死的心理,从而执着于「生」,悲泣于「死」,这是世上人一般的生存模式。而人们对死亡的恐惧与伤悲无疑反过来使人生过程总是处于痛苦之中,因为「死」为每个人或迟或早的必然结局,而朋友之死,亲人逝去,以及相识者之亡的事件又将时时伴随着人之一生,这就使人在生活里常常陷于痛苦与悲伤,无法获得真正的快乐——「至乐」。


道家的智者庄子是如何对待「死」,并达到「妻死,鼓贫而歌」的境界呢?在他看来,宇宙间的一切皆为「元气」演化而来,「人」亦为万物中之一物,当然也不例外。我们每个人眼中的他人,开始都并无生命,亦无形体,后来是「元气」的变化逐渐使其有了形体、有了生命,最后演变为一个活着的人。而「死」是什么呢? 不是别的,就是这个人又开始往回变化,先没有了生命,又没有了形体,最后复返「元气」。这样一种过程,就像春夏秋冬四季的变化一般。是自然而然、无法以人力损益的过程。我们既然不会为寒暑的季节更替而惊讶、而痛苦、而悲泣,当然也就不应该企图去改变自然的这种必然变化,那么,又有什么理由去为生者之「死」而震惊,而痛不欲生、而嚎啕大哭呢?


庄子的这种思考,这样的行为无疑奉献给世人一种豁达的心胸与深邃的智慧

,使人们能够直面关系亲密者之死,并以坦然的心境接受严酷的现实。


人生在世,只要步入懂事的年龄,就会目睹多类死亡的事件发生,如果说对那些与己毫不相干者之死还仅仅是一种惧怕心理的话;那么对自己熟悉者、亲近者,及至各类亲人之亡则必产生悲泣万分、撕心裂肺的感受;若是在「白发人送黑发人」(年轻的子女早于父母过世)、热烈相恋者的生离死别等情形下,人们更会痛不欲生,产生不如一死的想法甚至行为,如此等等,皆给人生以莫大的痛苦。此时,面对死亡的「生」者就应该从庄子「妻死,鼓盆而歌」的故事中汲取智慧,从根本上思索一下人是从何而来? 又会到那里去? 人之生命、形体派生前是什么状态? 生命、形体消解之后又是个什么状态? 把人之「生」、「死」视为自然而然的变化、发展,就可以不为「死」而悲伤,不因「死」而累「生」,这即由透悟「死」之性质而消解了巨大的人生痛苦,获得了某种坦然平和的心境,这就叫做「通乎命」。


二、死为「南面王乐」


有一次:庄子之楚,见空髑髅,骨尧然有形。撽以马捶,因而问之,曰:「子贪生失理,而为此乎? 将子有亡国之事,斧钺之诛,而为此乎?将子有不善之行,愧遗父母妻子之丑,而为此乎? 将子有冻馁之患,而为此乎? 将子之春秋故及此乎?」于是语卒,援髑髅,枕而卧。夜半,髑髅见梦曰:「子之谈者似辩士。视子所言,皆生人之累也,死则无此矣。子欲闻死之说乎?」庄子曰:「然。」髑髅曰:「死,无君于上,无臣于下;亦无四时之事,从然以天地为春秋,虽南面王乐,不能过也。」庄子不信,曰:「吾使司命复生子形,为子骨肉肌肤,反子父母妻子闾里知识,子欲之乎?」髑髅深矉蹙额曰:「吾安能弃南面王乐而复为人间之劳乎!」(参见《庄子·至乐》)


这个故事很有意思,直接切中了人恐惧于死的心理,并提供了一种消解死亡焦虑的方法。一般人怕死,主要原因皆在于担心死后生前聚积的财富会化为乌有,生前的各种享乐烟消云散;次之,则恐惧死后的世界难以捉摸,死后的世界苦痛无比,等等。于是乎,人们只得拼命求生、乐生,惧死、怕死,躲避于死。可时光流逝无情,死神眼见得日渐迫近,于是,人们的死惧亦日趋强烈,这极大影响了人生活品质的提升,对人的精神与肉体害莫大焉。


