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罗丰:萨宝

 木头1018 2017-01-02


薩寶:一個唐朝唯一外來官職的再考察

羅丰

(宁夏文物考古研究所)

1

伴隨著絲綢之路的暢通,中亞、西亞的使節、僧侶、商人不斷湧入中國,構成一幅長達數世紀經久不衰的東西文化交流景觀。漢代以後漢文史籍於此載錄日漸詳備,主要是對流入中國的奢侈品、一些當時中國人罕見物品和東漸人員活動的記錄。當然另外一些非物質的人文思想也隨即流入,祆教(拜火教)、景教、摩尼教三大宗教成爲最引起後人注意的物件。最初是商務活動的組織者──薩寶,在各語種中頻頻出現,引人注目,流傳至中國後竟成爲隋唐政權中官職,遂爲今之治中西交通史學者最爲熟知的名詞之一。

隨著大量中亞胡語文獻的縱深研究,特別是粟特語文獻研究的進步,使過去薩寶討論中若干重要的論點獲得某種程度的支持,但深究起來問題依然存在。首先對於薩寶一詞來源的認識尚未統一,雖然在早期粟特語文獻中已找出可能是薩寶的對應詞,但似乎不是最早的;薩寶一職最先是宗教職務,還是世俗稱謂?語源上看法差異,無疑影響到對其性質的進一步判定,對於薩寶傳入中土後職務的屬性也必然存在嚴重分岐。同樣,經過一個世紀中外學者的努力研究,學術界對於薩寶的認識程度和在各種文獻中出現的狀況的瞭解已大爲改觀,換言之材料的豐富程度使我們有機會對以往的各種討論做全面的檢討。

2

經過幾代學者的鈎稽,漢文史料中約有以下幾條材料爲人們經常所用。

伯希和(Paul Peliot)在《薩寶考(Le Sa-pao)》一文中首先使用了《通典》、《舊唐書》中有關薩寶的史料。[1]《通典》職官“大唐官品”條云:

視流內

視正五品:薩寶

視從七品:薩寶府祆正[2]

視流外

勳品:薩寶府祓祝

四品:薩寶府率

五品:薩寶府史[3]

其中“四品:薩寶府率”,舊本作“薩寶率府”,王永興點校時逕改(圖1)[4]《舊唐書·職官志》云:

流內九品三十階之內,又有視流內起居,五品至從九品。初以薩寶府、親王國官及三師、三公、開府、嗣郡王、上柱國已下護軍已上勳官帶職事者府官等品。開元初,一切罷之。今唯有薩寶、祆正二官而已。又有流外自勳品以至九品,以爲諸司令史、贊者、典謁、亭長、掌固等品。視流外亦自勳品至九品,開元初唯留薩寶、祆祝及府史,餘亦罷之。[5]

圖1  日本宮內廳書陵部藏北宋版《通典》“視流內薩寶”條書影(採自汲古書院《北宋版通典》第二冊,1980年,頁405)

稍後,日人滕田豐八在王國維點示下亦從《隋書》、《新唐書》中找出若干薩寶材料。《隋書·百官志》云:

又有流內視品十四等:

雍州薩保,爲視從七品。

諸州胡二百戶已上薩保,爲視正九品。[6]

《通典·職官》“隋官品令”條所載與之相同。[7]滕田氏亦指出隋之“薩保”即唐之“薩寶”。[8]向達補充指出,在北齊時已有薩寶之官。[9]

《隋書·百官志》中,後齊官制云:

鴻臚寺,掌蕃客朝會,吉凶吊祭。統典客、典寺、司儀等署令、丞。典客署,又有京邑薩甫二人,諸州薩甫一人。[10]

以上文獻中有薩保、薩寶和薩甫的不同讀音,向達已經注意到了:

此所謂京邑薩甫、諸州薩甫果作何解,說者從末注意。按鴻臚寺本掌接待遠人,薩甫既屬於典客署,其所掌者必爲僑居京邑及諸州之外國人。隋唐以前,甫字讀重唇音,則薩甫與薩寶、薩保同聲,與Sartpau一字譯音亦近。余疑北齊鴻臚寺之薩甫,即隋之薩保、唐之薩寶。[11]

根據以文獻,我們大致有這樣的印象,北齊時薩甫是鴻臚寺的屬官,設在典客署中,典客署是外交機構中直接辦事機關,[12]薩甫是負責僑民事務的官員。隋時由於來華僑民增加,薩保的置數隨即增多,雍州置一名,視流內從七品,其餘諸州胡戶在二百戶以上者置薩保一名,視流內正九品。根據一些墓誌和其他文獻記載,北魏、北齊、北周、隋歷代均有爲薩寶(保)一職者。

《唐安萬通墓誌》云:

君姓安名字萬通,京兆長安人也。其祖本生西域安息國。(略)大魏初王,君高祖但奉使入朝,帝慕其□□□□□□家三品,位至摩訶薩寶。子孫煩讓冠帶(略)。[13]

安萬通之高祖安但因做爲西國使臣“奉使入朝”,受到特別禮遇,成爲相當於三品大員的“摩訶薩寶”。

《唐康阿達墓誌》云:

