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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理解王羲之的这段论述：“若平直相似，状如算子，上下方整，前后齐平，便不是书”？ 本节图文来自田蕴章系列书法讲座《每日一题每日一字》第138集：“书法与写字”与“阳”字。 ▼ 主持人：田教授，我有这样一个问题，最近我在翻看一些专业的书法报刊的时候，发现他们大多数这个报刊杂志当中，在热烈地讨论这样一个话题就是，书法与写字之间有本质的区别。有篇文章是这样说的，它说，你字写得再好，再美观，也算不上书法。您对这个问题是怎么看的呢？ 田蕴章：是，你说的是这么一个问题，最近的一些专业的报刊杂志上，不断地在讨论书法与写字的这个二者的关系。 主持人：对。 田蕴章：确实有很多的文章，还不是一篇两篇的文章，都在强调，书法和写字有本质的区别，也就是说写字并不等于是书法，有这样一个谈法。我们就这个问题，也谈谈我个人的一点看法。 我总觉得写字和书法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我们很难把这一篇字断定为这是书法，这一篇字是写字，我们很难这样严格地划分开来。或者说我的观点也非常明了，那就是写字和书法几乎是一个本质上的相同的东西，那么意思是说，不要把书法神秘化，不要把书法说得太神奇，说得太神奇就脱离群众了。 现在有很多的人在强调两个问题，一个就是说书法本来的东西不是在写字，是在进行一种创作。实际我对大家说，书法从来就不是创作，现在很多人把创作两个字眼喊得特别响。你干吗呢？他不说我在写字，他说我正在搞书法创作。 我到现在不知道怎么创作，怎么叫创作呢？比如说绘画是创作，诗词是创作，戏曲是创作，但是你作为写字的人来讲，让你写一首诗，你只是抄录而已，你写得好就是好，你写得不好就是不好。 你怎么创作呢？如果你去想哪个字大，哪个字小，哪个字斜，哪个字正一点，哪个字肥一点，哪个字瘦一点，如果你这么去创作的话，你这篇字肯定写不好，因为你是在造作，不是在创作。所以我们说，把写字跟书法要看成是一回事儿，你就觉得特别亲切了。 我们所指的书法是什么？“书”就是写，“法”就是一个法则。“书法”的解释本来非常简单，非常朴素。就是写好汉字的法则，书法就是这么一个意思。书写汉字的法则，通过学习法则把字写好了，写美了，就完成了我们书法的任务了。还有什么需要完成的呢？如果我们写的字非常之好，写的字很美，却不是书法，那书法是干什么用的呢？
书法的任务就是三个方面。我们已经再三谈到，书法的任务第一就是准确，通过正确的书法的指导，我们写出字来之后易识易懂，让人看起来没有障碍，写得非常准确，这是书法的第一个任务。 第二个任务，叫迅捷，迅捷。就是通过学习书法，我们的字写得比以前快，写得又快又准，那么这是两个任务。 第三个任务才是形美，形美。这三者是不可本末倒置的，这是第三个任务。 在准确的前提下，快，在快的前提下，好。这是我们书法的任务，这一切都是为写字服务，为实用服务的。如果离开了这个前提之下，你的书法有什么意义？
所以很多人把这个书法说的是玄而又玄，神而又神，妙而又妙，于是让很多的书法爱好者，结果知难而退，望之却步，不敢学了。书法这么玄奥，实际上没有没有，书法是非常朴素的东西。就是从写字开始，一点点把字写好了，你的字写好了，你就符合了书法的原则，你写得不好，就是普通的写字。 那么好与不好，这之间没有个质的区别，只有个量的区别，所以在这一点上，我们向大家说千万不要把书法搞得太神秘，太神秘了它就脱离群众了，所以说书法和写字在本质上就是一回事，“书”就是写，“法”就是法则，懂得法则了，那么这种写就符合了书法的要求，仅此而已。 主持人：但田老师，我在翻看一本书，这本书叫《古典书法理论》上，王羲之有这样一段话我不太理解，我想请您给我解释一下。就是是“若平直相似”。 田蕴章：好，我们把它拿笔写下来，“若平直相似”。 主持人：“状如算子”。 田蕴章：平直相似。这是王羲之《题笔阵图》，《题卫夫人笔阵图》中的一段话。 主持人：对，一段话，对。 田蕴章：“平直相似，状如算子”。 主持人：“上下方整，前后齐平，便不是书”。 田蕴章：“便不是书”，“前后齐平”。 主持人：“便不是书”。 