此时,人们按道家学者的看法,就应该具备这样的生死智慧:死亡是不可知的。因为人们对任何事物的知晓皆以感官产生的感觉、大脑产生的思维与口中的言说为基础;而人死之后,感官与大脑完全闭锁,产生不了任何感觉、思维与言语,人们又如何能知「死」呢? 「死」的这种无法体认与言说的本质,正好给人们生前对死之后的猜测提供了最广大的驰骋之地,人们的任何想像都可视为可能的,都可做为实存的来接受。当然,人们经由佛教的「六道轮回」观,得知人死之后痛苦无比,轮回之中苦难无穷,但亦可从道家人死之后犹如「南面王乐」的观念而获得消解死亡恐惧的大智慧。


庄子与「骷髅」的对话讲的正是这样一种死后的人比生者更幸福的观念。「骷髅」曾经是个「生」者,所以深知活着的人辛苦无比:有政治上的严厉管束,常会碰上残酷的战争而丧命;有谋生的艰辛,总是劳累不堪、身心疲惫,甚至夭折。而人死之后,则无人间诸般事务的拖累,既从容又安逸,任由无穷无尽的时光流逝,生存于无限之中。所以,在「骷髅」看来,即便在人间为至高无上的「皇帝」,亦没有死后的生存更幸福。当庄子提出让「司命之神」恢复其生命与形体,让其回到世间与亲人团聚时,骷髅坚拒了庄子的提议,并说:「吾安能弃南面王乐而复为人间之劳乎!」


好一个死为「南面王乐」之说,它可给具备这种信仰者以巨大的心理安慰,尤其是当其面对死神降临的时候,可以派生出平静的心境,甚至于产生一种欣喜的精神状态,因为他会觉得,从今以后,自己再也不用操劳各种事务,再也不必处处忙碌,而可以永恒地生存于「无何有之乡」,逍遥于「无为之境」,快乐、安逸、幸福、永恒……


三、解「倒悬之苦」


一日,古之大哲人老聃去世了,其好友秦失去吊唁:三号而出。弟子曰:「非夫子之友邪?」 曰:「然」。「然则吊焉若此,可乎?」曰:「然。始也吾以为其人也,而今非也。向吾入而吊焉,有老者哭之,如哭其子;少者哭之,如哭其母。彼其所以会之,必有不蕲而言,不蕲哭而哭者。是遁天倍情,忘其所受,古者谓之遁天之刑。适来,夫子时也;适去,夫子顺也。安时而处顺,哀乐不能入也,古者谓是帝之县解。」(参见《庄子·养生主》)


老聃即古之大贤老子,他创立了中国古代的道家学派,而讲述这个故事的庄子就是其学说的继承者。老子的学说以「道」为核心,「道」是宇宙的创生者和万事万物的主宰者,它无形无状,亦不可言说,人们只可体会其「无为」与「自然」二大性质。「无为」、「自然」与「人为」相对,指世间的一切皆不造作,只是如此,没有任何有意识要如此、有意识要如彼的成分,一切万物的创生、发展、消亡皆自然而然。而人出生在这个世界,有了精神与意识,喜好去区分万物的优劣好坏美丑,并进而以人为之力去改变事物的自然状态,这就逐渐背离了「大道」的性质。在「生」与「死」的问题上更是如此,人们总以为「生」的状态更好,「死」的状态极坏,故而竭力去求「生」避「死」,当「死」神来临,人们便围着死者啼哭不已,这都是不明白生死之「至理」的结果。正因为如此,人们便要受「遁天之刑」——由于伤感过度而引发人们精神与肉体的极度痛苦。所以,人之「生」,要顺随自然的各种变化,人之「死」,也必顺随此种结果,决不能掺杂好坏优劣的价值判断于其中。现实当中,也许确实有「生」与「死」之别,有生存状态的贫富贵贱、运好运坏之分,而悟解并努力于与「大道」相合一者则不在心灵中生发出任何好坏高下的价值判断,从而可以不产生任何喜怒哀乐的情感,一切皆随顺「道」的自然变化,把所有的人间沉浮、事件、生死、状态都归之于人力不可损益的天之命,这样就既能「安时」——服从于「天」之理,又能够「处顺」——顺从于自然的变化。如此,人生的「倒悬之苦」,即为世事而疲于奔命,为功名利禄而殚精竭虑,就可消解于无形,并因此而达到一种生死哀乐都不侵人心灵的自然之境,这就从死亡的恐惧与悲伤中彻底解脱出来,在生命的过程中趋于平静,在死亡面前臻于豁达,这无疑大大提升了人生的品质。