公諱阿達,西域康國人也。(略)祖拔達,梁使持節、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涼、甘、瓜三州諸軍事、涼州薩保。當官處任,水鏡元以真其懷。處斷公途,石席不之方其志,詔贈武威太守。[14]

值得注意的是康拔達所任盡爲梁朝職官,據陳國燦研究,其接受任命的年代大約在梁朝大通(529─534年)年前後[15]。當然康氏接受任命的依據因爲他是涼州薩寶,一位當地僑民領袖,遠在南方的梁朝似不應有這一薩寶職務。

林寶《元和姓纂》“姑藏涼州安氏”條記:

出自安國,漢代遣子朝國,居涼土,後魏安難阤至孫盤娑羅,代居涼州,爲薩寶。[16]

《新唐書·宰相世系表》載:

武威李氏,本安氏,出自姬姓。黃帝生昌意,昌意次子安,居於西方,自號安息國。後漢末,遣子世高入朝,因居洛陽。晉、魏間,家于安定,後徙遼左,以避亂又徙武威。後魏有難陀孫婆羅,周、隋間,居涼州武威爲薩寶。[17]

《唐史訶耽墓誌》云:

君諱訶耽,字說,原州平高縣人,史國王之苗裔也。(略)曾祖尼,魏摩訶大薩寶、張掖縣令。祖思,周京師薩寶。[18]

《唐史鐵棒墓誌》云:

君諱鐵棒,字集善,原州平高縣人也。(略)曾祖多思,周京師摩訶薩寶,酒泉縣令,祖槃陁,皇朝左領軍、驃騎將軍。[19]

史訶耽與史鐵棒同出一系,爲叔侄關係,[20]其祖史思,亦即史鐵棒之曾祖史多思。

《隋翟突婆墓誌》云:

君諱突婆,字薄賀比多,並州太原人。父婆,摩訶大薩保。薄賀比多日月以見勳效,右改宣惠尉,不出其年,右可除奮武尉。[21]

《唐康元敬墓誌》(圖2)云:

君諱元敬,字留師,相州安陽人也。原夫吹律命氏,其先肇自康居畢萬之後。因從孝文,遂居於鄴。祖樂,魏驃騎大將軍,又遷徐州諸軍事。父仵相,齊九州摩訶大薩寶,尋改授龍驤將軍。[22]

圖2  唐康元敬墓志(局部、搨本)(採自毛漢光《唐代墓志銘彙編附考》第八冊,圖667)

《唐康大農墓誌》云:

君諱婆,字季大,博陵人也,本康國王之苗裔也。高祖羅,以魏孝文世,舉國內附,朝於洛陽,因而家焉,故爲洛陽人也。祖陁,齊相府常侍。父和,隋定州薩寶。[23]

依上而言,擔任薩寶職務者,都是流寓中國的昭武九姓人,有安國、康國、史國來者,基本上都有二代或三代以上的在華經歷。安難陁、史尼兩系薩寶似有世襲性質,但我們仍然不能象以往學者那樣,得出薩寶爲世襲職務這樣一個寬泛的結論。因爲康仵相、康和的父輩明顯不是薩寶,而康拔達、翟婆其子也並非承襲薩寶一職。以上任職地區,有二人在首都,五人在河西地區,一人不詳,另有二人分別在並州和定州。京師是域外來華人員目的地,有薩寶自不待言,河西地區是中亞粟特人最爲集中的地區,最先引起中外學者的興趣。[24]並州與定州亦是不能忽視的地方,至唐末五代尚有粟特人聚集。北齊的薩甫屬於鴻臚寺,是中央職官系統,但在地方翟婆似在並州(?)爲摩訶大薩寶,康仵相爲九州摩訶大薩寶,也並非由中央派出官員(見表1)

表1  北朝、隋唐薩寶(保)情況統計表

隋朝雍州薩保,視從七品,二百胡戶以上的州設置薩保,視正九品,這應當基本沿續北周傳統。雍州薩保地位高,當是首都因素,或同于北周京師薩寶。不過,該職似並非雍州屬官,《隋書·百官志》載:

雍州,置牧。屬官有別駕,贊務,州都,郡正,主簿,錄事,西曹書佐,金、戶、兵、法、士等曹從事,部郡從事,武猛從事等員。[25]

其中沒有薩保。墓誌材料中的薩寶,有薩寶、摩訶薩寶、摩訶大薩寶三種,當是遞進關係。摩訶,是梵文Maha的意譯,基本上是mahaj,大、偉大的意思。因爲是形容詞,所以有陽性、中性、陰性之區分,使用於不同場合。[26]摩訶大薩寶中的“摩訶”與“大”意義相同,累加使用有進一步強調的意思,地位或在摩訶薩寶之上。北魏安但摩訶薩寶,可能相當於三品;康拔達是特殊情況下接受梁朝的封贈,使持節、驃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涼、甘、瓜三州諸軍事,地位甚高,但也僅是薩寶,而無摩訶、摩訶大稱號;北魏史尼是摩訶大薩寶、張掖縣令,北周史思爲酒泉縣令、京師薩寶,均屬中級官員;康仵相爲九州摩訶大薩寶,後授龍驤將軍,《隋書》《百官志》上載:梁大通中“龍驤、武視、雲旗、風烈、電威、雷音、馳銳、追銳、羽騎、突騎同班”。“班即階也。同班以優劣爲前後”。[27]龍驤將軍屬第七品,[28]與史氏略同。涼州安氏、翟突婆、康和等無相應職官,推測他們基本屬中下級官吏。

