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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语》注释·读解(8)

 水木年华138 2016-12-21

泰伯第八

本篇论古圣贤和记载曾子言行的内容较多,涉及到政治、德行、学问等各方面的问题。全篇原文共21章,本书选12章。

  弃天下如敝屣

 

    【原文】

  子曰:“泰伯①,其可谓至德也已矣。三以天下让②,民无得③而称焉。”

  【注释】

  ①泰伯:也写作“太伯”,周朝祖先古公亶父(周太王)的长子。他的两个弟弟依次为仲雍和季历,季历的儿子为姬昌。传说周太土预见到姬昌有圣德,就想打破长子继承王位的惯例.把君位通过季历传给姬昌。泰伯为实现父亲的意愿,他与仲雍一起出走到荆蛮之地(今江苏一带),自号为勾吴,立为吴泰伯,成为后来吴国的始祖。周太王死后,季历继承王位,后来传给姬昌,便是周文王。②三以天下让:指;泰伯出走一间天下;太王死后不回来奔丧,以便让季历继承王位二间天下;季历死后也不回来,以便让姬昌继承王位三让天下。③无得:同“无能”无法的意思。

  【译文】

  孔子说:“泰伯,那可以说是具备至高无上的品德了。三次让出天下,老百姓简直找不出恰当的语言来赞美他。”

  【读解】

  “弃天下如敝屣,薄帝王将相而不为。”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在历史上并没有几个。相反,比比皆是的倒是争权夺位,为天下大权而杀人放火,争城掠地,勾心斗角骨肉相残。直到现代社会,莫说让出整个天下,就是让出一个单位的领导权来,也会要了很多人的老命,宁死也不情愿的。

  有什么办法呢?古今中外都是如此,权力就是有这么大的吸引力。一朝权在手,便把令来行。”在很多人眼里,有了权就有了一切,没有了权就没有了一切。所以有“权、权、权,命相连”的说法。

  这些看法,这些说法,大概在孔子的时代就已经不新鲜了吧,不然的话,他怎么会把三让天下作为至高无上的品德歌颂呢?

一切以礼为标准【原文】

  子曰:“恭而无礼则劳,慎而无礼则葸①,勇而无礼则乱,直而无礼则绞②”。

  【注释】

  ①葸(Xi):畏缩。②绞:尖刻伤人

  【译文】

  孔子说:“恭敬而不符合礼就会劳倦,谨慎而不符合礼就会畏缩,勇敢而不符合礼就会作乱,直率而不符合礼就会尖刻伤人。”

  【读解】

  恭敬、谨慎、勇敢、直率就一般意义说来都是属于好的品格,但如果不用礼来进行规范,那也都会出问题。这里的礼不是我们个天所说的礼貌,而是指礼法,即礼的法度。实际上,也就是指无论做什么都要合度的问题。比如说,对人恭敬当然是好,但如果一味恭敬,恭敬得过了头,就会显得唯唯诺诺,卑躬屈膝。用孔子的话来说,就会“劳倦”,怎么劳倦?翻译成我们今天常挖苦这类人的话,就是‘你活得累不累啊!”因为他逢人便打拱作揖,恭敬有加,而不是按照礼法.该恭敬时恭敬,该不卑不亢时不卑不亢。谨慎也是这样。谨慎好不好?谨言慎行,很好!但如果一味谨慎,则成了谨小慎微,走路怕踩死了蚂蚁,树叶掉下来怕打破了头,畏畏缩缩,窝囊无能,结果是一事无成。“勇而无礼,则乱”。这话很好理解,只有勇敢.不讲礼法。“舍得一身剐,敢把皇帝拉下马。”当然是要出大乱子的了。我们今天已无皇帝可拉。但一味地勇,像个莽张飞或黑李逵,那也会出乱子闯大祸的、“直而无礼则绞。”直率是个性坦白,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对就对下对就不对,说话不转弯抹角.直来直去。这本来也没有什么不对.人们还常常很喜欢这种人,但如果一个人太直戆了了,直得来一点也不知回避,那往往说出话来弄得人下不了台。尤其是做领导的或做长辈的,遇到这种人那可就有你够受的了。

  所以、无论是什么品格,一定要用礼来加以节制,加以中和,这样才们大言行合度,符合社会规范。

  正因为礼有如此重要,所以孔子才一再强调:“不学礼,无以立”(《季氏》)“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颜渊》)“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焉,”(《颜渊》)礼是学的关正核心内容所在,是一切个人修养的落脚点。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原文】

