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皖江文艺 | 查贵琴:冬寒清酒忆父饮

 容得草堂 2016-12-31


“哎呀,怎么全是酒味?”喝了一口水的我忍不住叫嚷起来,老公端起茶杯查看,又拿起开水瓶闻了闻。“这水有问题呢!”老公的话惊动了母亲和弟弟,弟弟赶紧抓来小侄子问询。

原来,侄儿趁我和母亲不注意把酒倒进暖水瓶,结果一家人都喝了掺入酒的开水。最先喝出异味的是母亲,母亲说今天的水味道不好。说这话时我们没下班,母亲是对着侄儿说的。侄儿不敢告诉奶奶自己往暖水瓶里倒酒了,疑惑的母亲说说就算啦。直到我回家喝出不对的味道,嚷嚷几遍母亲才记起自己下午就觉得水不对味了。

母亲说,人越来越不中用了,下午的事情怎么就忘记了呢。自从正月父亲突发疾病走了后,母亲的心情和身体越来越差。她没有一天不絮叨起父亲,没有一件事不想起父亲,特别是在每天吃饭时。父亲在时每天中午和晚上都要喝酒的,父亲的酒量大,喝酒不在乎菜的好坏,就着几粒花生米也要喝两杯。天长日久母亲不免埋怨他喝酒吃饭慢,每天都要等着父亲吃完才能洗碗筷。母亲经常催他,父亲对母亲的催促笑笑,然后喝干酒杯里的酒快速地端起碗三两下把碗里饭全扫光。下一餐父亲照样慢慢喝着酒,一瓶酒只能管三餐,管不了两天。“你说,你一辈子得喝了多少酒啊?”有时母亲干脆不催了,和他聊起喝酒的种种话题。“我喝下的酒估计得用火车皮拖了。”父亲实在无法计量自己喝下的那个天文数字,就用能想到的最大承载物的火车来计量。“都说酒精中毒,你得中了多少毒了哦。”母亲每每都顺带说起一点喝酒多了伤身体的话给父亲听。父亲总是笑着对母亲说:“放心,我的身体已适应了酒精的毒,你看我喝了一生的酒不是一点事没有呢。”母亲虽然埋怨父亲喝酒慢,但每次都要烧几个菜给父亲下酒。在老家街坊邻居午饭端碗串门时,都会说你家烧的菜好,难怪喝酒啥,每每这时父亲都自豪地大声说:“我们家天天都是这样呢!”父亲一高兴不管母亲的反应,还非得热情地拉上屋上婶婶、叔爷们一起喝两杯。

记得父亲年轻时经常喝多酒,喜欢在多酒后找母亲辩论些家长里短的事理,每每执着地翻来覆去就是一件事一个理一定要说清,刚刚说过的事,他忘了一会儿又重来一遍说理。惹得我和弟弟总是高兴地围着他转,母亲和他沟通不顺畅时,总是不理他并以“宁可跟聪明人打一架,不跟糊涂人说一句话”来息事宁人。父亲不被理解的急切心情总是在我们的笑语中愈演愈烈。

印象最深的是每年的除夕晚上,母亲总是早早就准备好丰盛的菜肴,父亲早就准备好酒杯,用灰褐色的小茶壶装上酒放在灶台的水炉子上温热着。除夕晚餐的桌上是全家人都有酒杯的,理论上是每个人都得喝酒,当然我和弟弟是喝饮料的(曾喝过那种果汁红酒),奶奶和母亲都喝酒。注重仪式的父亲每每总是隆重而庄严地说说一年来的家庭收入开支和展望一下新一年的愿景以及我们孩子们在春节期间(特别是初一至初七)应注意的事项和语言禁忌。被美味佳肴诱惑的我们没有耐心听大人们的絮叨,只顾着吃的我们经常被母亲提醒该依次敬长辈酒。父亲的脸被酒熏得通红,他端起酒杯还得和我们说上一通,并告诫我们除夕晚吃饭不着急,要全家人慢慢喝酒畅怀谈谈心。惦记着要放鞭炮和烟花的弟弟每每急的坐立不安,不懂事的我也不习惯和父亲在酒桌上温言细语谈心的方式,一两个小时的除夕晚餐基本是父亲和母亲在叙说。

后来我们大了,更没有在酒桌上和父亲好好亲热地谈过心。结婚后在夫君家过第一个除夕时,我不停极力想象着父亲和母亲在畅怀而谈,吃饭后和母亲通电话时再也忍不住泪水。

耳边传来愠怒的弟弟在厉声审问小侄儿,老公在清理暖水瓶。“要是你爹爹在,倒是喜欢喝呢。”母亲叹息着对小侄儿说道。我顶着弟弟恼怒的眼神,牵起侄儿的小手,握住母亲的手,一起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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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贵琴,女,笔名心赏,安徽怀宁人,中国金融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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