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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 张凤海 图片来源于网络  古老的村落，深邃的老井，有我思念故乡时怦然心动的回忆。 在我们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的村头上，共分布着6口打我记事起就有的老水井，一年四季泉水翻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是全村200多户1000多口人的生命之源。 村头的老井，冬日井口热气升腾，夏天凉气外溢，水质甘甜纯净，老少直接饮用。盛夏，下地的爷们儿打一桶上来就是一通牛饮，暑意顿消；冬天，妇女们打水上来就在井边洗涤衣物，井水温温的，井台一片热气腾腾。 老井的水养育了一代代人健康的体魄，也滋养着庄户人特有的纯朴和善良。人们对老井有着浓厚的感情，绝不允许任何人做出污染水井的事来，6口老井从没有任何保护，大石板砌成的井台永远是干净的，就算再淘气的孩子、再不学好的后生，也从来没人打过水井的坏主意，就算你不想活在这个世界上了，也是不能糟蹋水井的。早年，村里有一对夫妇闹别扭，小两口打得你死我活，媳妇儿一气之下跑到井台准备一跳了之，思来想去还是解下粗布条做成的腰带，选择了水井旁边的一棵歪脖子树……后来被挑水的邻居救了下来，男人一脸悔意领她回家，但当他听说媳妇开始要跳井寻死时上去就是一个巴掌，说你死事小，咋还想埋汰这口井呢！ 寻死不投井，这是山里人祖辈的道德操守。愚昧的年代，闭塞的山村，大男子主义的盛行，愚蠢地结束自己生命的人自古就不少见，但世世代代从没有人选择投井。 从村前的老井到我家不足200步的蜿蜒小路上，清晰地印着我挑水走过的脚印，由浅显到深实，从踉跄到铿锵。那大石条铺成的井台，更是镂刻着我鲜活的印记，从最初的手抬，再到稍长大后的肩挑，不知发生过有多少次掉进老井的惊险。尤其是隆冬的井台，水桶提上来时洒落的井水很快冻成坚厚溜滑的冰，那些像我一样未成年的孩子，每一次到井上挑水都是一次生命的挑战。九岁那年，我不小心失足滑到了井里，前来挑水的生产队副队长救了我。副队长姓曹，论辈份我叫他哥。我说哥你千万别告诉俺娘，等俺长大出息了一定打酒买肉报答你！这话被乡亲们当作笑话传了很多年，我当兵以后每次探亲回家碰到救我的曹姓大哥，他都会假装认真地说起这事索要我的“报答”。曹大哥从不抽烟却一天能喝一斤酒，几块钱一斤的劣质酒也保证不了天天有的喝，但我从来没有给他买过一斤酒，这次回家才听说，前些年他已经去世了…… 故乡老井甘甜的井水，我一喝就是18年。我离开家乡不久，有了钱的乡亲们就试图改变肩挑手拎的吃水方式，他们纷纷在自家院子里打井，用现代化的机器钻下去上百米甚至几百米，水泵一开水就上来了，但是几乎没有一家的水能饮用，有的甚至连牲口都不喝。再到后来，村里投资接入自来水，村民们彻底告别了挑水吃的日子，挑水用的家伙什儿慢慢退出了历史舞台。然而，自来水吃久了，大家都说不如井水好吃。尤其近几年，村里生疑难怪病的人似乎越来越多了，患癌症去世的一个接一个，有的人开始怀疑自来水的水质，再到老井挑水吃，井水却已经不是原来的味道了。于是，条件稍微好一点的家庭，便一桶一桶地买纯净水回家饮用。 清早，我找来一副废弃多年的挑子到老井挑水，却发现老井早已面目全非，井台上的荒草、水面的杂物、浑浊不堪的井水，还有井底厚厚的淤泥告诉我：老井和那些关于老井的故事，将离我越来越远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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