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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FA实验|学术】如何修复艺术界(下)

 金匠尚玉 2016-12-30

2016-12-30 孙天艺 实验主义者

中央美院实验艺术学院的日常教学动态、新闻、展览、讲座、活动及其他

编者按:2016年即将结束,实验主义者学术板块将用年末的最后两期来推送长文《如何修复艺术界》(How to Fix the Art World)的节选两篇。这篇带有年度盘点性质的文章是美国艺术媒体《ART news》冬季刊推出的一个访谈项目,或者说是大型问卷调查。此次问卷从今年8月份开始,一直到11月结束,接受采访的人士超过五十个,包括国际上知名的艺术家、策展人、批评家、艺术史家、经纪人和艺博会的负责人们。(此篇文章为节选,原文阅读查看以下链接)

翻译:孙天艺

文章出处:https://www./toc/how-to-fix-the-art-world-winter-2017/

(接上文)

如何修复艺术界(下)

徐震(Xu Zhen

艺术家

艺术界中的问题与社会中的问题有些相似。如果你的工作范围足够大,在这个领域呆的时间足够长,就会意识到艺术界有很多问题。当人们面对一些激进的事情,或当涉及到一些地理区域问题(种族主义,西方中心论)的时候,人们的软弱和惰性就会表现成一种保守态度和各种偏见。还有就是对外部世界东西产生的不合逻辑的反映,缺乏理想主义等。这些都是常见的“问题”,而我的作品就是要反对这些倾向。

我觉得你应该首先明白,你在艺术世界小区域内打开的问题实际上是每个人在现实中都会面对到的问题。不是你觉得它们要改变了问题才出现,而是这些问题一直在这里。所以,艺术家作品的意义应该直指这个现实,并朝向未来的社会,而不应该只在艺术的范围内。一旦理解了这一点,其他东西就可以抛到一边,问题也可以用幽默的眼光捕捉了,这时候才能做出改变。

Raqs小组

2016年上海双年展策展人、艺术家

艺术界出什么问题了?

相比起破解(hack)这个系统的编码,艺术家自己更需要被破解。

你会怎么修复它?

不要再逮捕黑客了!为艺术家建立一个亚伦·斯沃茨(Aaron Swartz)奖吧。

(注:亚伦·斯沃茨是年少成名的计算机天才、黑客,致力于网络信息开放,2013年自杀身亡)

·丹尼·尼西亚诺(Jorge Daniel Veneciano)

艺术与设计美术馆馆长

我觉得可以称问题为“不相称的自命不凡”。

精英主义是它的显著症状。它就像一个掩盖空虚和不安全感的面具,一个为了掩盖(或抽空)各种人都可以投资艺术的现实。它也是“普遍主义”的面具,欧洲中心论的现代主义就是证据。

普遍性会让精英主义拥护者的地位变低。而这就是为什么我拒绝文化特定性的原因,文化特定性其实是另一种对非特异性从属的形式,即普遍性。所以,像巴里奥美术馆[我在2015到2016年间负责的美术馆]就和MoMA在文化特定性上没什么不同。

修复艺术界?去读何塞·马蒂(José Martí)的《我们的美洲》(NuestraAmérica)或何塞·巴斯孔塞洛斯(José Vasconcelos)的《宇宙种族》(La razacósmica)吧。看看他们的反霸权政治观,里面你会发现拉丁美洲不是一个次要的特殊物,而是一个可替代的普遍物。然而今天的艺术界对这个问题的认识仍不清楚。


《艺术的心态》

曦然(IanCheng)

艺术家

当我们看艺术家作品时,我们是什么样的心态?艺术家在说服观众参与到什么样的游戏中呢?我这里有一个定位的新图纸(见上图)。艺术作品及其艺术家经常在不同象限游走,但是最后总会到达某一精神上的定向里:撤退到部落制的是旗帜艺术(flag art);试图达到无尽意义的是“好”艺术(“good”art);尝试无意义实验的是“新”艺术(“new”art);试图去感觉奇怪的未知界面的是传送门艺术(portal art)。每个时代都含蓄地要求艺术去平衡文化对过去文化的亏欠,对抗现在,并为未来奠定基础。在我们的时代,当不可控的现实超过了我们的情绪可以解决能力的速度,渗透到令我们欣慰的确定性中时,我们应该多投资在传送门式的文化里。传送门可以是那种弥补性的界面,以建立我们对不确定性的容忍,让我们可以与非连贯性一起生活,为其指引,在其内部崩溃,从中获得新观点,甚至可能学会爱上它。我们要反对那种对我们传统边缘性写作的幼稚抗议,并反对一种成年人的上瘾状况,即对现实日常化一种永恒、稳定的意义的上瘾,传送门,传送门,传送门。

米歇·格拉布纳(Michelle Grabner

波特兰2016年双年展,艺术家和策展人

艺术界出什么问题了吗?