薩寶,隋以前官方制定的只有薩保(甫),並無摩訶薩寶或摩訶大薩寶一職。從其相應職務來看,實際上薩寶明顯要比官方規定的品級高出許多,並且處於一種非常狀態。換言之,墓誌材料中的薩寶史料,並不可以用正常官方規定品級所衡定,事實上民間色彩濃厚。這樣薩寶一職在隋以前有兩套系統,一是官方規定,另外則是外國僑民中的傳統。官方規定只有薩保(甫),民間實際上有數等。當然,後者的存在也可能獲得了官方的許可。

在中亞粟特人最先到達的新疆,吐魯番地區阿斯塔那出土文書中,人們也找到了同一時期類似的薩寶材料(圖3)。《高昌永平二年(550年)  十二月三十日祀部班示爲知祀人名及謫罰事》:

9行  虎牙孝恕    薩薄□□    虎牙孟義[29]

圖3  高昌永平二年(公元550年)十二月祀部班示為知祀人上名及讁罰事文書(採自《吐魯番出土文書》壹,文物出版社,1992年,頁136)

這件文書是高昌  朝主持祀部的長史虎威將軍麴氏頒發的永平二年除夕參加祀神的“知祀人”名單,以及違例處罰的規定。[30]《高昌義和六年(619年)伯延等傳付麥粟條》:

經王素指出二條材料中所缺二字均爲人名。[32]薩薄或即薩寶。[33]高昌地區薩薄(寶)地位情況雖然尚未明朗,但與虎牙並列表明職務相當。虎牙即虎牙將軍,漢至隋代均有,名位逐漸下降,至北魏據《魏書·官氏志》載僅爲正八品下,[34]《隋書》云:避諱“虎”字改虎牙將軍爲武牙將軍,屬從八品。[35]這樣,高昌薩薄的品級大約與《隋書·百官志》中規定的胡戶在二百戶以上州薩保視正九品的情況基本相同。薩寶在唐的消失,恐怕與鄉里制度的興起,有一定關聯。[36]

薩寶一詞由中亞流傳至中國,《魏書·西域傳》云:

康國者,康居之後也。(略)其王本姓溫,月氏人也。舊居祁連山北昭武城,因被匈奴所破,西逾蔥嶺,遂有其國。枝庶各分王,故康國左右諸國,並以昭武爲姓,示不忘本也。(略)都于薩寶水上阿祿迪城,多人居。[37]

康國都城所在的薩寶水,薩寶水即唐人所稱“忸密水”一般比定爲今澤拉夫珊河(Zarafsan)。[38]最近出土的一塊隋代墓誌,提供了薩寶在中亞地區也是作爲一種官職出現的信息。《隋史射勿墓誌》云:

公諱射勿,字槃陁。平涼平高縣人也,其先出自西國。曾祖妙 尼、祖波波匿,並仕本國,具爲薩保。[39]

史射勿字槃陁,是一個典型的中亞人名字,他的名和字原來可能連在一起,由於較長翻譯時被分開,[40]是粟特語直譯。史妙尼、史波波匿都是粟特語的譯音,所謂“西國”即是隋唐間中國史籍所稱昭武九國之一的史國前身。史妙尼所處的年代大約在五世紀下半葉,北魏時期的史國,在《魏書·西域傳》中找不出完全可以對應的國家,施貝歇特(Specht)認爲伽色尼國就是後來的史國,[41]“伽色尼國,都伽色尼城,在悉萬斤南,去代一萬二千九百里。出土赤鹽,多五果”。[42]日人白鳥庫吉也傾向於北魏伽色尼國即後來史國的觀點。[43]五世紀中葉的粟特地區,小國林立,有衆多的昭武城邦國家存在,但基本上並沒有很強的獨立性。嚈噠人已經興起,開疆拓域,並順利地征服了包括粟特地區在內的廣大中亞地區。[44]《魏書·西域傳》在記錄嚈噠國領域時曾說:“西域康居、于闐、沙勒、安息及諸小國三十許皆役屬之,是爲大國。”史射勿祖輩移居中國時,史國的前身當在嚈噠國附庸小國之列,稱謂似不確定,所以墓誌僅稱“其先出自西國”,“西國”或爲北朝時期粟特昭武諸國的代稱。從當時中國人的觀點來看,“薩寶”是一種官職,所以用了“仕”字,通過這一條資料我們第一次瞭解到,在中亞粟特地區有薩保這樣一種職官。