  曾子有疾,孟敬子①问之。曾子言曰:“鸟之将死,其鸣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注释】

  ①孟敬子;鲁国大夫仲孙捷。

  【译文】

  曾子卧床不起,孟敬子去探问他。曾子说道:“鸟快要死的时候,鸣叫的声音是悲哀的;人快要死的时候,说出来的话也是善良的。”

  【读解】

  朱熹解释说:“鸟畏死,故鸣哀;人穷反本,故言善。”(《论语集注》)也就是说,鸟因为怕死而发出凄厉悲哀的叫声,人因为到了生命的尽头,反省自己的一生,回归生命的本质,所以说出善良的话来。

  人到生命的尽头,一切的争斗,一切的算计,一切的荣耀。一切的耻辱都已成为过去,现世渐渐退隐而恍若彼岸,与自己渺然无缘。一种痛惜,一种对于生命的亲切留恋油然而生,这是否是人们常说的“良心发现”呢?如果是,那可真是发现得太晚了一点啊!

  基督教不嫌晚,而是不失时机地抓住了这“良心发现”的一瞬,于是有临终忏悔的仪式。这种仪式,从古代一直延续到科技文明昌盛的今天,其基点是否正是建主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认识上呢?

锋芒毕露就是祸【原文】

  曾子曰:“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犯而不校①昔者吾友尝从事于斯矣。”

  【注释】

  ①校(jiao)计较,较量。

  【译文】

  曾子说:“能力强却向能力弱的人请教,知识丰富却向知识少的人心教;有学问却像没有学问一样,满腹经纶却像一无所有一样,别人冒犯自己也不计较。我曾经有一位朋友就是这样的。”

  【读解】

  据说曾子的这位朋友就是那“大智若愚”的颜回。

  古语说得好;“满招损,谦受益。”一个人即使并不自满,而只是才华横溢,锋芒毕露,也都容易受到别人的攻击,受到损伤。因为你的流光溢彩使周围的人相形见绌,黯然失色,所以,你越能干,事情做得越完美,就越得罪人。也许你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一点,甚至百思不得其解。可事实就是如此,人们完全可以这样想;“都是爹妈生的,你凭什么?!”

  所以,凡事当留有余地,不那么锋芒毕露,咄咄逼人,使人家感到需要你却不受到你的威慑。

  要做到这一点,有时就需要装“傻”了。这就是“以能问于不能,以多问于寡,有若无,实若虚”。明知故问,给别人一个表现的机会;明明知道他不如自己,也去向他请教;明明自己懂得很多,但把它埋藏在心底,表面上做出一副什么都不懂的样子.有了这些,再加上人家冒犯了自己也不针锋相对地去计较,不以牙还牙,以眼还眼,这就不会对他人构成威慑了,反过来,自己也就可以减少一些他人的攻击和中伤了。

  当然,这样做的结果,你也会失去很多,呈少是谨小慎微.活得不那么潇洒自如了罢。更何况,对很多人来说,天性注定如此.所谓“才华横溢”,才华多了它就是要“溢”出来;所谓“锋芒毕露”,既有锋芒,它就是要“露”,要“脱颖而出”。

  这样看来,“傻”也不是人人可以装得出的,要装“傻”,也的确要掌握装“傻”的艺术才行啊!

任重道远,死而后已【原文】

  曾子曰:“土不可以不弘毅①,任重而道远。仁以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后已,不亦远乎?”

  【注释】

  ①弘毅:弘,大;毅,坚毅、弘毅指志向远大,意志坚毅。

  【译文】

  曾子说:“读书人不可不志向远大,意志坚毅,因为他任务艰巨而路途遥远。以实行仁德为己任,不是很艰巨吗?直到死才罢休.不是很遥远吗?”

  【读解】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屈原《离骚》)

  曾子所要求于读书人的,实际上就是这样一种精神。

  沉毅持重的生命意识,壮怀激烈的悲剧心态,将历史扛在自己肩头的英雄形象.

  这一切,似乎都只有在传统的文学作品和历史的教科书中去寻找了。

  他们是屈原、荆柯、楚霸王、岳飞、陆游、文天祥,或者是哈姆雷特、浮士德,而绝不是“第二十二条军规”下的尤索林、“等待戈多”的流浪汉.更不是金庸笔下的韦小宝,王朔笔下“过把瘾就死”的人。

  说到底,这便是所谓“古典精神”与“现代意识”的分野。

  今天,当我们在呼唤崇高,呼唤英雄,呼唤悲剧意识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回到儒学中去,回到曾子所呼唤的精神中去,做一个任重道远,死而后已的读书人呢?

