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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是中国农历猴年。尽管人们口头常说猴代表了灵活、聪明，然而，由于其外表丑陋，好动不安，善于模仿，爱做鬼脸，事实上，大概除了美猴王孙悟空，猴在中国书面文化中多具贬义，是丑陋和愚蠢的象征，一些与猴有关的成语便是生动说明，如以尖嘴猴腮形容人的长相，猴头猴脑形容行动浮躁，弄鬼掉猴比喻调皮捣蛋，猿猴取月比喻愚昧无知，并且白费力气，轩鹤冠猴比喻滥厕禄位、虚有其表的人，沐猴而冠则用来讽刺投靠恶势力窃据权位的人，等等。 单就猴的外表和习性而言，荷兰文化中的猴与中国存在相似之处，荷兰文的一些俗语多有表述。另一方面，由于西方的宗教因素，特别是荷兰的绘画艺术非常繁盛，猴在其中多有表现，它是性、贪婪和欲望的化身，并且象征了人类的愚蠢，有着丰富的内涵和寓意。 宗教题材画中的猴 讲述《圣经》故事是西方常见的绘画题材，下面这幅版画是关于耶稣受难故事的12幅系列画作之一，现藏于阿姆斯特丹荷兰国立博物馆。画中基督站在台上，温和慈祥地看着一群愤怒的人，他旁边的是彼拉多。特别引人注目的是，人群前面的地上坐着一只猴子，手里拿着苹果，脖子上套着绳索，回头张望人群。 从中世纪开始，猴子作为调皮和无耻的动物，出现在书籍和绘画中，它在艺术中则是魔鬼的象征。画中的猴子象征了欲望，它被绳索拴着，寓意欲望被禁锢。早期猴子多存在于传说和文献中，人们实际见到的机会不多，因此，画出来的猴子并不完全写实，正如这个猴子，面孔夸张，看上去像是外星人。 版画的作者是Israhel van Meckenem，约生于1445年，卒于1503年，从名字可以看出，他的祖先可能是荷兰人。van Meckenem是德国版画家和金匠，15世纪最著名的雕刻和版画大师，善于雕刻早期历史中的重要人物。  Israhel van Meckenem（左）和他妻子的自画像 猴子象征了欲望，寓意罪恶的人类，如果被铁链锁住，则暗示欲望被控制。这一涵义同样在16和17世纪的画中得到体现，不过，与亚当和夏娃有关的《圣经》题材的画中，猴子都是自由的，暗示人类放纵自己的欲望。 17世纪低地国家画家老杨·勃鲁盖尔（Jan Brueghel de Oude，1568-1625）有幅著名的画《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的堕落》，描绘了充满激情的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的幸福情形，他们身处天堂，周围绿树环绕，各种动物和谐相处，特别是脚下有两只兔子、一只观赏鸟，以及一只猴子。 请看近景。猴子是欲望的象征。
来自哈勒姆的Cornelis Cornelisz.van Haarlem有幅画作，标题直接为《堕落》，表现同样的题材和寓意。请见下图：
画中猴子搂着猫，聚精会神地看着亚当和夏娃，猴子象征男性的性欲，猫则象征女性的狡诈。性欲与狡诈纠缠在一起，暗示了人类的堕落。注意左后方背景，一团祥云呈现人的脸和手的形状，其实是上帝在向亚当和夏娃发出警告，不能吃“知善恶树”上的果实，但是欲望战胜了理性。 C.C. van Haarlem(1562-1638)原本家境富裕，1572年，西班牙人占领哈勒姆后，父母逃离，他留了下来，被画家Pieter Pietersz(1540/1541-1603)收养，后者成为他的老师。C.C. van Haarlem是16世纪荷兰最重要的风格主义画家之一，他经常描绘历史和宗教题材的画作，充满神秘主义色彩。