薩寶之職流傳中國以後,北朝時期基本處於不甚穩定,高下難辯的狀態,隋朝時官方有明文規定的品級,但名位較低。另外,墓誌中述其祖輩所任薩寶一職時似多有誇大之處。以史射勿一系爲例,《隋史射勿墓誌》僅稱其祖父波波匿爲薩保,“父認愁,蹉跎年髮,舛此宦途”,似並未出仕。其子《唐史訶耽墓誌》則稱“曾祖尼,魏摩訶大薩寶、張掖縣令。祖思,周京師薩寶、酒泉縣令”。其孫《唐史鐵棒墓誌》更稱:“曾祖多思,周京師摩訶薩寶、酒泉縣令”。從可能未仕至摩訶薩寶,其誇大成份是不言而喻的。值得注意的是,墓誌中這類追述大多是在初唐時期完成的。這大約與薩寶的地位在初唐時期上升有關聯,或許是後輩爲炫耀祖上顯達所致,使人頗感可疑。隋以前薩寶地位原較低,記載的可靠性則更大一些。

3

唐代薩寶的地位有明顯的上升,並且成爲有唐一代衆多官職中,唯一一個外國語譯名的官職。[45]

薩寶使用屬吏作爲辦事人員大約從北朝開始。《惠鬱造像碑》記:

故魏七帝舊寺,後周建德六年破滅大佛,僧尼還俗。天元承帝,改爲宣政,前定州贊治、並州總管府戶曹參軍博陵人崔子石、薩甫下司錄、商人何永康,二人同贖得七帝寺。[46]

何永康疑爲中亞何國人,他所在的並州有翟婆曾任“摩訶大薩寶”,[47]何氏作爲薩寶的屬吏無疑,“薩甫下司錄”似乎是兼職,其正式職業則爲商人。依目前所掌握的資料而言,稱薩寶開府(即有一個辦公機構與僚佐系統)在隋朝以前,[48]證據似嫌有欠缺之處。唐代的薩寶府無疑具有一定的規模,它的設立是外國僑民尤其是中亞、西亞僑民大量湧入的結果,薩寶府不但是僑民利益的保護者,更重要的是站在維護政府統治的立場上來管理外國僑民。薩寶府屬官齊備,首長是視流內正五品的薩寶。開元初年,五品至從九品勳官帶職事者府官等品罷之甚多,唯留薩寶、祆正。“視流外亦自勳品至九品,開元初唯留薩寶、祆祝及府史,餘亦罷之。”[49]中華書局本標點此段時有誤,應以“開元初唯留薩寶[府]祆祝及府、史”爲是,薩寶後漏一“府”字,因薩寶在視流內中已提及;“府史”間應當斷開,“府”即《通典》中“薩寶率府”,“史”即“薩寶府史”。薩寶府首長大約與折沖府首長的地位相當。[50]依照唐律:“贈官及視品官,與正官同。”《疏議》曰:“‘視品官’,依《官品令》:薩寶府薩寶、祆正等,皆視流內品。若從視品官當罪、減、贖,皆與正官同。”只是視六品以下者,不在蔭親之列,《疏議》曰:“視品官稍異正官,故不許蔭其親屬。其薩寶既視五品,聽蔭親屬。”[51]那麽視流內從七品的薩寶府祆正當不在聽蔭親屬之列。

降至唐朝,雖然關於薩寶一職的官方規定十分詳備,但筆者寡聞,任薩寶之人已發現者卻甚少。早年間西安曾出土一塊《米薩寶墓誌》向達曾全文引述,今不贅轉錄於下:

唐故米國大首領米公墓誌銘並序

公諱薩寶,米國人也。生於西垂,心懷□土。忠(?)志(?)等□□陰陽烈石,剛柔敘(?)德(?)。崇心經律,志行玄(?)門(?)。□苦海以逃名,望愛河而□肩(?)。□□天寶元年(742年)二月十一日□長安縣崇化里,春秋六十有五,終於私第。時也天寶三載正月廿六日窆于高陵原,禮也。嗣妻(?)子(?)等(?)□喪(?)戚(?)不朽。

銘曰:滔滔米君,□□□□,榆(?)楊(?)□□□□□□法心匪固 (?)□□沉良。逝川忽逝,長夜永□。

□維天寶三載正月廿六日[52]

值得注意的是《米薩寶墓誌》並非刻字,而是朱書[53],是磚非石的可能性很大。與《唐安萬通墓誌》朱書、墨書[54]的情況相同。志文漫漶不清,但內容大致可辯,非常簡略,和一般唐志不同,沒有追述其祖先,亦無本人事迹。人們都深信米薩寶中的“薩寶”是官職,而非人名[55],並推知米氏是以在長安的米國大首領的身份出任薩寶一職[56]。以米氏身份使用如此簡陋的墓誌,頗使人費解,原因之一便是米氏來華時間甚短,華化程度頗低。其薩寶之職很大程度上是米氏在原住國米國的職務,而非是唐朝薩寶府之薩寶。如是後者當在其墓誌中有所記述,不應語焉不詳。所謂“米國大首領”之職亦非官方職務,與之稍類似者洛陽出土《唐安菩墓誌》[57],志文題銜有“陸胡州大首領”字樣,周偉洲曾指出,此六胡州大首領非安氏生前所任官職,而是死後親屬所追加[58],此說或是。米氏之“大首領”或類安氏。