一个问题是权威学术批判和一种艺术写作之间荒谬的分裂,后者其实是通过无风险的引用各种伪装成解读或评判的信息组织而成的。虽然现在写作的效率很高,但在象牙塔之外,这个写作的海湾不是用文化想象填充,它很不幸地被市场评估占据了。对艺术界的解释和评价因此只围绕理论或新闻了。

你会怎么修复它?

修复艺术写作那种过于深刻和强劲的语言。看看文学世界吧,你会发现那些吸引人的、有激情的、对话式的、有宽度的行文方式。还有就是,只有在写作中保持一种学院内外部的临界性,市场评估才会中肯。

杰克·史恩曼(Jack Shainman)

艺术经纪人,画廊主

艺术界的一个问题可以总结在一个我经常被问到的问题上:如果一件作品没有马上被卖出去,藏家就会开始考虑为什么。当然,这有可能预示之后市场会不错,但它也会提供一些错误的暗示,让别人认为如果一件新作在展览的的第一周内卖不出去,一定是哪里出问题了。而现实是,出于各种原因,一些作品等的时间就是会长些。

最近,我正在听一个由策展人詹姆斯·迈尔(JamesMeyer)和受人尊敬的艺术经纪人弗吉尼亚·丹(VirginiaDwan)主持的播客;丹回忆说,她第一次给客人们看劳森博格的混合作品时根本就卖不动。为了诱使客人购买,她甚至把作品送到德克萨斯,但最终又不得不把它们送回利奥? 卡斯蒂里(Leo Castelli)的画廊里,不过现在这些作品都被誉为杰作了。显然,这是一个充满戏剧性的例子,不过需要注意的是,通过带有历史距离的镜头来看今天这个节奏快又充满激情的市场异常重要。我试图鼓励藏家相信自己的直觉,忽略身边那些噪声。毕竟,收藏是一件私人的事情,归根结底是因为藏家对艺术的爱,并愿意与之一同生活。

肯戴尔·吉尔斯(Kendell Geers)

艺术家

问“艺术世界怎么了?”的问题是,我们根本就没艺术界这样的东西,有许多艺术界重叠着。而且大家普遍有一个不太好的思维习惯,即认为拍卖行和艺术投资仅是一个小而强劲的民间精英俱乐部。从这个角度来看,艺术只是通过经济价值被展示出来,艺术不具备超越其价格和投资潜力的任何其他内容。

不幸的是,这种解读已经困惑了太多博物馆,杂志,策展人,评论家,画廊和收藏家,他们只看的到作品的价格而已。一些伟大的作品价格或低于市场或高于市场,但市场也不过是市场而已。拍卖记录和价签和艺术品毫无关系。在市场清洗完最后一张作品之后,哪怕是如今市场上最畅销的艺术家也会被抛弃。

还有那么多艺术界还存在着呢,所以没什么需要修复的。我们会得到我们应得的艺术作品,但如果我们面前出现了所谓的必须“拿下它”的那种作品,这就可能是个不佳的投资。

玛·苏考维兹(EmmaSulkowicz)

艺术家

艺术界出什么问题了?

不透明度。艺术家能参与的展览数量其实与他们在艺术界各种人脉有关。在学校里,我们学的是创造敏感、有意义、感人的艺术。我们被告知保持作品独立是获得更多展示机会的方法。我们毫无准备的就毕业了,前往艺术界。然后就迅速到了一个特权的世界——包括你的学历、性别、财力、种族还有别的什么。最有特权的人就能与那些艺术界的掌权者们相互影响、对话。

你会怎么修复它?

透明度。我们应该揭开艺术界的面纱,公开关于这个事实,即掌权的人最有特权。而且不止一个艺术界,我们应该赋予那些没有特权的其他艺术界以权力。


雅各·伯乔奇,《接下来是什么》,2015年

米拉·詹姆斯(Jamillah James)

洛杉矶当代艺术学院,策展人

艺术界总被理解成与“真实世界”相绝缘的世界,但它实际上是一面镜子。我说这个是为了因为观众以及站在更大图景下来自社会都在质疑(这种关系),以及艺术家是否善于通过他们的作品来处理问题。