他是荷兰黄金时期著名肖像画画家弗朗斯·哈尔斯的重要先驱。  C.C. van Haarlem画像 绘画世家笔下的猴 稍稍了解低地国家历史的人可能知道，该国历史上曾经有个四代绘画世家的勃鲁盖尔家族，前面提到的老杨·勃鲁盖尔是第二代，下面介绍其他几位及其笔下的猴。 老杨·勃鲁盖尔的父亲是老彼得·勃鲁盖尔（Pieter Bruegel de Oude，1525-1569），他是文艺复兴时期低地国家的农民画家，婚后育有两子：长子小彼得·勃鲁盖尔（Pieter Brueghel de Jonge，1564年）及老扬·勃鲁盖尔（Jan Brueghel de Oude，1568年）。虽然父亲中年去世，但对兄弟二人的艺术影响仍然较大。  《画家与鉴赏家》，约1565年，被认为是老彼得·勃鲁盖尔的自画像。 老彼得·勃鲁盖尔有幅著名的《两只猴子》。两只被铁链拴着的猴子拖着长长的尾巴，蹲在一个有着穹顶的窗口，墙面灰色，斑驳破落。一只猴子正面朝外，可以感受它的悲伤，另一只低着头，弯着腰，同样悲伤难忍。背后是城市的景观，面对着水面，水上散布着一些船只。画面左下角是画家的签名和日期。该画约作于1562年，现藏于柏林画廊。  老彼得·勃鲁盖尔生活的时代，统治低地国家的西班牙国王查理五世非常关心国家文化事业，艺术氛围较为浓厚，画家的创作热情得到鼓励，一些公共机构，如邮局、学校等，被要求挂上画作，这幅《两只猴子》正是挂在邮局的画作之一。 老杨·勃鲁盖尔除了前面提到的《亚当和夏娃在伊甸园的堕落》一画中出现了猴子，他约作于1621-1623年间的一幅名为《在大公阿尔伯特和伊莎贝拉家参观收藏家的藏室》画中，同样出现了猴子的形象，并且是两只。  老杨·勃鲁盖尔还有一幅名画《群猴盛宴》，一群猴子在主人家里大肆庆祝，上窜下跳，嗨到不行，其中一些在铺着华丽床单的床上，品尝各种水果。画中的猴子实际上是人类的化身，画的主题则是表现人类的愚蠢，这也是17世纪许多画中猴子的寓意。
老杨·勃鲁盖尔为了画好猴子，经常去布鲁塞尔动物园，观察猴子的行为举止，先绘出草图，然后正式变成油画，这幅画他花了几年时间准备。画中拱形的门柱上挂着一幅画《古神和潘》，画的是城堡和树林，画中宁静安详的自然景观和充满野性的猴子形成鲜明对比。该画现藏于马德里普拉多博物馆，它的作者是低地国家的另一位著名画家保罗·鲁本斯（Peter Paul Rubens，1577年－1640年），他是巴洛克画派早期的代表人物。 老杨·勃鲁盖尔和鲁本斯是好朋友，他俩经常一起合作，勃鲁盖尔将鲁本斯的画友情植入自己的画中，鲁本斯则为勃鲁盖尔画了这幅全家福。 小杨·勃鲁盖尔（Jan Brueghel de Jonge，1601-1678）是勃鲁盖尔绘画世家第三代的杰出一员。17世纪，荷兰出现了郁金香投机浪潮，原本普通平常的郁金香被炒到了天价，结果无人接手，全面崩盘，郁金香交易成为人类历史上最大的泡沫之一。1640年左右，小杨·勃鲁盖尔将这一事件搬到了画上，创作了这幅著名的《郁金香狂潮》，一群猴子正在热火朝天地进行郁金香交易，有的拿笔记录，有的举起郁金香，有的握手成交。这一场面完全是人类贪婪、愚蠢和疯狂的真实写照，最终导致了自身的毁灭。