在薩寶府的屬官中有祆正、祓祝二職據認爲是專司火祆教的官員[59]。宋敏求《長安志》卷十:布政坊西南隅,胡祆祠。注云:“武德四年立,西域故祆神也。祠內有薩寶府官,主祠祓神,亦以胡祝充其職。”[60]“祓神”陳垣稱“祆或作祓”,[61]《通典》中“祓祝”當爲“祆祝”。薩寶府祆祝一般由火祆教神職胡人兼任。

董逌《廣川畫跋》卷四“書常彥輔祆神像”條云:

祆祠,世所以奉胡神也。其相希異,即經所摩醯首羅,有大神威,普救一切苦,能攝伏四方,以衛佛法。當隋之初其法始至中夏。立祠頒政,坊間常有群胡奉事,聚火咒詛,奇幻變怪,至有出腹決腸,吞火蹈刀。故下里庸人,就以詛誓,取爲信重。唐祠令有薩寶府主司,又有胡祝以贊於禮事,其制甚重。在當時爲顯詞。[62]

祆祝,原爲火祆教教職,唐薩寶府移置,是一世襲職位。宋張邦基《墨莊漫錄》云:

東京城北有祆廟,(略)其廟主姓史,名世爽,自云家世爲祝累代矣。藏先世補受之牒凡三:有曰懷恩者,其牒唐咸通三年宣武節度使令狐給。令狐者,丞相綯也。有曰溫者,周顯德三年,端明殿學士、權知開封府王所給。王乃朴也。有曰貴者,其牒亦周顯德五年,樞密使、權知開封府王所給。王亦朴也。自唐以來,祆神已祀於汴矣。而其祝乃能世繼其職,逾二百年,斯亦異矣。[63]

史氏當爲中亞史國人,接受地方首長頒牒以示合法。咸通三年(862年)頒牒,被推測爲會昌滅佛後,祆祠亦被毀,是年始復興。[64]

唐宋文獻中記載火祆教“祆主”事迹頗多,此“祆主”或與“祆祝”通謂。S.367號《沙州伊州地志》載:伊州柔遠縣“火祆廟中有素書,形象無數,有祆主翟槃陁,高昌未破以前入朝”,“制受游擊將軍。”有利刃剖腹無損之功[65]。張鷟《朝野僉載》亦云:河南府立德坊、南市西坊、涼州“祆主”均有刀刺、釘穿肉身無損的特殊本領[66]。祆正、祆祝二職,姜伯勤稱“此二職在會昌五年(845年),唐武宗毀佛寺制中作‘穆護’祆[僧](僧字據《通鑑》卷二百四十八會昌五年七月條補)。此種制度實源自粟特本土的制度。”接著引述了亨寧的觀點:“在穆格山文書中,我們見到mwγpt ‘穆護主事’βγnpt-‘神祠祠主’二者,這種二分法可比之于波斯的 Mōbed:bsnbyd或阿爾明尼亞的mogpet:bagnapet。”[67]雖然現在尚不證明這種推測中“穆護主事”與薩寶府祆正的直接對應關係[68],但無疑是一種值得注意的看法。“祆祝”或“祆主”或即“神祠祠主”,已經獲得諸多資料的支援。

薩寶府另外的屬官有:薩寶率府、薩寶府史,分別爲視流外四品、五品。薩寶率府,《通典》標點者改爲薩寶府率,其實薩寶率府當不改。以太子諸府爲例,可知率府置率一人正四品,副率二人從四品,[69]率的主要職責便是職掌府內軍事。另據《新唐書·宰相世系表》載:鄭行諶曾爲“薩寶果毅”,[70]實際上是薩寶府果毅。《舊唐書·職官志》“武德令”云,“別將正五品上,後改爲果毅”。[71]果毅即果毅都尉,是薩寶府中武職。比照折沖府果毅都尉“上府從五品下,中府正六品上,下府的六品下。貞觀十年,因隋果毅郎將之名,改爲果毅都尉。”[72]薩寶府果毅或開元初罷省。薩寶府史,是薩寶府文職人員,或同於折沖府之長史,“掌判兵事、倉儲、車馬、介胄之事,及薄書、會要之法”[73]

要之,唐代薩寶府除首長薩寶之外屬官可分爲三類,一是職掌西域宗教官員,其中祆祝由祆教教職人員兼任;另外一類是武職官員,有府率、果毅之類;最後是文職人員府史。唐時薩寶府中任薩寶的人員,限於資料,我們所知甚少。有人以高昌地區薩薄(寶)爲例“以常理推之,主要應以漢人充任”。[74]內地材料尚不能證明這種推測,如是那顯然是一種非常有趣的現象,表明唐時薩寶納入國家官職體系後,其人員結構也較北朝、隋時發生巨大變化。

薩寶一職傳入中土之後對一般民衆生活即産生巨大影響,表現之一便是不少人以薩保(寶)作爲其名。《周書·晉蕩公護傳》載:

晉蕩公護字薩保,太祖之兄邵惠公顥之少子也。(略)護至涇州見太祖,而太祖疾已綿篤,謂護曰:天下之事,屬之於汝。護涕泣奉命,行至雲陽,而太祖崩。護秘之,至長安乃發喪。時嗣子沖弱,強冠在近,人情不安。護綱紀內外,撫循文武,於是衆心乃安。先是,太祖常云:我得胡力。當時莫曉其旨,至是,人以護字當之。(略)護性至孝,得書,悲不自勝,(略)報書曰:受形稟氣,皆知母子,誰同薩保,如此不孝。(略)當鄉里破敗之日,薩保年已十餘歲,鄰曲舊事猶自記意。(略)太祖升遐,未定天保,薩保屬當猶子之長,親受顧命,雖身居重任,職當優責,(略)不期今日得通家問,蒙寄薩保別時所留錦袍表,年歲雖久,宛然猶識。[75]

宇文護的小名是薩保(寶),在給其母閻姬的書信中多次自稱“薩保”,陳寅恪究其原因:“閻氏家世殆出於西域。”[76]西魏大統十六年(459)《岐法起造像碑》中有“佛弟子岐薩保”[77]等字,岐氏似爲漢人。敦煌文書S.542背面《戍年六月十八日諸寺丁□車牛役部》第177行大乘寺,“安薩保守囚五日,營田夫五日”[78]。姜伯勤認爲:“安薩寶一名提供了兩種解釋的可能,一種可能是‘薩保’是安氏的名字,如宇文護之名薩保一樣。另一種可能則是沙州東的‘安城’是粟特安氏主持的粟特人聚落,其中有由安氏擔任的‘薩保’,在敦煌被佔領後淪爲寺戶。由此意味著沙州薩保在8世紀末的沒落。”[79]後一結論顯然非常有意義,但我們更寧願將安薩保看作是一普通粟特人的姓名,該件文書中所列寺戶除去第132行“典倉”稍不明或姓典外,其餘一百多人都有自己名字,似沒有一例以淪陷前職務作稱呼(也許他們被占前根本都是平民)。再者安薩保中的“保”字,代表著“薩寶”一種古老的用字,北朝時期多用此,“薩保”有唐一代稱薩寶官職者,或追述前代薩寶基本上都統一爲“寶”字,用此“薩保”爲名或許正代表著沙州粟特住民一種古老的傳統。在名爲薩保(寶)的人中,粟特人後裔與非粟特人都有,非中亞粟特人取名薩保(寶)應視爲受西域胡風習俗影響的結果。

(未完待续)

注释

[1]Paul Pelliot,“Le Sa-pao”,Bulletin de I’Ecole Francaise d’Extreme-Orient’Ⅲ,1903,pp.665-671,轉引自滕田豐八:《西域研究》四“薩寶”,楊鍊中譯本,上海商務印書館,1935年,頁29。

[2]杜佑:《通典·職官》卷四十“大唐官品”,王文錦等點校本,中華書局1988年,頁1103。

[3]杜佑:《通典·職官》卷四十,頁1105──1106。

[4]杜佑:《通典·職官》卷四十,頁1115注[七四]。

[5]《舊唐書·職官志一》卷四十二,頁1803。

[6]《隋書》卷二十八《百官志》下,頁790─791。

[7]杜佑:《通典·職官》卷三十九,頁1081─1082。

[8]滕田豐八:《西域研究》四“薩寶”,頁30。

[9]向達:《唐代長安與西域文明》,原刊《燕京學報》專號之二,1933年,後收入氏著《唐代長安與西域文明》,三聯書店,1957年,頁90。

[10]《隋書·百官志中》卷二十七,頁756。

[11]向達:《唐代長安與西域文明》,頁90。

[12]關於北齊典客署職責記載闕乏,不過依唐兩言典客署“掌二王后、蕃客辭見、宴接、送迎及在國夷狄”。(《通典·職官八》卷二十六·“鴻臚寺”條,頁725)“典客令掌二王后介公、酅公之版籍,及東夷、西戎、南蠻、北狄歸化在蕃者之名數”。“凡朝貢、宴享、送迎預焉,皆辯其等位而供其職。凡酋渠首領朝見者,則館而以禮供之。”(《唐六典》卷十八“鴻臚寺”條,陳仲夫點校本,中華書局,1992年,頁506)隋、北齊職責大約相仿。

[13]安萬通墓誌原爲朱書一塊,墨書二塊共有三塊拼合而成,一些字句出土時亦不清晰,賀梓誠:《唐王朝與邊疆民族和鄰國的友好關係》,《文博》,1984年創刊號,頁59;武伯倫:《讀唐墓誌隨筆》,《古城集》,三秦出版社1987年,頁260,兩文均有引述,字句稍有不同,筆者所引文據原陝西省博物館保管複製部藏墓誌抄本原件。

[14]張維:《隴右金石錄》卷二,甘肅省文獻徵集委員會校印,1943年,頁4。

[15]陳國燦:《魏晉至隋唐河西胡人的聚居與火祆教》,《西北民族研究》,1988年1期,頁205-206。

[16]林寶:《元和姓纂》卷四“安”姓條,岑仲勉校記本,中華書局,1994年,頁500。

[17]《新唐書·宰相世系表》卷七十五下,頁3445-3446。

[18]羅丰編著:《固原南郊隋唐墓地》,文物出版社,1996年,頁69。

[19]羅丰:《固原南郊隋唐墓地》,頁82。

[20]羅丰:《固原南郊隋唐墓地》,頁216。

[21]趙萬里:《漢魏南北朝墓誌集釋》,圖版四八四,科學出版社,1956年。向達氏點斷原稍誤,筆者略改(參見拙作《固原南郊隋唐中亞史氏墓誌考釋(上)》,《大陸雜誌》第90卷第5期,頁31注三五,1995年。

