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公众号ID：hlmyj001 编辑微信：dongzhu1968  作者 河汉 06 酒 不爱饮酒，酒味只觉辛辣，不觉香醇。也因不爱饮酒，因而不甚明白嗜酒者是爱酒水本身呢还是爱其后的几分醉意呢？想来到嗜酒如命的这一步，便两者都爱了吧。 微醺者，还是爱那几分醉意。 可是我连微醺也不爱，除非确遇知己。可是知己真是不必说了，便不喝酒先已醺醺然，便喝过量亦是醺醺然。然而知己是那样的难求，日常有的只是一般的宴饮，一般的宴饮有的只是昏昏然。 小时候一直很奇怪古人倒是非常热衷于饮酒的，而且几乎都是豪饮，动辄便是“会须一饮三百杯”之类的，最好奇的是：古人酒量都如此之大吗？ 具体到《红楼梦》中，更诧异了，便女眷们也多善饮酒，节庆筵席，皆是无酒不欢的。 而其实古人饮的基本都是黄酒（米酒），如《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一节，为贾宝玉做生日，袭人等丫环专门备的“绍兴酒”就是著名的黄酒。  黄酒度数比较低，味甜，从口感上说对比现代的白酒可算是饮料酒了， 此即如刘姥姥所说的“横竖这酒蜜水儿似的……”酒名绍兴，可见产于江南。 同样产于江南的还有“惠泉酒”，所谓“惠泉”，当然是指惠山脚下的天下第二泉，也即是“二泉映月”的那个二泉，因而这酒产于无锡。 由于黄酒知识的匮乏，初读红楼，倒有些疑惑这惠泉酒究竟算是上等好酒呢，还是普通的酒水？若说它是上等好酒，宝玉夜宴一节，芳官倒说“我先在家里，吃二三斤好惠泉酒呢”，想来但凡能喝得起二三斤上等好酒的人家，何至于卖女学戏？若说不是上等好酒呢，第十六回，赵嬷嬷来凤姐屋里为儿子求事一节，凤姐倒说：“妈妈，你尝尝你儿子带来的惠泉酒”，想那贾琏什么好酒没喝过？若一般的酒水也不会特地从江南带回了。又另有记载，在康雍时期，曹家在江宁织造任上曾一次进贡40坛惠泉酒进京，到了贡品的级别，更可见这酒品质不俗，价格不菲了。由此看，芳官家境想必曾经尚可而后才因故败落的，否则若一直是穷苦人家，便是偶然得之也必留以另作它图，不会由着芳官畅饮了。当然，这也只能是猜了。 除了这两种著名的黄酒以外，红楼梦中还提到过一种屠苏酒。第53回“宁国府除夕祭宗词，荣国府元宵开夜宴”一节中，写到了除夕夜“摆合欢宴”，“献屠苏酒、合欢汤、吉祥果……” 屠苏酒相传为华佗所制，其实也是黄酒，不过因为加入多味中药材，成为了一种黄酒型的保健药酒。古时除夕向有喝屠苏酒的习俗，所谓“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嘛。 书中明确说不是黄酒类的如烧酒提到的较少，唯一正面写的倒是黛玉。书中第38回描写林黛玉吃了点螃蟹，觉得心口微微地痛，自斟了半盏洒，见是黄酒便不肯饮，说须得热热的喝口烧酒，宝玉忙道：“有烧酒。”于是命丫环将那合欢花浸的酒烫一壶来。 盖因黛玉体弱多病，且吃了寒性的螃蟹，自是要喝口热热的烧酒，此处烧酒是和姜同一作用的。 烧酒倒又用合欢花浸，不知是否别有疗效？然而听名字都觉得贵族府邸是真讲究。 让人略感惊讶的是《红楼梦》中还提到一句西洋的葡萄酒， 第六十回芳官与柳五儿送玫瑰露一节，柳嫂子误把玫瑰露当成宝玉平日吃的西洋葡萄酒了，还忙着取烫酒的器皿“旋子”准备烫酒。