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深秋，北方银杏金黄一片。当记者走进位于北京通正国际大厦的益海嘉里集团北京办公室时，公司的员工们正在忙碌工作着。 “益海嘉里集团是新加坡丰益国际有限公司在华投资的以粮油加工、油脂化工、仓储物流、内外贸易为主的多元化企业集团，也是国内最大的粮油加工集团之一。”益海嘉里投资有限公司首席运营官、副董事长穆彦魁介绍。 回顾起益海嘉里的本土化历程，穆彦魁如数家珍。早在1988年，集团就在深圳蛇口赤湾建立了中国第一家精炼油生产厂——南海油脂工业（赤湾）有限公司。1991年，第一瓶金龙鱼小包装油面世，引领了中国从散装油到小包装油的消费模式革命。到了2006年，新加坡丰益国际公司合并了嘉里集团的粮油业务，双方在中国的业务也相应整合成立了新控股公司旗下的子公司——益海嘉里集团。 如今，益海嘉里集团的油籽年压榨量达1000万吨，油脂年精炼能力300万吨，出口豆粕占全国年出口总量的 50%以上，是国内最大的油脂、油料加工企业集团之一，成功的塑造出“金龙鱼”、“口福”、“胡姬花”等国内著名品牌。在大力发展油脂、油料加工项目的基础上，该集团又着手建立小麦、稻谷、大豆浓缩蛋白，油脂化工和特种油脂等粮油精深加工项目。 谈到公司在国内市场步步为营的经验时，穆彦魁表示，公司长期以来能保持盈利，一个重要原因在于公司的产业链很长，注重发掘深加工的价值。他说，“在终端销售方面，公司卖小包装类粮油产品，销量稳步增长。与此同时，我们对粮油加工副产品的综合利用、价值提升方面持续加大科研投入，取得了丰富的成果。以水稻加工为例，很多公司加工水稻就是卖大米，但益海除了加工品牌大米外，还从副产品米糠中提炼出稻米油、谷维素、阿魏酸等高附加值产品；把过去全行业都认为没有利用价值又难以处理的稻壳集中燃烧发电，稻壳灰则用来生产绿色环保轮胎专用的白炭黑，形成了具有益海嘉里特色的水稻循环经济模式。” 企业的生存发展不能只依赖产品营销，如何在原料端降低成本、锁定风险，更是益海嘉里集团必须考虑的重大问题。“最关键的还是在原料成本方面。要做好原料端的成本控制，就必须积极利用、善于利用期货市场。”穆彦魁表示。 据介绍，目前益海嘉里集团大部分的期货交易集中在美国芝加哥交易所和大连商品交易所。“期货市场对我们这样的企业来说是不可或缺的工具，如果没有期货，我们很多业务的风险就很大，利用好期货市场对风险管理至关重要。”穆彦魁表示。以葵花油为例，虽然目前国内还没有葵花油期货品种，但是公司利用与其关联性较大的期货品种进行套期保值，相对来说，葵花油的生产经营风险降低了，有利于提升企业稳健经营的能力。 在穆彦魁看来，国际知名巨头ABCD等四大企业之所以能打造成百年老店，跟他们的风险控制有莫大关系。“利润率低、竞争激烈是国内外粮油行业的共同特点，但ABCD四大巨头为什么能做一百多年？就是因为他们的风控做得好。粮油市场虽然永远是朝阳行业，但如果就想着冒大险、赚大钱，很快就会被淘汰出局。” 而益海从当年一个港口油厂不断成长壮大，发展成为如今的大型跨国粮油集团，保证其在大风大浪中不断稳健前行的法宝正是期货工具。
知道需要利用期货市场是一回事，但如何去利用好期货市场、真正发挥出其作用是另一回事。对于益海嘉里而言，开展期货操作的基本原则就是套期保值。 “从进入国内期货市场伊始，集团公司就实施稳健的套保策略，禁止期货部门操作单边投机交易。”穆彦魁表示。 早在上个世纪90年代初，穆彦魁还是河北省油脂公司总经理时，他就开始接触期货市场了。“那时候河北省油脂公司有一个期货部，这个期货部相当于一个经纪类部门。河北省油脂公司是郑州商品交易所的第一批会员，还有一个专门的席位，那时公司不是生产型的企业，业务主要以贸易为主，期货交易上主要是做投机交易，也正在那段交易过程中，我对期货市场风险有了了解。” 在加入到益海嘉里集团后，穆彦魁发现，在国外成熟的市场中，大企业利用期货市场更为充分、稳健。比如，在CBOT市场，美国油脂类加工厂在结算盈亏时，是以当天原料期货价格和成品类品种期货价格来结算，即买原料、加工完卖产品，结算价都是按照期货价格来计算。 “公司从国外进口原料运到国内加工，这一般会有两、三个月的时间差，二者的结价时间也不同步，这就蕴含了一定的风险。这个期间，原材料涨了、跌了，公司有可能赚或者赔。对此，公司就在国内市场的相关品种做套期保值，并参考期货价格来决定买入的时机和数量。比如，在现货买入时，如果现货价格低于期货价格，那就多购入现货；如果买多了，期货价格出现下跌趋势，就在国内期货市场做套保，小麦、大豆、玉米等品种基本都是这样操作的。”穆彦魁表示。 实际上，对于益海嘉里而言，由于下游市场的销售情况相对可预计，由末端倒推原材料端的成本，只要原材料价格低于一定水平，公司利润基本就可以锁定。穆彦魁表示，终端类产品价格趋势确定后，除了公司内部加工成本之外，公司能否赚钱主要看原料采购，什么时候买、怎么买就很重要，这就需要善于利用期货市场。 据悉，益海嘉里在做期货交易时会跟现货结合，比如现货多头，那么期货就是空头，从而形成套期保值的交易方式。“即使有时候市场投机因素比较强，可能会产生浮亏，但只要是与现货结合，不是盲目的投机操作，集团公司领导都会理解。”益海嘉里集团粮食业务部总经理张鹏表示。 对于期货市场的投机操作行为，穆彦魁表示，市场光有套保投资者也不行，还需要有投机者参与，来保持市场的流动性。 “其实投机者也有其逻辑，比如他们可能看CPI指数，看不同品种间的价格洼地，而我们主要根据市场需求情况去决定套保。两种交易逻辑不一样，也决定了操作策略不一样。正是因为期货市场上集中了不同预期、不同策略的交易者，才能保证套期保值者在需要时能以较低的成本找到交易对手方，从而保证套保目的的实现。” 长期以来，市场中总有部分人谈“投机”而色变，而对益海这样对期货市场有着较为成熟理念和认知的大型企业来说，投机者是保证期货市场流动性和承载能力的重要市场参与者。正是由于投机者的参与，市场不合理的价格可以在短时间内得以修正，企业的套保需求可以在较低成本得到满足，从而有助于期货市场价格发现和套期保值功能的实现。
期货市场是个高风险的市场。在参与期货市场时，如何捋顺内部决策机制，既不因为程序过于繁琐，而错失稍纵即逝的市场机会，又不因为决策过于随性，而导致交易风险成倍扩大，是每个企业必须处理好的问题。在这一点上，益海嘉里的相关做法值得借鉴。期货市场的套保头寸是各个业务部门来确定的，而业务部门制定的套保方案则需要根据其下属加工厂的运营计划来确定。并且，加工厂提出的套保头寸也要与业务部门全年的原料规模相匹配。即期货与现货紧密联系，谁负责现货头寸，谁就负责期货的头寸。 与一些国内粮油企业允许公司操盘手个人炒期货不同，益海嘉里严禁此行为。穆彦魁表示，“假如我今天在期货上看多并买入了，公司的交易肯定跟我是同向的。这就难免有私利夹杂在里面。当期货价格走势与预期反向时，就可能会动用公司力量投入更多的资金去护盘，把盘面拉上来帮助自己解套。这就很难实事求是地去分析市场，也很难客观公正地去指导业务。所以我们内部有规定，不允许个人去做期货。” 此外，益海嘉里还明确，绝不允许公司员工与社会上那些做投机的人合作操盘。“我们跟新加坡总部的老板有一个共同的底线，就是绝不能配合做投机的人来操盘。任何人跟我们谈这种合作的事，我们均一概拒绝。并且，这个要求是作为一个内部纪律，所有人必须遵守。”穆彦魁表示，“比如市场大势看跌，一个做投机交易的人非要拉涨价格，我们可能有实力和能力将价格拉起来，我们也有接货的能力，但这会人为打破市场规律。由于公司日常经营依赖于期货市场的价格发现和套保避险功能，要是破坏了期货市场的价格规律，最终公司受损最大。” 无规矩不成方圆，企业在期货交易的管理上更是如此。期货市场利用得当，会助力企业构建百年基业，但如果盲目交易，也可能将白年老店毁于一旦。可见，设计一套严格、但又不失灵活性的内部期货管理制度，对于企业长久发展至关重要。益海在期货交易决策、监督及管理方面的做法值得学习和借鉴。