艺术世界中的性别主义和种族主义是公开的秘密,所以在制度和组织层面上我们急需要解决这些问题,增强合作以解决可能导致艺术工作异化的系统性问题,也避免观众对艺术的疏远。从这点看来,博物馆做得相对来说不错。通过社区参与计划和增多的社交媒体交流,它们对观众打开了壁垒。

但是,做展览和项目的时候仍然有很多没有完善,这不仅关于艺术本身,而且要直面投资人的问题。但我们还需要继续前行,别被艺术界运行的方式打垮了或变得愤世嫉俗。我们有真正的责任去批判性地思考人们通常不会考虑的事情。我们有工具,我们有能力,我们有专业人士来开启这些重要的对话,即使风险很高。作为文化生产者,我们必须试着维持我们与社会的接触——要有耐心,开放,倾听。

艺术界中的“他者们”仍然很紧张,因为对话者总是艺术界内部的人。总有些人被看成是“外面的人”,但我不这么认为:我认为内部和外部之间的边界必须是可渗透的,这样才能保持信息的流动。我们必须停止把艺术界与现实世界相分离。这不过是我们生活的一个世界而已。

沃尔特·罗宾逊(Walter Robinson)

艺术家、作家

怎么修复艺术界?对一些人来说艺术界根本就没问题。一些人现在在纽约重要的画廊里做展览呢;一些因为他们的展览得到了报纸和杂志中顶级批评家的关注而名声大噪;还有人只是因为他们近期的成功而在社会地位上突飞猛进;而有一群人就是反响平平。

你有注意过那些课程和书目吗?就是那些帮助艺术家提高经营自己的能力,以让他们出头的那种?不是每个人都需要那种辅导书。不是每个人都需要知道画廊礼节、访问工作室的策略以及怎么培养博物馆策展人。不是每个艺术家都需要知道怎么把自己的东西卖出去。

想象一下,如果你是个画家,你想要什么?你想要的是这个:你坐在工作室的画架前,工作,这时一个朋友经过,进来看看你在做什么然后说:“这个不错,我喜欢”。过了一会儿,另一个刚开画廊的朋友打电话过来说“我们要做个群展,你有要给我们看的东西吗?”当你把自己的一些纸上作品拿给她看,而她又恰好喜欢,于是就把你的作品放在展览中了。多简单。

又过了一阵儿,你出去见到朋友或熟人,他们问你近况。有个展览,在写些东西,在策划什么。做一个视频、表演,然后更多的展览机会。你做你想做的一切,并享受它。你也卖些画,虽然不多,钱在你手头就像水一样溜走。

当艺术界想要你的时候,它会过来找你。你不是历史和社会力量交织出的自主主体。你要做的一切就是做好准备。

艾利克斯·加藤菲尔德(Alex Gartenfeld)

迈阿密当代艺术学院,副主任、策展人

迈阿密见证了当下物质和文化本质的一个问题,即对艺术经济力爆发的兴趣和对它伴随价值的称赞牺牲了我们批判性和进步性的语汇。艺术的流行及与其他领域越来越相似的事实,其实是人们对其力量的一种肯定。但是,虽然“艺术化”是好的;“策划性的”说明这个人是个精明的消费者,我们不再用“有批判性、政治化、社会化、更平等或更进步的”去形容艺术作品。

文化的角色正是金融和经济所排斥的,这反映了我们的社会秩序。鉴于这种秩序的性质,它促生了中产阶级以及寄居于文化中的人,包括作家、批评家、教育家、专业人士,以及受到良好教育的观众和可对话者。于是,在当代艺术中,阅读不是一门技术,而是一种公民风尚。

苏珊娜·托鲁埃利亚·勒瓦尔(Susana Torruella Leval

巴里奥美术馆荣誉馆长

速度决定了今天的艺术世界,包括旅行速度、电子通信、人际交往速度、专业交易速度,同时还有大量信息和财富的转移,大量增加的艺博会和双年展也都成为必看的艺术交易场所。速度越快,仔细思考、有意义的交流、缓慢的研究、工作的乐趣就会越来越少。

速度缩小了世界,但促进了名人文化的兴起,就好像明星策展人已经抓住了全世界,在同一个场地不同培养下一个全球艺术之星。

解决方案?减速?忘记钱这回事儿?恢复到闲暇的工作室走访和手写字?不可能了。


肯德尔·吉尔斯,《刑架》,2015

当·林德曼(AdamLindemann)

艺术经纪人&收藏家

在我看来,艺术世界工作得太棒了,太高效了。我的意思是,它稍微偏离了它的历史最高点,而实际上,减速会让它受益良多。因为这种加速只导致数量增加而质量下降。大量的艺术品每天都涌到市场上。这就是为什么所有艺术家都想出对应的伎俩——我要用打印机打印我的作品,我要用灭火器做这个作品什么的。