田蕴章：这段话，很多的书法界朋友都知道这段话，就是“若平直相似，状如算子，上下方整，前后齐平，便不是书”，这是王羲之非常有名的一段论述。 我们先解释这段话，“便不是书”这是说的什么话？因为很多的释文当中解释，就是说，如果说你写成这个样的话，这就不是书法，实际上，又理解的有偏差，单指这一个“书”字，并不能说明这是一个书法，单说这一个“书”字，就是写。 说如果，王羲之的意思说，你如果写出来的字之后，是“平直相似，状入算子”，“算子”就是一种算筹，一种这个代表这个数字的一种筹码，大家知道，它这个东西都是符号似的，叫算筹，不是算盘珠，不要错误理解这个。那“上下方整，前后齐平，便不是书”。他说这样的字如果出现之后，这不是写出来的。我举个例子你就明白了，比如说美术字，美术字就是这个样子，美术字就是“平直相似”，那么“状如算子，上下方整，前后齐平”。 主持人：大小都一样并且。 田蕴章：“便不是书”，这不是写出来，是做出来的。 主持人：对。 田蕴章：王羲之说的是这个意思，不是说这便不是书法，不是这个意思的。就像我们完成一项作品，比如说我写一副对联也好，写中堂也好，最后落款写上“蕴章书”，这个“蕴章书”就是蕴章写的。没有意思说这是蕴章的书法，没这个意思，是我写的，“书丹”讲就是这个意思的。所以有人理解为这便不是书法，实际上牵强附会，要明白王羲之的本意。 主持人：这个书指的就是…… 田蕴章：是书写，是这么个意思。但是这段话，他说得也很好。他就是说，我们要有写的意识，我们的书法就是写出来的。但是如果你说写书法这话就不通，因为“写”和“书”两个动词连用就不可以，是不是？但是我们要说的是，你一定要懂得书法是写字，写字是要写出来的。写出来的那么这种具有价值。 但是我们一定要理解到，他所说的这种“状入算子”，比如说“上下方整”，不是说的楷书，因为王羲之写的楷书，小楷，《黄庭经》等等这些个，也是这个属于楷书范围的，那些东西看的大字小字也比较接近，不像行草书参差那么大，是不是？笔画的这个悬差也不太大，也是比较方正的。但是你如果说那个也不是书法，那你就乱了。 比如说欧阳询写的字，方格当中，颜真卿、柳公权都是这样，方格当中每个字大小协调一致，在这个点画当中，也看到是非常的平直，等等。但是你说这些东西不是书法吗？它是写出来的，所以它属于书法的范围，但是主要是写出来的效果，是这个意思。 主持人：田老师，有人认为这个书法是艺术，写字是技术。 田蕴章：对，就是这样。 主持人：写字呢，人人都会，但是书法不是人人都会，这两个观点难道不是有本质的区别吗？ 田蕴章：对，很多人都在谈这个问题，这个问题也是老生常谈，因为现在有很多的文章提出来就是书法不是艺术。有些人就为此暴跳如雷，是这个雷霆大怒，说你居然连书法是艺术都不懂，你说你无知到什么程度了。其实，是发怒的这个人，他大概是“无知之人气大”，“无知之人气大”，这是老前辈经常说的一句话，特别我的伯父，当初总对我们说，说“无知之人气大”。他说越没有知识的人，脾气越大，总暴躁发怒，他当听说书法不是艺术的时候，他火冒三丈，他好像为了捍卫书法，表现出了这种英雄气概，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曾经在前几期节目当中谈过，凡是有人提出来，说书法不是艺术的时候，他不是在贬低书法，他的意思我很清楚，他说用艺术两字来概括书法太狭隘。书法不是“艺术”两字所能囊括、所能概括的，书法是比艺术更博大、更精深，用“艺术”两字涵盖书法他觉得委屈了书法了。他是对书法有更高层次的认识，是这么一个原因。 我倒是倾向于这种观点，因为现在总是拿“艺术”这框子来套书法，你这点符合艺术要求吗？这点符合艺术要求吗？实际上大家知道，艺术是美的，这是没问题的，但是一切美的东西可不一定都是艺术。庄子有一句话说，“天下有大美而无言”，这句话我们也必须有深层的理解。“天下有大美而无言”，所以这种语句说出来你就想到书法的博大了。为什么林语堂他们说，“书法是东方美学的核心”，你听这种评价。 主持人：核心了都，很高级。 田蕴章：吴冠中说了，书法是“东方艺术的大本营”，说书法是“东方艺术之母”。因此单拿“艺术”两字框住了书法，你就有了一个局限性。但是我们还是说，说书法是艺术，不是错的。但是你一味地极端地强调书法艺术，你就委屈了书法了。