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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寒论》心悸辨治探析

 乐山有大佛 2017-01-15

心悸是指自觉心中悸动,惊悸不安,甚至不能自主的一种病症。《内经》虽无心悸的病名,但对其病机有精辟的论述。至汉代张仲景《伤寒杂病论》始有“悸”的病名。


在《伤寒论》中涉与心悸有关的条文有 10余条,其中部分条文有论无方,大部分条文有方有药,有的虽然未言“悸”的症状,但通过对条文病机的探讨及与上下文的联系,可知当有“悸”的症状,在伤寒论中,仲景开创心悸辨证论治的先河,现根据仲景所论心悸之病因病机及部位的不同,归纳如下。


1、心阳受损


此种心悸,由于发汗过多,损伤心阳所致,因其病情深浅之不同,可分为四方四症:


原文第 64条“发汗过多,其人叉手自冒心,心下悸,欲得按者,桂枝甘草汤主之”。(以下《伤寒论》条文出处与之相同)本条为发汗过多,损伤心阳而心悸之轻症。以心下悸、欲得按为主证,发汗之法,原为祛除表邪而设,即使表证用汗法,亦贵在适度。如发汗不及时,病重药轻,则病邪不解;发汗过多,病轻药重,则易损伤人体正气。汗为心液,发汗过多,使心阳随液外泄,以致心阳虚损。《素问·生气通天论》云:“阳气者,精则养神。”心阳不足,心神失于濡养,空虚无主,而见心悸不宁,方用桂枝甘草汤辛甘化阳,以达温补心阳之效,原文第 118条曰:“火逆下之,因烧针烦躁者,桂枝甘草龙骨牡蛎汤主之。”本条病机为误用火疗而导致变证,又用下法治疗,是一误再误,以致心阳受损。本证中虽未出现心悸二字,但其烧针劫汗,损伤心阳之机理,与第 64条大体一致,故心悸亦当为其主证之一,因其心阳虚损较重,而致心神浮越,故又见浮躁,是病较前者为重,故用药在桂枝甘草汤的基础上加龙骨牡蛎收涩、安神而止烦躁。笔者在临证过程中体会,只要抓住心阳不振之病机,灵活运用该方治悸,其效甚佳。


而原文第 112条:“伤寒脉浮,医以火迫劫之,亡阳,必惊狂,卧起不安者,桂枝去芍药加蜀漆牡蛎龙骨救逆汤主之。”本证则是因心阳虚损,心神浮越外亡,痰浊上扰心神所致,故除心悸、烦躁外,还可见惊狂,卧起不安等症,是心阳虚损最为严重,因此病情亦最重,本方为桂枝汤加减而成,桂枝汤中芍药酸苦阴柔,有碍于心阳之恢复,故去之。龙骨、牡蛎重镇潜敛、安定心神,因“亡阳”之证,痰浊之证易生易扰,故加蜀漆以祛之,诸药合用,共奏温通心阳,镇惊安神,兼祛痰浊之功。


至于更有甚者,则可见心阳虚欲作奔豚之症,如原文第 65条曰:“发汗后,其人脐下悸者,欲作奔豚,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主之。”此条病机为汗后损伤心阴,心阳虚,不能镇伏下焦水寒之气,致使下焦水寒之气有乘虚上冲之势,奔豚欲作而未作,以脐下悸为主症,治宜温通心阳,化气行水,本方为桂枝甘草汤加茯苓、大枣而成。方中重用茯苓为君,利水宁心,以治水邪上逆,配以桂枝、甘草,温通心阳,助君火以镇寒水,故以大枣补脾,合甘草而有健脾助运、培土制水之功,心阳复、水饮去,则悸动可止。药虽四味,深意无穷。


2、气血不足,心失所养


心主血,心血不足,心神失养,可致心悸,仲景所论之悸,则是里气本虚,复感外邪所致。第 102条曰“伤寒二三日,心中悸而烦者,小建中汤主之。”本条病机为气血不足,心失所养的证治之轻症。伤寒仅二三日,未曾误治,却见心中动悸,心烦不宁的症状,穷其原因,必是里气本虚,复被邪扰。此种病证,心中悸,多由心脾不足、气血双亏所致。邪气扰于心中,故心中烦乱不安。治之亦用扶正祛邪,安内攘外之法,即遵循“虚人伤寒建其中”的原则,也是仲景辨证论治,不拘于先表后里的又一范例。


至于原文 177条曰:“伤寒,脉结代,心动悸,炙甘草汤主之。”其病机同为气血两虚,更有心阴阳两虚,因此病情更为深重。外感伤寒而出现心动悸,脉结代,一定内有所因,如前所述,患者平素心脏阴阳不足,感受外邪后,正气受到进一步损伤,心失所养,于是心动悸。心阳虚,鼓动无力,心阴虚脉道不充,故脉结代。《素问·脉要精微论》中有:“代则气衰”之说,故治以炙甘草汤滋阴养血,通阳复脉,因此炙甘草汤被喻嘉言称为:“此汤仲景伤寒门治邪少虚多,脉结代,心动悸之圣方也。笔者在临证过程中体会,只要抓住气血不足,阴阳两虚的病机,随证加减,每多效验。


3、水饮内停


根据邪阻部位之不同,又可分为水阻胃阳,脾胃阳虚、肾阳虚衰三条。


原文第 356条曰:“伤寒厥而心下悸,宜先治水,当服茯苓甘草汤,欲治其厥。不而,水渍入胃,必作利也。”其病机为水阻胃阳,邪在中焦。在外感病的病程中,出现手足厥冷而心下悸,是由于胃阳不足,不能化饮,水饮停滞胃脘所致。中焦阳气被水饮所遏,不能布达四末,则手足厥冷;水气凌心,则心下悸。治水当先用茯苓甘草汤温胃化饮。