是不是愚民政策?【原文】

  子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译文】

  孔子说“老百姓,可以让他们跟从,不可以让他们知道是为什么。”

  【读解】

  这就像军队下命令一样,目标何方,距离若干,限什么时候到达。或者是,冲锋号一响便冲锋起来,撤退令一到便撤退下去作为兵士,只需要照命令行事就得了,容不得你问这是为什么。

  这就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是不是愚民政策呢?

  孔子曾经说过:“中等智力以上的人,可以和他谈论高深的学问;中等智力以下的人,不可以和他谈论高深的学问。”(《雍也》)孟子也说:“做一件事不明白为什么要做,养成了习惯不知道为什么养成,一辈子随波逐流不知去向何方,这样的人就是普通老百姓。”(《孟子·尽心上》)

  可见,在孔子、孟子的心目中,人的确有智力的根本不同,有的人就是只能够听命于人,按领导人的指挥办事,而不能够和他说得清楚是为什么。换句话说,对于普通老百姓,没有必要,也不可能让他们知道事事是为什么,只需要让他们按规定办事就行了。不然的话,惹得大家东想西想,不能安心做事,产生出社会不安定因素。

  这就是孔孟的认识--不是要愚民,而是因为民本身的素质如此,所以要针对其特征来进行统治。

  在这个意义上,说它是愚民政策也未尝不可吧,而没有必要想尽办法去为“孔孟之道”翻案,说这两句话应该断句为:“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或者:“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德行更比才能重【原文】

  子曰:“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

  【译文】

  孔子说:“即使有周公那样的才能和那样美好的资质,只要骄傲吝啬,那他其余的一切也都不值一提了。”

  【读解】

  才能资质属于才的方面,骄傲吝啬属于德的方面。

  才高八斗而德行不好,圣人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有德才兼备才是完美的人才。

  如果二者不可得兼,德是熊掌,才是鱼,孟子舍鱼而取熊掌,圣人合才而取德。

  今天我们的用人之道,我们选拔和培养跨世纪的人才,似乎依然坚持的是这个原则。当然,其德和才的内涵都已不可同日而语。

  至于周公本人,不但不骄不吝,而且是谦逊大度的典范,“这也是人所共知而勿庸赘言的了。

读书不为稻粱谋【原文】

  子曰:“三年学,不至①于谷②,不易得也。”

  【注释】

  ①至:这里指意念所至。②谷:古代以谷米为俸禄(类似今天的工资),所以“谷”就是指“禄”。

  【译文】

  孔子说:“读书三年而不想望当官吃俸禄,这是难能可贵的。”

  【读解】

  所谓“学而优则仕”,(《子张》)一般读书人想望当官吃俸禄是无可非议的。就是孔子的学生,也有“子张学干禄”,专门来向孔子学习当官吃俸禄的技巧。不过,在孔子看来,学习目的还是纯洁一点好,“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为学问而学问,在求学中得到乐趣,胜过把读书当作敲门砖,胜过读书为了找职业,为了升官发财的观点。

  但事实上,古往今来,没有几个为读书而读书的人。过去的时代读书是为了金榜题名,“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闻。”读书可以做官,做官可以发财。今天废除了科举制度,读书不一定可以做官了,但小学读了读中学,中学读了读大学,不外乎是为了找一个好的职业。如果找不到,就大学读了再读研究生,目的也是为了找到一个更好的职业。一旦找到了,绝没有人再对什么博士、博士后的,那多苦寒!另一种极端是,既然读书也不外乎是为了找到一个好一点的职业,为了挣钱发财,那只要能挣钱,能发财,又何必读什么劳什子的书呢?所以,不少家长让孩子中学毕业(甚至不用毕业)就跟老子一起做生意、赚大钱,于是又生出“读书无用”的观点。其实,无论是“读书做官(发财)论”还是“读书无用论”、对于读书的目的认识都是一致的这就是孔子所说的“至于谷”,读书都为稻粱谋。

