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阅读乡村 陈美林

 xxjjsdt 2016-12-05

陈美林

月夜安宁,父亲母亲都深深地睡了,鼾声和夜一样沉。

又回扎垛,我发现,乡下的夜还那样的是沉,有重量,有厚度,所以人们可以枕着它安睡,一如婴儿。

沉浮、纠结、琐碎、无奈,都不相干,只有睡,苍穹之下,一个饱饱的觉,这是乡村的恩赐。

我欣喜,我也可以拥有这样的恩赐,虽已出嫁,但是在乡下,还有我的根,松土多次,根依旧在,和我的梦一样安好无损,无论何时,我还可以去那里汲取安宁的养分。

安宁,是乡村的底色。

(一)

我是个打小在乡野长大的孩子,这个叫做扎垛的村子,给我生命,给我记忆,遗我的是一段揉进血液的情和缘。可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偎依在她的怀中,却总是只图享受,并且以之为习惯,直到有一天,我离开了她,才发现,许久许久,我都没有仔细瞧瞧她,给她一个深深的吻。

该怎样去形容你,我的小村。我记得,婚车载我离开村庄的那一天,你用庄稼禾苗织就了一身嫁衣送我远行,你把一条条弯弯曲曲的小河系在了我目光的末梢,那夹道相送的乡亲,则用微笑这一最朴素的方式,许我一个新的,幸福的生活。

谁说过,分别才知情重,是的,没有一次断筋断骨的分别,怎知道痛的滋味。曾经以为,生我养我的地方永远是家,离开小村的那一刻,我终于明白,自此我便是客,家,也只是娘家,多了一个定语。

(二)

“薄污我私,薄浣我衣。害浣害否,归宁父母。”以前读《诗经》的时候,从未对这句话上过心,看的时候,只会微笑:好一个回家迫切的孩子。然而现在,我经常不自觉地念叨着这句话。

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而我,远的不仅是父母兄弟,更是一份乡气。那是一份恋,一根关于泥土和禾苗的须,一日一日地蔓延,和生活融为一体。

幸好,新家并不远,我可以常回来瞧瞧母亲,看看小村。

归宁日子,是我和父母的盛宴,饭菜全是我喜欢吃的,聊天的内容全是关于想家和想我,都很唠叨,和母亲坐在床边谈心的时候,忽然觉得,长大,原来就是有一天,我可以和母亲促膝而谈了。

母亲劳作的时候,喜欢在田边绕着她,一如当年。母亲是个典型的农家妇女,收、播、养,她的日子有大半是陪伴田地的,躬耕一定格就是大半辈子。劝母亲少种点,我和父亲都在工作,不需要她这么辛苦。她笑,自家的田怎么能丢?

于是知道,这叫做恋,如信仰一样附着于灵魂,是丢不掉的。而我的恋,和母亲还相去甚远。

(三)

乡村是文人眼中的雅致,如果是画卷,也是素绢写意的水墨画。很多时候,我更喜欢把乡村比作一本书,而我的小村该是一本简装书,有灰黄的纸页,亦有精美的插画,每天都在我的床头躺着,日日读,读不完。

要说现在的乡村到底是啥样,我只能用色彩形容,那是一簇青、一片灰、一坨红、一团绿、一层黄……五颜六色,美丽且与时俱进。变化是乡村成长的印记,这些年,小村早已不是原来那个小村了,青灰色的砖屋早已沉在各式别墅的投影里;阡陌小路丰满了,一个个地穿上了绿叶滚边的黑色衣裳;菜园子里曾经的少妇穿起了大红的衣裳,在中年的尾巴上追捧着一份年轻的喜好;拱桥俯下了身子,庄稼少了农人,小村里生活语言也一天天地丰富了。

悲耶?喜耶?乡村不说一句话,它的胸脯沉浮,默然中是力量,一个村庄的定力。

老奶奶的脸上还有安详的光晕,爷爷的胳膊还是那样地有力,田野里母亲弯腰的背影不曾变过,村妇们还是那样喜欢发髻斜插栀子花,孩子们调皮一如当年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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