原文 67条曰:“伤寒若吐、若下后,心下逆满,气上冲胸,起则头眩,脉沉紧,发汗则动经,身为振振摇者,茯苓桂枝白术甘草汤主之。”更有原文 82条曰:“太阳病发汗,汗出不解,其人仍发热,心下悸,头眩,身 动,振振欲擗地者,真武汤主之。”此二条皆为本应发汗,却误用涌吐或泻下的方法,或汗不得法,因此损伤人体正气。如 67条为损伤脾胃阳气,则导致脾阳虚弱,脾失运化,水饮内生,或水饮失于脾土制约,而导致水饮上冲;如病更深重,则由脾及肾;即如 82条则为损伤少阴之阳,肾阳虚衰,无力温化制约水饮,则使水邪内生,进而导致水邪逆流横溢,泛溢周身,水气凌心,则为心下悸,故治予真武汤,苓桂术甘汤及真武汤亦正合“病痰饮者,当以温药和之”之义,然因病情轻重有异,故亦有苓桂术甘汤及真武汤之不同。苓桂术甘汤药虽四味,配伍严谨,温而不热,和而不峻,确为痰饮之和剂;而真武汤重用大辛大热附子为君,则坎阳得助,而水有所摄也。此乃治病求本必要之图,明乎于此,则对本两证两方之灵思妙用,尽在掌中矣。


4、病在少阳,枢机不利


原文第 96条曰:“伤寒五六日中风,往来寒热,胸胁苦满,默默不欲饮食,心烦喜呕,或胸中烦而不呕,或渴,或腹中痛,或胁下痞硬,或心下悸,小便不利,或不渴,身有微热,或咳者,小柴胡汤主之。”少阳主胆及三焦,胆失疏泄,可影响及三焦,导致其通调水道功能失常,则可出现水饮内停,因停积部位不同,而有不同症状,饮停中焦,上凌于心则见心下悸。故以和解法为治,和枢机,解郁结;枢机运转,气机畅达,诸证则愈,方用小柴胡汤。


原文中有加减变化,若心下悸者,小便不利者,去黄芩,加茯苓。即成无己在伤寒明理论所述“心下悸,小便不利,水蓄而不行也,《内经》曰:肾欲坚,急食苦以坚之。坚肾则水益坚。黄芩味苦寒,去之则蓄水浸行。正如内经所云:淡味渗泄为阳,茯苓味甘淡,加之则津液通流”,此中深意,不可不知。


5、误用汗下,汗后挟邪


此病机又有三方三证,现分述如下。原文 264条曰:“少阳中风,两耳无所闻,目赤,胸中满而烦者,不可吐下,吐下则悸而惊。”及 265条曰:“伤寒,脉弦细,头痛发热者,属少阳。少阳不可发汗,发汗则谵语,此属胃。胃和则愈,胃不和,烦而悸。因少阳病禁用吐下,因为胸中满而烦仅属于无形火郁气滞,而非有形实积。如误用吐下,则耗气伤血,心神失养,发生心悸惊惕等症。264条阐明少阳中风禁吐下,原文 265则阐明少阴伤寒禁汗,两者互补。少阳病应以和解为大法,而禁用汗、吐、下法。


原文第 49条曰:“脉浮数者,法当汗出而愈,若下之,身重心悸者,不可发汗,当自汗出乃解。所以然者,尺中脉微,此里虚,须表里实,津液自和,便自汗出愈。”此条论述误下致里虚者禁用汗法。里阳虚而表未解者,其治法当温扶阳气,阳复则生机旺盛,气血充沛,津液自和,表里充实,而臻痊愈,故曰:须表里实,津液自和,便自汗愈,此即不战而屈人之兵之意。


6、病在少阴,少阴阳郁


原文第 318条:“少阴病,四逆,其人或咳,或悸,或小便不利,或腹中痛,或泄利下重者,四逆散主之。”本条虽言少阴病,但不伴见恶寒蜷卧,下利清谷,脉微细,但欲寐等全身虚寒的症候,且治以四逆散,可知其四逆是少阴阳气郁遏于里,不能透达于四末所致。


正如《素问·阴阳应象大论》论有“清阳实四肢”,四肢为诸阳之本,阳气不能达于四末,则四肢不温。本证应属少阴阳郁,而非少阴阳虚,故治予四逆散,诚如明代李忠梓所说:“此证虽云四逆,必不甚冷,或指头微温,或脉不沉微,乃阴中涵阳之证,惟气不宣通,是以厥冷,故四逆散用柴胡、枳实一升一降,意在通调气机,气机顺畅则四逆自愈。


从以上笔者所阐述的《伤寒论》中心悸一证不难看出,仲景从表及里,由浅及深,由上到下,层层推进,对关于心悸每条每症,都深入探求及病因病机,心悸一证,涉及多种原因及多个脏腑,因此我们治疗心悸,要根据其病因病机,辨证施治,仲景所治处方,体现其辨证施治的灵活性,至今为临床所常用,笔者认为这是我们探讨心悸一证的意义,对我们更深入探究张仲景学术思想也有启迪。


(本文来源:卢正华,王凤荣. 《伤寒论》心悸辨治探析[J]. 辽宁中医杂志, 2015, 1219-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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