勃鲁盖尔家族绘画艺术上除了父子相传，兄弟相互切磋，他们还带了学生，传道授业，Jan van Kessel（1626-1679）便是小杨·勃鲁盖尔的学生之一，他也是后者外甥。 van Kessel从老师那里得到画猴的真传，创作了一幅《完美无缺的猴子》，一群猴子聚会，抽烟，吃东西，又唱又跳，或蹲或坐，表现了原始的狂野天性，同样是人类状态的写照。 黄金时代画中的猴 17世纪是荷兰黄金时代，这一时期的物质和精神文化都很繁盛，同样体现在绘画当中。许多绘画表现了物质的富裕和人们的享乐，与此同时，一些头脑清醒的画家也在警告人们，除了身体之乐，这个世界还有很多，不能沉湎于欲望，耽于肉体享受，表现这一寓意的手法则是猴子。 当时有很多公开的娱乐活动，人们聚集一起，观看表演，吃喝玩乐，比如Willem Buytewech（1591/1592 -1624）作于1615年的这幅《欢乐的露天聚会》，表现了身着华丽衣服的上流社会开心聚会，享用美酒美食的场景。左边坐着的女子脚下，有只猴子，试图掀看她的裙子，但被她旁边的男子用脚制止，暗示了必须抑制肉体的欲望。 Dirck Hals（1591-1656）作于1627年的这幅《户外聚会》表现了同样的主题。稍有不同的是，这幅画中的猴子被锁链锁着，它代表着罪恶的人们，为了满足低级的欲望心甘情愿被锁。 不只户外，室内同样如此，不经意中的一只猴子代表了人类的欲望。这幅Jan Miense Molenaer（1610-1668）的《弹古钢琴的女子》，年轻的女子正在演奏古典钢琴，琴盖上是一幅风景画，上面是两个亲密散步的男女。琴架的上方蹲着一只猴子，同样被锁链拴着，画家以此警告人们耽于纯粹肉欲的危险。 Jan Miense Molenaer自画像 还有一幅与猴有关的名画是Gerard Dou（1613-1675）的《庸医》。顾名思义，画中的主角自己愚蠢无知，却还试图治愈别人，其实是在欺骗。 画面表现的是，莱顿市外的一个市场上，一个穿着丝绒服装的江湖医生，摆了张桌子，站在桌子后面卖药。为了让人们相信，桌上放了张官方的许可证书。他举起一个小瓶，里面是女性的尿液，证明女人怀孕了。站在桌上的猴子便是人类愚蠢的象征，画家似乎是在公开嘲笑，提醒人们不要上当受骗。 其他人物都有不同的寓意，比如，右边的女人钱包被偷走，就像庸医欺骗他的听众一样；蹲在地上捕鸟的男孩，就像庸医对人们美丽的承诺；正在烘烤煎饼的女人由于停下来给孩子换尿布，导致煎饼糊了，糊的煎饼是人类空谈和无知的象征；唯一具有积极意义的是推着独轮车的农夫，它象征正确的生活态度，辛勤工作将会带来美好生活。有意思的是，画面的最右边，从窗口里探出头来的正是画家本人，他左手拿着调色板，右手扶在窗台上，似乎是想说明，画家其实也是骗子，因为你看到的并不是真实情形。 该画现藏于鹿特丹Museum Boijmans Van Beuningen博物馆。Gerard Dou 生于莱顿，14岁时师从伦勃朗学习三年，早期受伦勃朗影响较大，一生作画200多幅，绝大部分是小画，荷兰国立博物馆和巴黎卢浮宫均有收藏。 Gerard Dou自画像，现藏于荷兰国立博物馆 以上几幅都是荷兰黄金时期典型的风俗画中猴子的形象和寓意。风俗画是当时一个重要的绘画种类，是指通过描绘日常生活的场景，讲述某个故事，从中阐述一定的寓意，起到提醒和警戒世人的作用。事实上，不只是17世纪的荷兰，猴子在西方不同国家不同时期，都曾作为性欲的象征，比如这幅法国画家乔治·修拉（1859-1891）最著名的代表作之一，同时也是典型的点彩画派作品《大碗岛的星期天下午》。 位于巴黎塞纳河畔的大碗岛，星期天下午吸引了许多富人前来休闲，妓女们也闻风而动，寻找猎物。画中就有几个，包括左边身着红衣，拿着鱼竿正在钓鱼的，她钓的其实不是鱼，而是人；右边身着黑色上衣、戴着礼貌、漂亮端庄的女子，脚下有只猴子，猴子象征性欲，暗示了她的身份。 （待续） 原创文章，版权所有。欢迎转发分享，媒体转载须经授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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