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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花鸟不精湛?!还是尚未得到应有认同?——剖析李苦禅

 青木森森 2016-12-30



问诊专家


陈传席:当代著名美术史论家、美术评论家

梅墨生:中国国家画院理论研究部副主任

刘墨:北京大学历史文化资源研究所研究员、画家



李苦禅1979年的大写意巨作:远瞻山河壮


名家点评


苦禅先生曾经跟悲鸿学过素描。虽然他一直画大写意,但他的艺术生涯中既吸收中国传统绘画的优秀技法,也吸收了很多西方的写生技法。苦禅先生的大写意体现了中西结合的优秀风格……他的画叫人看了觉得很丰富、很丰厚。——廖静文


李苦禅在画史上还不应该被遗忘。最突出的是,他画老鹰把鹰眼变方,更突出鹰的锐猛。八大山人、齐白石、徐悲鸿画鹰,眼睛仍是圆的,李苦禅则化圆为方,并且把鹰眼的比例增大,这是他的独创。——陈传席



刘墨:李苦禅艺术特色鲜明但并不精湛

梅墨生:他的花鸟画艺术尚未得到应有认同


李苦禅,因师从齐白石,与擅画山水的李可染一道被称为“齐门二李”。虽同出齐门,但如刘墨所言,过了这么多年,李可染一直被人们提到,而李苦禅却很少有人提到——归根结底,李苦禅的艺术特色虽鲜明,但并不精湛。然而梅墨生却认为,李苦禅花鸟画的艺术价值并未被彻底挖掘出来,他的艺术受到了不应有的“现实冷落”。



白天学画晚上拉黄包车维生

几乎单线传承了白石老人


李苦禅,山东省高唐人,1925年毕业于国立北京艺专西画系。早年家境贫苦,在北京上学期间,通常是白天学画,晚上拉黄包车维持生活。因此为陈传席惋惜,李苦禅早年太苦,又无家学,到了20多岁再读书,已经晚了。这也是造成李苦禅艺术停留于形式的缺陷的原因之一。



站在今天的角度来看,这一遗憾是难以消除的。而李苦禅比同代人幸运的是,他自24岁起,便拜偈一代国画巨擘齐白石老人门下学绘画。据梅墨生透露,直至齐白石去世,李苦禅几乎是单线传承了白石老人。[1]而当时,李苦禅正是一个靠夜间拉黄包车维持生计的北平国立艺专的普通学生,却受到了齐白石很高的期望。在李苦禅27岁时,白石老人在李的画册上题道:“论说新奇足起余,吾门中有李生殊。须知风雅称三绝,廿七华年好读书。”而这一时期的齐白石,还尚未名声大振,其艺术亦正受到京派一些真正守旧派的攻击。由此可见,李苦禅年轻时能选择拜齐白石为师,足见他的艺术审美眼光有其独到之处。


说到这里,亦需要提起同为“齐门二李”的李可染。同出一门,然李可染拜齐白石为师时已40岁了,且是一位多次成功举办过画展,并享有一定声誉的北平国立艺专的副教授了。对此,梅墨生指出,二李均师从齐白石,均有所成。重要的是,他们所各自建立的“李派大写意花鸟”样式与“李家山水”样式已然是一种历史存在,已在、正在、还在发生着不小的影响力与作用力。[1]


在这里,我们就李苦禅的“李派大写意花鸟”样式,论其在现代美术史上的影响力及地位谈起。如梅墨生认为,在现代美术史上,自跨迈两个世纪的艺术大师吴昌硕于1927年去世以后,大写意花鸟画派的继起高峰首推齐白石,其次就是有“南潘北李”之誉的潘天寿与李苦禅了。然而画坛对齐、潘均予以公认,似乎唯李苦禅的花鸟画艺术尚未得到应有的认同。


因此,他分析,这种现象之出现,有其合理因素在内。即李苦禅艺术自身或许有它的某种不足,这都是值得探讨的地方。执于这一观点的梅墨生表示,只是想为李苦禅的大写意花鸟艺术进行一番个人角度的,但近乎历史的客观评估。[1]




淡墨为一难 李苦禅实胜擅之


其写意花鸟画堪称独步


贡献是历史性的


在翻阅有关李苦禅的艺术评论中,不难看到,站在客观中立的角度,就李苦禅的艺术而给予中肯的观点者,并不太多。如梅墨生所言,人们认为,李苦禅艺术主要是学习齐白石,基本没有什么创新。如果从笔墨的体系与作品的流派上看,似乎如此。




从齐白石老人给李的画上题诗之句可见:“苦禅学吾不似吾”。梅墨生进一步分析,站在审美判断与艺术研究的角度看李画,不难体会到一颗与齐白石有同感有异感的心灵。李苦禅在上世纪30、40和50年代的作品,受齐白石影响很大,面貌上接近,学齐甚得神韵;但自50年代末,特别是60年代前后,他的画作有了一种质的变化,风格上个人特征已经很成熟,笔墨大气磅礴,构图也是大开大合,逐渐确立了清腴厚重的笔墨、简中寓繁的构图等属于自己的表现形式。如1959年的《荷塘苍鹭》、1962年的《枯木双鸦》、《兰石双鸟》、1960年的《睡鸭》、1964年的《荷塘》、《菊瓜图》等大量作品,都很典型。应该说,李苦禅作品在某种笔墨领域,既继承了齐法又发展了齐法,如《柳汀》(1964年)。与齐白石的花鸟画境界不一致,画面上用灰色墨阶组成的银色调子,被留空的河水与两只水鸟头尾的重墨色衬托得异常富有趣味,通幅透脱着一种静谧而淡逸的气息。