葡萄酒一方面是宝玉平时喝的，可见这酒在当时贵族府第中已较普及，但是另一方面，管饮食的厨娘柳嫂子尚认不准，又可见仍然是较珍稀的。  而酒，无论是珍稀也好，寻常也罢，是美酒吧，还是浊酒呀，在俗世的文化中，都有一个共同的奇妙处，即：它既可以佐欢，偏又与愁共。 具体到《红楼梦》中，则八十回内多用于佐欢，八十回后便只与愁共了。 正是：悲欢皆有酒，聚散总无情…… 只是，现在能看到的情节都在八十回内，酒，予人的印象仍然是美好的。在大观春梦里，在奔腾而砰湃的年岁，在无酒不欢的伊甸园，宝玉热剌剌地庆贺着生辰。泉香而酒冽，玉碗盛来琥珀光，直饮到梅梢月上，醉扶归，却为宜会亲友。这样的酒令他年不会再有了吧，然而又何必论他年呢，都道是今朝有酒今朝醉，谁的人生不是如此呢？ 既是繁华易散，且任香梦沉酣…… 07 花 水陆草木之花，可爱者甚烦……不知道周敦颐听见如此说，会不会气杀？素不爱花草，因而越发觉得《红楼梦》中的花草是如此眼花缭乱的存在。 女儿已如花一般，哪禁得更住在花园里？ 因而笼统的想着大观园，总仿佛是个春满园林花满畦，千朵万朵压枝低的所在，穿花度柳般的点缀着无数少女的身影…… 可是于这无边的花团锦簇之中，仍然有潇湘馆的梨花，秋爽斋的芭蕉，栊翠庵的梅花默默地开着，静静的立着，萧萧地伸展着，在眼花缭乱中有着各自清晰的存在感。 清晰，或许还是因为花中有人吧。 花喻美人，古已有之。喻得如此具体而贴合，还是《红楼梦》吧。 也因此抽花签一节屡屡被人提起。 抽花签，想必是当时闺中常行的酒令，可是如果没有《红楼梦》想也不会为后人广知。另有一说，这游戏也就是黛玉辈玩玩罢，实在无从想象梁山之上孙二娘与顾大嫂玩起来是何种样面目？ 罢，罢，这臆想还是歇了吧，且说黛玉诸人。 话说黛玉辈抽花签，各有名号。书中着意写来，自然是名花倾城两相符且又别有寓意的。 先是宝钗抽得牡丹，就雍容大度上说，确实也唯有宝钗当得，只是“艳冠群芳”四字，又多少让黛迷们不忿。然而最后得到宝玉的，到底是宝钗，且不论实质如何，到底唯她才是他名正言顺的妻。 此处另有一细节亦耐寻味，这里宝钗令芳官唱的《赏花时》，正是讲牡丹花与吕洞宾的故事，唱后“宝玉却只管拿着那签，口内颠来倒去念‘任是无情也动人’……”，不知他日成亲之后，同为牡丹，宝钗是否亦会有“宝玉呵，您得了人可便早些儿回话，若迟呵，错教人留恨碧桃花”的盼念？怕只怕宝钗灰心来得会更快些……  宝钗之后是探春，探春是杏花，签上的字最明白的暗示结局——得贵婿。“日边红杏倚云栽”，她离尘般的远嫁了。 探春的结局算是定论，鲜少有争议。倒是张爱玲先生在《红楼梦魇》“五详《红楼梦》”一章中，列举各种旧版本时，提到有一部三六桥百十回《红楼梦》，由日籍哲学教授儿玉达童告北大文学系学生张琦翔云：内容有……探春远嫁“杏元和番”…… 张爱玲文中写道：儿玉达童教授述及此本时，因为言语不通，用笔谈，讲到探春，写了“远嫁，杏元和番”六字。 据此，张爱玲推测：末四字似是回目的一部分。“杏元”该是封号。番王例必要求尚主，才有面子，因此探春出国前封杏元公主或郡主。 张爱玲这样想，是否是被杏花误了？因探春是杏花，所以封号无巧不巧的亦作“杏元”。 而其实，“杏元和番”显然是典出明末清初作家惜阴堂主人的通俗小说《二度梅全传》，该书的女主人公陈杏元一度和番北国，杏元和番无疑是说探春如陈杏元一般也和番了而已。 