除非速度减慢,艺术界不可能被修复。 [市场]冷却下来?你是谁啊?人们仍在买买买,生活在一个幻象里。不过如果他们真的生活在幻象里的话倒也情有可原,因为艺术也是幻象的一种,只不过现在投资更是一个幻象。每个购买艺术的人都认为他们买的东西是有价值的,但不是这样的。想要劝阻或引导他们远离乐观主义和享乐主义是很难的。每个人都有他们伟大的时间,所以为什么打扰他们呢。没有人喜欢搅局者。

但还是那句话,我不认为艺术界会有任何崩溃。我们可以减速,但不会崩溃。总有些人想要伟大的艺术品的。

维·利维·斯特劳斯(David Levi Strauss)

视觉艺术学校,艺术写作系主任

现在艺术界的主要问题是,太多参与者们认为现在认为艺术和别的东西一样,而事实是,艺术就是艺术。

这种转变开始很久以前就开始了,博物馆首先公司化了,它使出了浑身解数以达到扩张的目的,这就使博物馆将艺术转作一种娱乐或治疗方式。然后,金融界人士想出了如何通过艺术货币化,从而将艺术市场转化为真正的交易市场,其中艺术品可被用来获得更大利润。这带来了不同的玩家们,他们将艺术仅视为商品。艺术市场与艺术创造因此越来越分离,艺术家和消费者们也因此生活在两个完全不同的领域。想要从一个领域旅行到另一个领域是需要“签证”的,大量的中层管理者在它们的边境巡逻,讨论并写出一些教会式销售的暗号。

这个过程使艺术批评和对艺术的批判性思考变的无关紧要了,因为在这个新规则中唯一标准是经济评估。我所珍视的艺术写作在艺术和艺术家的领域仍然存活,但在市场方面却没人购买。这种转变对艺术教育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造成了今天年轻艺术家对自己需要什么、想要什么催生了各种各样的困惑。

这是否意味着艺术的终结?当然不会,艺术仍旧会在公司化的艺术界阴影和间隙中茁壮成长。但艺术与其他一切一样的想法却越来越普遍,这个是需要争执的问题。

怎么修复它?教育。把艺术家和艺术写作者放在一起。不要再假装艺术和别的东西一样了,它不是的。

雅各·伯乔奇(Jacob Ciocci)

艺术家

我38岁了,但我一直在思考我到了40岁会是什么样子。如果我幸运的话,40岁时我就过了生命的一半了。这让我反思了很多,特别是我在20到30岁中期遇到的那些人。这些是我通过旅游、组织节目,或通过音乐、杂志、漫画等认识的朋友或熟人。我在大学教艺术教了8年。当我20岁的时候,我就有了一个对怪奇文化感兴趣的思维框架,这是那时的那个孩子(我)建造的,也可以给其他孩子分享,这个框架虽然不是艺术史的东西但也与其相关,所以在我教书的时候就发现它成为了我的灵魂中心。我猜我的学生很难甚至都没发现我一直试着从这个观点出发去讲课。我现在想试着描述这些我在20岁就学到的东西,它们还是很受用:

1、艺术应当融入到生活中,而不仅是创造艺术时。艺术是一个日常的生活方式——不要把艺术隔离到工作室时间或静思时间——艺术是每一刻。

2、艺术是人与人之间的联系,而不是物品、产品、金钱或任何其他东西。这在今天的高度专业化的艺术界中听起来有些怪,但这绝对是真的。重要的是,艺术/音乐是一个地方,人们在其中学会了如何给彼此更多的空间、自由、希望。跟社会比起来,艺术界能让人们更好地学习如何对待彼此。即使你是个画家我觉得也是这样。绘画可以是人们的一个空间,但这个空间不仅在绘画中,它还在看这幅画的人们心中。

3、艺术是一个非功利的、让生活保持平衡的事情,你做这个可以培养朋友,因为它让你感觉良好,这些还能让你变成一个魔术师,推动人们向前,推动世界,循环往复。

4、做艺术是关于件送出时间、金钱、作品的事情,就和送礼物一样,不要有太多期望,也没有什么奖励。最后这个尤为重要:做艺术不要期待奖励。我20多岁时的展览总有不太好的,(事实上)大家也都挺恶毒的,但你还是要这么做:不要有受到奖励的期待,去拥抱各种情况,同时将它做到最好。总之:我一直在教导学生拥有一种态度,即要同时期望没有人和每个人都关心自己的艺术,这是创作时应有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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