纸本《过秋节图》(60x60cm)1963年 李苦禅纪念馆藏


梅墨生还以为,淡墨为一难,李苦禅实胜擅之。在古今花鸟画史上,苦禅先生花鸟于此堪称独步,其贡献是历史性的。《过秋图》(1963年)、《菌菜》、《玉簪》、《水乡》(1964年)等作品,犹如一首淡墨的诗,一首灰色的抒情小夜曲,置诸水墨画史之中,亦为独响。应该指出,李苦禅一生崇尚的八大山人也善用灰色的淡墨(特别是山水),但八大山人是用干笔,李苦禅活而用之,用非常的笔墨功力驾驭着湿润的淡墨,更见自然之趣。[1]


再站在现代画坛上横向比较,梅墨生认为,李苦禅一类写意花鸟正是集中体现了传统绘画“以形写神”、“以神写形”、“形神兼备”创作观念的代表性艺术。他的绘画表现是深得传统的“写意”精神的——直接八大山人以及吴昌硕、齐白石一派的文人写意绘画余绪。这一特征不仅标识了他的鲜明自家面貌,也在现代画坛标帜了一个时代的一种代表性的表现风格,品位格调绝对是一流的。[1]一如李苦禅在80岁时写到:“画至书为极则,书至画为上乘。”这一思想贯穿其书画艺术之中,且“画至书为极则”是他写意花鸟画的灵魂。


点线、用笔、用墨 还欠不少火候


常常会有“任笔为体”的弊病



李苦禅 山岳钟英 纸本设色 北京画院美术馆藏


如何点评李苦禅在绘画艺术上的得失?是被冷落,还是其艺术的确存有不小的缺憾?刘墨直言,归根结底,就是李苦禅的艺术特色虽鲜明但并不精湛。为何?他认为,李苦禅是现代画鹰画得最好的画家了,即使他是一遍又一遍不断地在画鹰,也没能像齐白石画虾那样提炼出极精彩的东西来。[2]


为什么会这样呢?是因为他在点线、用笔、用墨的锤炼上还欠不少火候。结果线、笔、墨之间生发互渗,就显得很“生”。刘墨指出,这个“生”不是美学意义上的“生”,而是少了精熟的意思。也就是不细腻了,显得粗拙,好多东西只剩下一个大的轮廓,少了齐白石画中的生动性。齐白石能将水墨、笔形控制得恰到好处。李苦禅就不能,在水分的控制上,他还有任其渍漫的痕迹,笔形也不太控制,常常会有“任笔为体”的弊病。[2]



陈传席也分析,李苦禅的功力很过硬,尤其是他的书法基础很好,但他的字缺少较深的文化修养,如前面所述读书太晚所致的遗憾。此外,李苦禅个性强烈,不巴结权贵,有骨气,因此,他的画的特色,亦是个性突出的自然流露,但缺少文化的过滤。所谓“质粗而文细”,但其文不细,不知追求什么,这是他的缺点,因此亦阻碍了他的艺术达到最高境界。[3]


梅墨生却认为,李苦禅的画被轻忽有其历史时代的原因。从李所处的时代分析,写意画备受冷落。当时的花鸟画家要在复杂变化的社会生活中生存,并不懈于自己的艺术求索,是要“耐得住寂寞”的,是需要勇气的。而如果不从根本上否定儒家的道德思想乃至美学观念,如果不想轻落中华文化的崇高人文理想,似乎也应该重新确认李苦禅所代表的艺术精神及其艺术价值。[1]有意思的是,刘墨曾补充了这样一则故事:听画界的前辈说李苦禅的笔墨功夫实际是非常了得的,他知道笔墨水在宣纸上的任何一个细微的变化,而且可以控制得非常好,在这方面,不比任何前辈画家逊色。但为何从他的画中看不出来?原来,李苦禅在画画的时候,不是唱戏,就是与人聊天,几乎没有看到他专心致志地画画的时候。原来他将自己的精力分散了。[2]这一发现,不得不令世人为之惋惜。



简介

李苦禅 1899-1983年,原名李英杰,改名英,字励公。山东高唐人。1923年拜齐白石为师。曾任杭州艺专教授、中央美术学院教授、中国画研究院院务委员。擅长画花鸟和鹰,晚年常作巨幅通屏。


李苦禅谈用笔


齐白石说持笔无法,拿结实即可。运笔可以快一下子,停;再按一下子——走如风,立如钉;一若太极拳——行云流水。

连年有余图


我体会,用笔如同国术:走如风,站如钉,像太极拳一样行云流水,重气韵。任何地力不要露,太突出;要含蓄,云行泉流,不紧不慢。



本版参考文献:

[1]、梅墨生《论齐门二李》

[2]刘墨《20世纪中国画名家批评》

[3]陈传席《大写意画家·李苦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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