所以我们古代的前贤们从来不把书法看作是艺术，而他们的博大精深却是在艺术之林当中，有更高层次的评价。 因此我们对那些个一听到书法不是艺术就火冒三丈，就拍案大怒的朋友说，我们必须跟他说，你稍安勿躁，你听一听那些个认为书法不是艺术的人，他究竟要说什么。如果他说书法根本不是艺术，书法没有什么欣赏价值，没有什么美的东西，如果他这样说的话，你再爆发。 主持人：再怒也来得急。 田蕴章：也来得急是不是？ 主持人：对对对。 田蕴章：如果你没有明白他什么意思，你就为了捍卫书法“艺术”二字，这大可不必动怒，是这样的。因此我们说，当你知道书法是怎么回事的时候，他就是从最朴素的写字，到理解书法的很多法则，然后加之本人的学识、修养，这种升华渐渐地使你的写字高于一般艺术的时候，而他的根基还是在写字。就像我们人毋管你多高，你从头到脚是一个整体，是吧？ 主持人：是的。 田蕴章：你头直插入云端的时候，松柏苍松，这个这个，翠柏苍松，你直接插入云端的时候，仍然你的根还是扎根在沃土当中。 主持人：还是在底下，对。 田蕴章：所以它上下是一个本质的东西。你把树叶和树根割裂开来谈，那就错了，所以你在根本的原因是写字。所以在这一点上，并没有委屈“书法”二字。 主持人：田老师，你比如说书法这个承载了这个作者的喜怒哀乐等等的情绪在里面，但是这个写字呢？ 田蕴章：对了，你谈的这个问题又是很多人在强调的东西。说，好的书法，可以表现人的性格，表现人的情绪，表现喜怒哀乐，甚至于表现性别，表现年龄，表现职业，表现学养，怎么说都不为过，是包含这些东西。但是你知道，这些东西不见得写好字的人才能表现出来，只要能写汉字的人，熟练写汉字的人，都能表现出来。如果不是这样的话，那公安局怎么办案呢？ 主持人：笔迹鉴定吗？ 田蕴章：不非得鉴定书法家，所以笔迹鉴定当中通过你一般的写字，你随便写一封信，和写一篇日记，就能看得到你的性格，你的情绪，就能看得到你的喜怒哀乐，这是笔迹学的东西。我们在前面节目当中已经讲过问题，笔迹学。我们前辈的书法家们，也特别强调这个喜怒哀乐的问题。 笔迹学，笔迹学当中不但写中文，甚至写外文当中也能表现某些这方面的东西。它不像中国字表现那么更具体，更丰富一些，但是都能从笔迹上反映一个人的职业，一个人的性格，一个人的情绪，学识修养，反映这些东西。所以说，现在人们常常把笔迹学和书法的最终的那个宗旨都混淆了。
我们在古代的时候，有些书法家也提到过这些问题。但是今天，我们进这个科学的时候，我们就知道，表现喜怒哀乐有什么伟大之处吗？没什么伟大的。 比如说我们写字，我在这儿写字，看完这张字之后，有人就说，这是田蕴章在发怒的时候写的字。我请问，这有什么意义呢？我发怒写的字，发怒怎么就好呢？说这是田蕴章掉着眼泪写的字，他哭着写，哭着写有什么好呢？是高兴，是喜怒哀乐各方面情绪，这些情绪说明什么呢？你看着我是哭着写的，你就感觉到一种艺术享受吗？你看着是我发怒写的，你就以为我享受吗？那么我一种非常平坦的心情，我状态非常良好，我非常高兴的时候，又怎么你就不高兴了？你看着怎么就没有享受了？所以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时候，就会有人理屈词穷，原来这是一个科学问题，只要你写字，你动笔了，那么已经这些东西都自然就流露到里面去了。 所以真正的书法的最后的终极目标，不是想让你表现什么情绪性格，是表现你比如说过去的人的书法，是通过书法对你的为人、处世、谨慎和你的做事的严密性，这个严整，以及你对事情的这个审慎态度，和你细致入微的这种处世态度，跟这些联系在一起。同时通过你的书法，可以发现了你的学识、修养，你的胸怀、你的抱负，是发现这些东西。 当然这些东西也应该包括在笔迹学当中。但是我们的中国书法，却比其他的外文要表现得更为丰富，更为饱满。所以这个当中，由于存在这些不同中国书法之所以伟大，也跟这个汉字有关系。但是我们仍然说，扎根于沃土，和枝叶参天是一个整体，不要把它强行割裂开来。 【未完待续，接下来讲解“阳”字楷行草技法 】 歡迎轉載，转载请注明来源 讲座视频 文字编辑/彭澎 动图制作/大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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