三六桥本《红楼梦》哪怕仅保存了探春和番的情节，也让人悬想不已吧，然而此本虽晚至民国尚在，如今也已了无踪迹了。 探春的杏花无争议，李纨的梅花倒有些让人诧异了，倘黛玉或妙玉比作梅花还罢了，如何是李纨呢？倒幸好有一“老”字，“老梅”倒有些像，注云自饮一杯，是否暗示她如梅花一般独自盛开，无余情顾念他人？ 下面湘云的海棠花仅就花名来说是最无悬念的，任是谁都猜得到吧。然而其注道是：“既云‘香梦沉酣’，掣此签者不便饮酒，只令上下二家各饮一杯。”这注倒有些费思量，上下二家是宝黛，二人倒都未尽饮，一位剩半杯与芳官了，另一位更甚，瞅人不妨，都倒了。若说男女共饮，黛玉有些不好意思罢了，宝玉如何也不肯呢？况是酒令所拘，便饮了也不至被人笑话吧。莫非二人真是共饮不得“合欢酒”，以便香梦沉酣过后的宝湘可以白首双星？ 湘云过后是麝月，倒不想麝月亦有名花来喻身，“开到荼蘼花事了”，是啊，“好歹留着麝月”，麝月是最后盛开的吧，待到麝月盛开时，不知黛玉，晴雯，袭人诸位都在何处了……“在席各饮三杯送春”，只此便添无限伤感。 照说香菱也该是伤感的，不想此处竟是“连理枝头花正开”，也罢，想她一生孤苦，也唯有此一阵时光是欢愉的吧。 下面便是黛玉，以“风露清愁”四字配黛玉，应该都觉允当吧，倒是这芙蓉花有说是荷花的，而其实这芙蓉花应该是木芙蓉，欧阳永叔的“莫怨东风当自嗟”一句显然是化用唐代高蟾的《下第后上永崇高侍郎》中的诗句，所谓“芙蓉生在秋江上，不向东风怨未开。”生于秋江，显然是说木芙蓉，秋季，也更是风露清愁的季节。 其注云：'自饮一杯，牡丹陪饮一杯。'这注细思之下，竟也是有些清愁的，黛玉自饮罢了，怎经得，宝钗更陪饮一杯——秋水莫招风露怨，金钗十二命同薄。 最后一位袭人，竟然是桃花，这个倒有些想不到。然而“桃红又是一年春”的诗句倒题得真是好，且不说袭人结局另有一番春意，更仿佛旧梦翻篇，另起一章似的。 “花飞莫遣随流水，怕有渔郎来问津。”引申到这句诗的话，又更有些意思了，只是后数十回已无，也就不便多作猜测了。 抽花签的活动到袭人就结束了，主角们几乎都各自抽到了自己的花签，各以名花喻己身，除却探春麝月，倒仿佛都还满意似的——目标性的写，当然都是比较贴合的。 有时候恶作剧的想，倘或掷到宝玉抽花签宝玉该抽个什么花才合适呢？或许抽朵大红花吧，唯他是红花，其它人都是绿叶，然而又仿佛唯他是绿叶，别人都是红花一般。 其实花又如何，叶又如何…… 朔风吹来，残花谢尽，绿叶们也纷纷地黄了，萧萧地落了……  清人张灿的一首七绝道是： 书画琴棋诗酒花，当年件件不离它。 而今七事都更变，柴米油盐酱醋茶。 只是朔风来时，便粗茶淡饭，布衣荆钗已是最大的奢望，更变来的，哪里会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呢？ 怕只怕，冰霜屋檐，残雪墙角，明月街头……已无柴米油盐酱醋茶，空忆琴棋书画诗酒花了…… 犹如梦境一般。 死也都死在那场梦境里吧…… 雅物 ·红楼梦研究 热/卖/推/荐  喜鹊梅花·春喜上眉梢 双鱼戏莲·年年有鱼 黛玉原是草胎木质 宝玉也只是一块顽石 |
|
|
来自： 昵称37581541 > 《红楼民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