  或许正是因为早在孔子的时代大家读书就已经是为了“至于谷”,所以孔子才感叹说“不至于谷”是难能可贵的罢。

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原文】

  子曰:“笃信好学,守死善道①。危邦不人,乱邦不居。天下人道则见②,无道则隐。邦有道,贫且贱焉,耻也;邦无道,富且贵焉,耻也。

  【注释】

  ①善道:正确的学说,引申为真理。②见:同“现”。

  【译文】

  孔子说:“坚定信念,勤奋学习,坚持真理至死不渝。不进入危险的国家,不居住动乱的国家。天下政治清明就出来实现抱负,天下政治黑暗就隐退。国家政治清明而自己却贫贱,这是耻辱;国家政治黑暗而自己却富贵,也是耻辱。”

  【读解】

  “天下有道则见,无道则隐。”

  实际上还是“用之则行,舍之则藏。”(《述而》)只不过联系到学与守,贫贱与富贵作了更深入的阐发,使之具有更为坚实的基础和更为广阔的境界罢了。

  说来也是,朗朗乾坤,太平盛世,人人奔小康,求大同,你怎么会贫且贱呢?敢情是好吃懒做,游手好闲罢了。

  相反,政治黑暗,世道昏乱,打砸抢抄抓害得人人自危,个个不安.你却大富大贵,不是一个吃黑钱、发横财的暴发户才怪。

  在正人君子看来,以上两种情况都是耻辱。

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原文】

  子曰;“不在其位,不谋其政。”

  【译文】

  孔子说:“不在那个职位上,就不要考虑那个职位上的政事。”

  【读解】

  关键是要找准自己的位置。

  不在其位不了解情况,隔行如隔山,谈论起来于事无补,反而添乱,还是素其位而行,安宁本分为好。做冬瓜就考虑冬瓜外问题,做西瓜就考虑西瓜的问题。

人才难得,也不在多【原文】

  舜有臣五人①而天下治。武王曰:“予有乱臣十人②”。”孔子曰:“才难,不其然乎?唐虞之际③”,于斯④为盛。有妇人焉,九人而已三分天下有其二⑤,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谓至德也已矣。”

  【注释】

  ①五人:指禹、稷、契、皋陶、伯益。②乱臣十人:乱,即治。乱臣即治国之臣。十人指周公姬旦、召公姬奭、太公姜尚等,其中包括武王的妻子邑姜,其他九人治外,邑姜治内。所以下文说:“有妇人焉,九人而已。”③唐虞之际:指唐尧、虞舜之后。之际,之后。传说尧在位的时代叫唐,舜在位的时代叫虞。④斯:这,指周武王的时代。⑤三分天下有其二:据说当时天下分为九州,归周的已有荆、梁、雍、豫、徐、扬六州,只剩下青、兖、冀三州属殷纣王了。

  【译文】

  舜有五位贤臣便使天下大治。周武王说:“我有十位治理天下的贤臣。”孔子说;“人才难得,难道不是这样吗?唐尧虞舜以后,武王时人才最为兴盛,但十位人才中还有一位妇女,男人不过九人罢了。周朝得了天下的三分之二仍向殷朝称臣。周朝的德行可以说是最高的了。”

  【读解】

  人才难得,古往今来都是如此。就以历史传说中最好的虞舜时代来说,才得五个贤臣,周武王时也才十个,其中还有一位贤内助,不能算严格意义上的“臣”。

  另一方面,人才也不在多。不仅虞舜、武王时代只有五个十个,就是后世的汉高祖,不也就张良、萧何、陈平三杰吗?而且,“艄公多了打翻船”,能干人太多聚在一起,反而会出问题。所以水镜先生对刘备说:“卧龙、凤雏,得一而安天下。”想不到刘备竞一下得了两个,结果反倒难安天下了。这是《三国演义》中的公案,其实,它所反映出的,正是人才是否越多越好的问题。以我们今天的情形而论,一个单位,一家公司,人们往往以“人才济济”来形容它的实力雄厚,兴旺发达。其实,这里的“人才”大有讲究。什么“人才”?领导是领导的人才,秘书是秘书的人才,公关是公关的人才,打字员是打字员的人才,甚至,看大门是看大门的人才。这里也牵涉到另一个问题,就是一个单位,一个公司,到底领导人多还是领导人少更好的问题。事关体制,我们谨记圣人的教诲:“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就不便深说了。

  但有一点还是可以说的:兵不在多而在精,将不在多而在能;一方面,精兵能将难得;另一方面,也不能多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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