四、不「生」不「死」


《庄子·大宗师》中记载了一个四位朋友关于生死的对话:子祀、子舆、子犁、子来四人相与语曰:「孰能以无为首,以生为脊,以死为尻,孰知死生存亡之一体者,吾与之友矣。」四人相视而笑,莫逆于心,遂相与为友。……子来曰:「父母于子,东西南北,唯命之从。阴阳于人,不翅于父母;彼近吾死而我不听,我则悍矣,彼何罪焉!夫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今之大冶铸金,金踊跃曰『我且必为镆铘』,大冶必以为不祥之金。今一犯人之形,而曰『人耳人耳』,夫造化地得必以为不祥之人。今一以天地为大炉,以造化为大治,恶乎往而不可哉!」


这段故事的核心旨趣就是要让世人明白生死至理,从而坦然,顺应、平静地接受死神的降临。


人们要明白生死至理,就必须跃升出个我生活的限囿,以宇宙之胸襟,立于造物者之高度来反观人之生死问题,如此才能超越生死。


每个人出生了,长大了,老了,死了,生活在一定的空间,延续于一定的时间,因此非常容易形成「个我的生死观」,即:以个人的感觉经验为生死的全部基础,以为「生」是个我之生,「死」亦为个我之死,所以也就执着于个我人生的获取、享受、幸福,亦痛苦于个我人生的失去、不顺、灾难等等。进而又视「死」为纯粹自我之事,由此而对死产生焦虑、悲泣、恐惧的心理。如此的话,人「生」时疲精费神,「死」时又惊恐不安,「生」与「死」都将成为灾难。所以,人们就应该仔细地学学子祀、子舆、子犁、子来的生死观,必须摆脱个我生死的限囿,看到现实世界的万物万事都是伟大「造物者」(亦即「道」)的杰作,「你」被造为人,也就安心于人的生活,「你」也许以后被造成「鼠肝」,那也没什么遗憾,因为都是造物者所造。因此,人生的种种状况,世俗被评判为好、为劣、为富、为贫、为贵、为贱,等等,都不足以挂念在心,它们也都是「造物者」所成就的。有此观念支撑,所以子奥病得完全变了形,肢体五官全部挪了位,却还能心安理得,毫无惧怕,相反,他还说「造物者」即使把他变为:「鸡」,他就用其来报晓,变成「弹弓」,就用其射斑鸠烤来吃,等等。这种豁达的人生态度实是超越了个我的视域与感受的限囿,具备了无限宇宙的胸襟来观察、思考生死问题,这样,人们便可明白、万物,包括人在内,既然都为「造物者」所「造」,那就必会有「生」亦有「死」,而且此「死」则彼「生」,彼「生」则此「死」,对这种自然而然的变化,人们又何怀忧惧于其中呢? 何必执着于人生的得失荣辱呢? 特别是,又何会去恋生畏死呢?


因此,在子来生病将死之际,子犁以一好友的身份去探视,要求亲属们不要用哭泣惊扰子来由「生」而之「死」的变化,子来自己则安于「造物者」的任何安排,不做「踊跃」的不祥之「金」,也不做好为「人耳人耳」的「不祥之人」,坚信「天地」为一大炉,「造化」为其动力,每个物、每个人都应该也必须随顺于其的安排,「死」就犹如睡熟了过去,「生」则好像醒了过来。安于一切的变化,不为「生」而特别惊喜,亦不为「死」而悲伤痛惜。这种豁达观念的核心无疑在使人之「生」与「死」一齐,即:「生」与「死」无任何区别,不过是万物随时发生的两种变化状态,而且此「生」彼「死」,此「死」彼「生」,无穷无尽,无有完结;此外,「生」、「死」亦为一体,即:「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即为「死」,「死」亦为「生」。


这种「生死一齐」、「生死一体」观告诉人们,一物一人之「死」,同时就是另一物另一人之「生」;而此一物一人之「生」,同时也是另一物一人之「死」。从个人生活的范围来看,有确定的「生」与「死」;而从「道」的立场、「造物者」的角度看,则「生」「死」首尾相续,循环不已,从而无生无死,生死齐一,生死一体。


这就是道家的伟大智者为世人提供的超越生死的智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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