[22]北京圖書館金石組編:《北京圖書館藏中國歷代石刻拓本彙編》第十五冊,中州古籍出版社,1989年,頁193,誌中“九州”之九字,諸家不識,錄作缺字,榮新江據《洛陽出土歷代墓誌輯繩》(洛陽文物工作隊編: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1年)頁330圖版補(參見氏著《北朝隋唐粟特人之遷徙及其聚落》,《國學研究》,第6卷,1999年,頁79注)。

[23]康婆“武德中,左仆射裴寂揖君名義,請署大農。”(見周紹良主編:《唐墓誌彙編》上冊,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年,頁96)。

[24]參見桑原騭藏:《隋唐時代に支那に來往した西域人に就こ》,原載《內滕博士還曆祝賀支那學論叢》,大正十五年,後收入《桑原騭藏全集》第二卷,岩波書店,1968年,頁270-360;向達:《唐代長安與西域文明》;前田正明:《河西歷史地理學の研究》,吉川弘文館,1964年,18-49;池田溫《8世紀中葉における敦煌のソグド》,《ユーテシァ文化研究》,1期1965年,頁49--92;姜伯勤:《敦煌·吐魯番とシルクロド上のソグド》《季刊東西交涉》第5卷1號頁30-39,2號頁26-33,3號頁28-36,1986年;陳國燦:《魏晉至隋唐河西胡人的聚居與火祆教》,頁205-206。

[25]《隋書·百官志》卷二十八,頁783-784。

[26]《固原南郊隋唐中亞史氏墓誌考釋(上)》,頁16。

[27]《隋書·百官志上》卷二十六,頁747。

[28]《隋書·百官志上》卷二十六,頁747。

[29]《吐魯番出土文書》第二冊,文物出版社,1981年,頁46。

[30]姜伯勤:《高昌胡天祭祀與敦煌祆祀》,《敦煌藝術宗教與禮樂文明》,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6年,頁478。

[31]《吐魯番出土文書》第三冊,頁111。

[32]王素:《高昌火祆論稿》,《歷史研究》1986年3期,頁172-173。

[33]姜伯勤:《高昌胡天祭祀與敦煌祆祀》,據姜氏稱,該條首先由馬雍指出,頁479。

[34]《魏書·官氏志》卷一百一十三,中華書局標點本,頁2991、3002,下引版本同。

[35]《隋書·百官志》卷二十七,752、769頁及772頁注[一]。

[36]參見荒川正晴氏:《北朝隋唐薩寶的性質》一文,文中重申了榎一雄氏早年間關於薩寶的論述,指出薩寶與薩薄分屬不同來源。吐魯番文書中的薩薄,實際應寫成薩簿。尤其有啓發性的是隨著唐代粟特人聚落變成鄉里,薩寶統轄粟特人聚落的性質也發生了變化(《北朝隋·唐代にぉけゐ<薩寶>の性格をぬぐつへ》,《東洋史苑》第50、50合併號,頁164-186,1998年)。這一觀點與我們討論唐代薩寶減少的原因頗能吻合。

[37]《魏書·西域傳》卷一百零二,頁2281。《魏書》本傳原佚,今本由《北史·西域傳》補,據餘太山等研究,上引此節系由《隋書·西域傳》補入(參見氏著《<魏書西域傳>原文考》),載王元化主編《學術集林》卷八,上海遠東出版社,1996年,頁234。

[38]《舊唐書·康國傳》卷一百九十八云,康國在忸密水之南,依湯姆森(V. Thomsen)的見解,“忸密”一詞源于伊蘭語Nam?dh或Namiq,即榮譽、名望、優秀的意思。亞歷山大時期希臘人稱此河爲Polytimetos其含義與前述相同。忸密水較薩寶水名較古(參見白鳥庫吉:《康居粟特考》,傅家勤中譯本,上海商務印書館,1936年,頁40─41)。

[39]羅丰:《固原南郊隋唐墓地》,頁17。

[40]中亞昭武九姓中名字稱“槃陁”或“畔陁”者甚多,筆者大約在墓誌及吐魯番敦煌出土文書中找出十幾例(參見上引拙文),在敦煌粟特居民有一位即稱:安射勿槃陁(參見池田溫《8世紀中葉における敦煌のソグド》,頁64)。“槃陁”粟特語Bntk中有“奴”“仆”之意,其粟特語書寫形式在粟特古代信件中出現過。(參見蔡鴻生:《唐代九姓胡禮俗考》,《文史》第35輯,中華書局,1992年,頁121)。

[41]參見白鳥庫吉:《康居粟特考》第四章60頁,據白烏氏注稱Specht的說法見Die Central asiatische Studien(《中亞細亞研究》)第一章頁15、180。