“如果做期货投机交易，赚钱了，并不会受到总部表扬；亏钱了，还要负责任，所以大家谁也不愿去做投机。就是一以贯之，主要以套期保值为主。”穆彦魁表示，公司期货部门没有每年必须创效多少的业绩指标，期货和现货原料整体算账，它体现的利润是在整个生产线，期货赚钱了，原料成本也就低了。 但即使是做套期保值，即使是行业内的高手，益海嘉里也不能每次在期货市场操作时都能够“料事如神”，也有看走眼的时候。“我们集团在近两年才开始做玉米淀粉期货交易，属于行业里的新人。去年，我们觉得玉米淀粉期货价格在2800元/吨比较理想，于是有点贸然地进场，在期货市场上做卖出套保。但没想到，之后整个期货市场迎来了一波普涨，玉米淀粉价格一直涨到了3100元/吨左右。虽然整个过程挺惊险，但由于我们现货玉米是多头，做的是套期保值，所以没造成那么大的损失，因为现货是赚钱的。”穆彦魁表示。 益海嘉里粮食部负责人表示：“谁都不是神仙，大家都有可能判断错误的时候。但前提是期货交易要跟现货头寸配合起来做，这样即使判断错误，还能参与现货交割，风险也就小了很多。总之，我们的操作主要是以避险为主。集团允许我们业务部门亏损，但是我们还是要努力实现盈利。这么多年来，结合期现货两个市场来看，绝大部分时候还是赚钱的。”
当前期货交易所大力培育市场，尤其是培育产业客户和机构投资者，交易制度等方面也在不断完善，以满足市场的需求。穆彦魁表示，益海嘉里在国外期货市场的参与规模非常大，相对来说，在国内参与期货的规模仍相对较小，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市场容量小、承载能力弱。对于益海嘉里来说，公司十分希望未来交易所上市更丰富的品种、更多样的衍生工具，有更多的企业和投资者参与进来，市场规模、容量不断扩大，不断提升期货及衍生品市场服务实体经济的能力和水平。 此外，对于今年国家调整玉米的收储政策，穆彦魁表示，玉米、大豆等品种越市场化，对于加工企业而言越有利，未来相关期货品种交易也会更活跃。“国内粮食加工业这几年半死不活，不少企业还破产了，一大原因就是政府将原料价格托得很高，加工产品都是所谓的‘稻强米弱’、‘麦强面弱’，这很不正常。如果加工业不赚钱，谁去投资加工业，谁在上面搞研发投入，那又怎么来促进行业持续健康发展呢？” 此外，目前很多像益海嘉里这样的大型产业客户纷纷希望国内能上市更多的期货品种，更好地为实体企业服务。穆彦魁还以米糠贸易为例，讲述了公司因为受制于没有米糠期货而遭遇价格大幅波动风险的案例。“目前全国每年大概有2亿多吨水稻，米糠将近2千万吨。米糠市场变化较快，而且没有明显的规律性，价格经常大幅波动，给公司经营带来非常大的风险。去年我们米糠是开春以后卖的，结果亏了不少钱；今年我们吸取教训，冬天生产的时候就卖了，可是开春后价格一路上涨。因为没有米糠期货，缺乏明确的未来价格参考，而且又不能做套保；如果有对应的期货品种，我们就完全可用这种工具来锁定价格风险，所以我觉得应该可以考虑，丰富期货市场上品市种。”
如何充分利用期货市场，服务于现货经营，是每个粮油加工企业面临的重要课题。相对于很多期货投资风格激进、甚至冒进的国内民营粮油加工企业而言，益海嘉里是稳健的；对于很多不懂期货市场、不善于参与期货套保的国有企业而言，益海嘉里又是大胆的、积极的。 当向记者谈及公司管理理念时，穆彦魁表示，“我们追求的是长期均衡的合理利润，不追求高额利润。集团对老总们的考核并不是只看赚多少钱，而是跟同行去比，看他们的业务能力和经营业绩在同行里是什么水平。” 据了解，在2004年、2008年国际粮油产品价格大幅上涨时，国内很多民营企业不做套保，买了原料，涨了就赚钱。而益海嘉里坚持在期货市场上做套保，当时在期货市场上经常出现浮亏。但当之后价格大幅回调，公司就在期货盘面盈利了，并且很好的弥补了现货经营亏损。相反，国内之前有些做得风生水起的大豆压榨企业，在那波大跌行情后都销声匿迹了，充分利用期货套期保值功能、控制经营风险对于企业长久稳健发展的作用由此可见一斑。 益海在行业风浪中的经验让我们看到，短期的利润并不重要，如果没有保护自身经营的工具，当系统性风险来临时，曾经获得的再多利润也会被瞬间吞噬。对于企业来说，只有“稳健”二字才是永葆活力和战斗力的不变真理，而期货正式助力企业稳健经营的法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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