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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的酒和酒令

 好的哩 2016-12-04

说到酒,南京是有传统的。我在《旧时燕》中写过一篇《百斛金陵》,谈的是南京本地的酒史,只是三五笔勾画而已。后来又写过一篇《美酒生涯》,专门讲黄季刚先生的酒事。在《黄侃日记》中,黄先生现身说法,他那些“花天酒地”的日子,大多数是在南京度过的。杜牧诗曰:“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有一种广为流行的说法,这杏花村就在南京,说具体一点,是在集庆门内,愚园左近,阮籍衣冠冢离此不远。这类事情大多虚虚实实,事出有因,查无实据,犯不着去考辩。明清时代,南京人对杏花村和阮籍冢津津乐道,不管疑或信,也不管是否着边际,若从酒文化传统上考究,已经有足够多的理由了。


 


“晋贤阮籍之墓”,在集庆门内,凤凰台边,花盝北岗21号,今南京市第四十三中学校园内。可惜,阮籍从未到过南京,这最多是他的衣冠冢吧。


爱酒的人,应该也爱南京,至少南京人是这么觉得的。否则,南京人不会那样热情,非要把阮籍的衣冠冢留在这里;否则,李白也不会说,“瓮中百斛金陵春”。李白对南京的感情,有很多酒兴酣畅的诗为证,这里且不细说。



李白金陵酒诗之一——《金陵酒肆留别》


历代的流寓客和本地人士,好酒者比比皆是。明代南京好酒的人很多,内中最多的是文人。大凡南京的文人,久住六朝古都,多少都沾染一点六朝气,有六朝气的人,怎么可能不爱酒呢?明代著名文士顾起元就是一例。顾起元酒量不大,酒兴蛮高。他在《客座赘语》中,曾兴致勃勃地提到明代后期本地酒的各种名目,顺带评点了各地酒的优劣短长。

 


今日的“金陵春”酒,号称“一瓶酒,一座城”,有紫金、鸿运、盛世等好多种名目


直到清代,南京也还有几种土产的酒,甘熙《白下琐言》中说到过,也算小有名气。比如孝陵卫出产烧酒,那地方有酒行,专司卖酒,每天清晨驮进城里来卖。从明初开始,孝陵卫就是驻军的地方,住的是替朱元璋看守坟墓的一班大兵,不缺买酒的客户。入清,明故宫成了八旗的驻防营。烧酒的生意,只要靠近兵营,就比较好做,你懂的。估计烧酒经中山门驮入城,过不了明故宫,就差不多被抢购一空了。


烧酒的度数,有高有低,质量也参差不齐,比较差一点的,叫做“大麦冲”。顾名而思义,这属于比较烈性的,今日很多乡下还有地瓜烧之类的土酒,与此庶几类似。

 


金陵春,我只喝过这一种,南京大学建校113周年纪念酒。


寻常村舍人家,冬天来了,用糯米酿一种甜酒,叫作“封缸酒”。这种酒南京有,江南各地也常见,风味自然有点小区别,共同点是甜腻腻的,好下口,可是颇有后劲儿。一般人不提防,在桌上放开了喝,出了门,风吹上脸,很容易出状况。这种酒因此得了个俗名,叫做“迎风倒”。

 

还有一种是锅粑(巴)酒,用锅巴酿造,颜色沉黑,不中看,喝起来,却别有一种醇美的香味,与即墨老酒有一比。更妙的是,这种酒能“健脾理胃,不可多得”。今人以杨梅泡白酒,号称也有类似功效,可是味儿太冲,拿给不喝白酒的人,就觉得不对路。

 

显然,甘熙是个爱酒的人,这几种酒,他都赏鉴过,所以说得头头是道,口舌生津。最难得的是,他家珍藏了一瓮祖传锅巴酒,据说已有三十多年酒龄。这样珍贵的酒,不知道最后喝到谁肚子里了。要我说,这样的酒,要一点一滴地品味:那不是酒,那是沉淀的时光啊。



 夫子庙有一家店叫“金陵春”,是酒楼,不是酒家


《白下琐言》卷四还记载了一段酒令,当时正在民间流传,大概也是甘熙时常挂在嘴上的。此令颇有本地特色,不俗,值得抄下来,“奇文共欣赏”:

 

上元节醵饮,有以七县名为令曰:“上元佳节,有酒自斟,举杯高淳,饮尽江浦。句容溧水,无滴江宁,六合同春。”左手执杯,右手执壶,读至第二句,酒自斟满,举杯高过口唇,一饮而尽,再读三四句,覆杯在手,勿令点滴,遂全读之,循序而行,悉如其仪。否则罚以巨觥。此令意新语切,以视列坐喧呶,醉而及乱者,有静躁之别。

 

从末一句来看,这酒令是流行于文士圈内的。上元、高淳、江浦、句容、溧水、江宁、六合,从今天的行政区划来看,这七个县中,只有句容不属于南京,其他都还在南京境内。把七个县名组织起来,编成一段酒令,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最妙的是应景。



号称“南京酒吧一条街”的1912街区。


这样的酒令,应该引介到今日南京的酒桌上,古为今用。即使有外乡客人在场,也无妨一用,主要是炒热气氛,顺带还可以普及一下南京的行政区划知识。可惜,关于如何行令,甘熙说得不够清楚。


没有关系,一杯在手,灵感泉涌,正好各显神通,与时俱进,推新出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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