[42]《魏書·西域傳》卷一百零二,頁2272。

[43]白鳥庫吉:《康居粟特考》,60頁。

[44]參見余太山:《嚈噠史研究》,齊魯出版社,1986年,頁44-64。

[45]參見池田溫:《唐朝處遇外族官制略考》,載唐代史研究會:《隋唐帝國と東アジア世界》,汲古書院,1979年,頁253。

[46]王仲犖:《北周六典》卷四,中華書局,上冊,1982年,頁163。

[47]《固原南郊隋唐中亞史氏墓誌考釋(上)》,頁16。

[48]姜伯勤:《敦煌吐魯番文書與絲綢之路》,文物出版社,1994年,頁232。

[49]《舊唐書·職官志一》卷四十二,頁1803。。

[50]《舊唐書·職官志三》卷四十四“折沖都尉”條云:“上府,都尉正四品上,中府,從四品下,下府,正五品下”。(頁1905),薩寶約與下府都尉相同,可見薩寶府大約是比照下府設置。

[51]《唐律疏義》卷二“以理去官”條,劉俊文點校本,中華書局,1983年,頁40。

[52]向達:《唐代長安與西域文明》,頁92,原文刊載于《北平圖書館館刊》第六卷二號。

[53]向達:《唐代長安與西域文明》,頁91。

[54]參見武伯倫:《讀唐墓誌隨筆》,頁260。

[55]向達:《唐代長安與西域文明》,頁92。

[56]姜伯勤:《敦煌藝術宗教與禮樂文明》,頁482。

[57]洛陽市文物工作隊:《洛陽龍門安菩墓清理簡報》;趙振華、朱亮:《安菩墓誌初探》,《中原文物》1982年2期,頁21-26,、37-40。

[58]周偉洲:《唐代六胡州與康待賓之亂》,原載《民族研究》1988年3期,頁54-63,後收入氏著《西北民族史研究》,中州古籍出版社,1994年,頁396。

[59]陳垣:《火祆教入中國考》,《國學季刊》第1卷1號,後收入氏著《陳垣學術論文集》第1集,中華書局,1980年,頁318。

[60]宋敏求:《長安志》卷十“布政坊”條,叢書集成本。

[61]陳垣:《火祆教入中國考》,頁316。

[62]董逌:《廣川畫跋》卷四,畫品叢書標點本,于安瀾編,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1982年,頁275-276。

[63]張邦基:《墨莊漫錄》卷四,孔凡禮點校本,中華書局,2002年,頁110。

[64]陳垣:《火祆教入中國考》,頁327。

[65]參見鄭炳林:《敦煌地理文書彙輯校注》,甘肅教育出版社,1989年,頁67。

[66]張鷟:《朝野僉載》卷三,趙守儼點校本,中華書局,1979年,頁64-65。

[67]姜伯勤:《敦煌吐魯番文書與絲綢之路》,頁232,《敦煌藝術宗教與禮樂文明》,頁383-384。

[68]穆護,南宋姚寬《西溪叢語》卷上云:“火祆字其畫從天,胡神也。”“至唐貞觀五年,有傳法穆護何祿,將祆教詣闕聞秦。勒令長安崇化坊立祆寺。”志磐《佛祖統紀》”卷三十九《釋門紀》:“述曰:太宗時,波斯穆護進火祆教。武後時,波期拂多誕進二宗經。”何祿,中亞何國人無疑。穆護或即拜火教中的祭司,流行中國以後祆教中穆護與祆主(祝)同掌教職。但穆護與薩寶府祆正相等,亦有疑處,首先在文獻中並無祆正由穆護兼任的載錄;另外在會昌滅佛中明令,“顯明外國之教,勒大秦穆護祆三千餘人還俗,不雜中華之風”(《唐會要》卷四十七”“議釋教上”條,中華書局本,頁841)。勒令還俗,不逮官員在內。

[69]《唐六典》卷二十八,頁715-720。

[70]《新唐書·宰相世系表》卷七十五上,頁3306。

[71]《舊唐書·職官志》卷四十二,頁1798。

[72]《唐六典》卷二十五,頁644。

[73]《唐六典》卷二十五,頁645。

[74]王素:《高昌火祆論稿》,頁174。

[75]《周書·晉蕩公護傳》卷一十一,頁165-172。

[76]陳寅恪:《隋唐制度淵源略論稿》,《陳寅恪先生論集》,臺北,1971年,頁54。

[77]王昶:《金石粹編》卷三十二,上海掃葉山房本,民國十年,頁5。王仲犖:《北周六典》卷四,頁163。

[78]池田溫:《中國古代籍帳研究》,東京大學東洋文化研究所報告,東大出版會,1979年,頁523-535。

[79]姜伯勤:《敦煌吐魯番文書與絲綢之路》,頁234-235。

本文原載榮新江主編《唐研究》第四卷,北京大學出版社,1998年;此據羅丰《胡漢之間——“絲綢之路”與西北歷史考古》,北京:文物出版社,2004年。

【转载自“丝绸之路考古”微信号】


作者罗丰教授在蒙古考察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